日久见人心,从幼时至今的陪伴,又共同经历了许多磨难,鬼切自然是相信颜路的。
寡欲冷淡的他,没往禁忌暧昧的方向去联想,只当颜路一心为他,出言大胆惊人了些。
对于颜路的提议,鬼切只怔了怔,便摇头拒绝:“不必。”
在试炼场有个‘好处’,人性的弱点和卑劣在此处展示得淋漓尽致。尤其是近来令他们头疼无比的新任务,其中龌蹉糜烂让鬼切大开眼界。
试炼场里的受训者,大多都是男子。所以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欢爱,鬼切见得多了。谈不上厌恶不厌恶。不管男人女人,鬼切皆等同视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泰然接受另外一个男人的‘帮助’。就算是他所熟悉所信任的兄弟,也不成。
可是此时摆在他们眼前的局面,又‘逼迫’着鬼切妥协。
颜路掩下眸中的失望,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然后他不再多说,转身急急往外冲。那样子竟是比鬼切这个正儿八经得不到解药就会毒发身亡的倒霉蛋儿还忧心如焚。
的确,他们没多少时间磨磨蹭蹭。
任务没完成,他们俩都未获得行动的自由。一出石室很快就会遇见巡查监视的人。颜路已做好一路杀过去找人理论的准备。
在他一步迈出去时,鬼切拉住了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今的他们并没有求人的资本。颜路的身份其实是个双刃剑,能够庇佑他们,也能成为别人攻击他们的最佳利器。
他在魔教众位握有话语权的人眼中,已是颜路最大的弱点。那些人不会愿意看到颜路被弱点辖制,应该很乐意看到颜路将弱点完完全全拿捏在手中。
这是鬼切和颜路都心知肚明的魔教的一番‘良苦用心’。
换种说话,这或许是魔教让颜路进入试炼场的目的之一。
“这件事由我去处理。”鬼切决定冒险一试。他避开巡查去杀掉其他人,然后易容成其中人,再拎着另外一人的头颅去领取解药。
颜路很了解自己的小弟弟。他猜出鬼切的打算。立刻反手抓住鬼切,生怕他一个冲动跑出去。
“你的易容术虽好,但你也该知道试炼场早有准备。”颜路道。
确实,领解药的地方,养了一只嗅觉极为灵敏厉害的猴子,它能分辨出来人是否为正主。据说从没出过错误。
鬼切皱眉。
颜路这时候牵着鬼切走到床边,将后者摁在床沿坐着,他自己蹲下,屈膝半跪在鬼切腿边。
“小珏,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颜路掏心窝子地道,“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你不愿我去找他们,我便听你的。我不想拒绝你。但是你身上的毒不能再耽搁。所以,小珏,你别生气,我这次不能听你的话,我必须去找他们——”
说着他竟握住鬼切的手飞快地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在他们小时候,颜路亲过鬼切,虽然最后被鬼切打了一顿。
鬼切被这柔软温热的触感惊了一下,手微微一颤。眼看颜路这次是铁了心要把这件事跟训练场的人好好理论一通,他伸手按在了颜路的肩膀上。
“说不定这是个阴谋。”鬼切忽地道,“你去了或许也强求不来解药。”
魔教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若有人存了私心,嫌颜路挡道,指不定会设下阳谋害死颜路。
他们本不该参与这种恶心人的任务。然而他们不仅参与了,还被安排到了一组。其用心可以从很多角度猜测。可不管是哪一种,对他们都没什么好处。
颜路仰首定定望着自己的弟弟,忽然勾唇一笑,温柔无比地道:“那你便拿着我的头颅去找他们。”
只是如此一来,颜路会非常不甘心——他怕小珏继续留在这里被人刁难折磨,甚至最后不得好死,那样他会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心疼和不瞑目。
所以,颜路叹息了一声,又忧虑地道:“如果这世上有鬼,我希望我死后变成鬼也能跟在你身边。小珏,我真希望我们没有离开隐居的小岛,那样我们就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起活到老。”
这些细细如潺潺山间溪流的话语,流入心间,让鬼切浑身一颤。
他只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颜路给他的重视和关心越多,他越觉自己承受起来开始无所适从。
独来独往惯了,忽然获得父母之爱和兄弟这些原本不敢奢望的珍贵东西,鬼切的心一直有些忐忑。
或许是害怕失去,或许是不可置信总觉如梦似幻不真切。他以孤僻的态度,隐隐远离着这些感情。
可在此时此刻,颜路让他有了一种真实感。就像是什么落到了实处,一瞬间令他回忆起无数那些隐居的平凡琐碎的安好日子。
苏妙音的歌声,颜落渊的精彩的睡前故事。
母亲温柔的手和怀抱,父亲宽阔的肩背和胸膛。
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大床上,月光静静地从窗户一角流泻进来,他们好梦酣眠,神情恬静。
回忆如水,卷起无数波浪,在心潮间起伏,在他看入颜路的眼眸里时,又归于平静。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得到了那么多。
这一世为人,他并非是一个人在这世间孤独地行走。
就算是在这残酷的试炼场,他也没必要单打独斗。颜路始终站在他身边。
尽管在过去很多个日子他在两人之间划清了界限,但既然已经开始改变了,鬼切想自己应该努力去适应一下。
鬼切放弃了坚持。他低声道:“就算你帮我——也可能没用。”
他没头没尾地忽然把话题赶了回去,颜路却毫无障碍地接了上去。
颜路失落的心又扑通扑通剧烈跳动。他把那些不该的喜悦硬生生牢牢地压制在心底深处不露丝毫。
他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又带了些鼓励地道:“我们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小珏,你别害羞…..无论怎样,你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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