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池城把拍摄三分钟的作品放给封镜看。这只是初摄,没有加任何后期效果,只是将零碎的画面拼凑在一起。
让模特闭眼,是池城凑巧想到的。【梦魇】这词要抓准很难,最好还要拔高一点,找到那种感觉。于是池城要小山猫尝试着闭着眼,丢掉原来的所有表情,呈放空状态。小山猫是比较有经验的模特了,很快就知道池城想要表达什么。池城让后台将T台撤走,只留下一小块,让模特站上面,像站在一座孤岛上。给内衣几秒钟特写后,镜头由近及远地拉,算是烘托了一下意境。
“这只是最初的效果,新品宣传片一般3到5分钟这个样子,计划是给九位模特各一秒钟的面部特写,再加上十几秒的渲染,之后就回到主题,该怎么来怎么来。因为关键词是梦魇,所以我尝试着让模特闭眼,眼睛能传递感情,闭了眼,观众就不能从眼睛里获取信息,关注点自然而然会转移到内衣上来。九个模特分散开来不规则站,高低错落,姿势随意,小封总你自己看呢?”池城差不多把自己的想法讲完了。接下来就是听小封总的意见,再接着拍。在这点上他得到秦连的真传,最大限度地民主,片子满意不满意都是顾客说的算,他们也就提提意见,有分歧也不计较。
“其他都好,场地要不要换一下?”封镜思索了一会儿,问。他看了池城的效果片,总觉得地下场地限制了池城的发挥。
池城一笑,场地灯光温度太高,他嫌热,摘下帽子:“换地儿那就得我大哥来拍了,是不小封总?”
在场人多,暗示一下意思意思也就算了。池城知道封镜跟他大哥还处于暧昧期,拿眼神和灵魂谈恋爱的阶段。要是俩人哪天真的在一起了,小封总一“官宣”,那热搜还不得炸啊?
“我哪舍得让你大哥受支使啊?”封镜也笑了,舌尖轻轻触到虎牙尖,笑得挺邪性的,凑近池城耳朵边道了句,“我看着心疼。”
“我草?”池城被小封总亲自喂了一勺狗粮,“意思是不心疼我呗?明白了小封总。”
“别废话,”封镜拍了拍他的肩膀,“场地看你发挥,内景外景都行。模特我就交给你了。”
“之前的片可以?”池城勾着凳子的脚放下来一只。
“可以。就这么拍吧。”封镜把自己手中的文件交给小助理,“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得叻,”池城伸胳膊比了个OK的手势,“小封总忙您的。”
封镜出了地下场地这才觉得略微透了口气,PAPILL硕大的前厅大门敞开着,一阵风吹过,大理石的地砖都透着凉气,封镜没停留,脚步踩着大理石啪嗒响,秘书紧紧跟在后面,两人一同上了电梯。
“刚才接到消息,说储青河抓到了?”封镜拆了衬衫领口的扣子,瞬间觉得气喘顺了。
小周道:“十一点零三分,驾驶一辆普通牌照的银白色雪拂兰,在邻市机场高速被抓到。”
“储家手段还是高明。”封镜冷笑一下,“不过好在老天有眼。”储老爷子这下没闲工夫卖惨了。
电梯到了六楼,封镜出电梯沿着长廊一直走,尽头处拐弯,进了办公室的衣帽间。秘书在外头等。不一会儿小封总换了一套正式的行头,皮鞋,西装,手腕上还特地带了一只价值不菲的腕表。有应酬的时候,封镜一般都这么穿戴。
显得成熟,至少不会在饭桌或酒局上跌面儿。
有时候封镜认为,做生意和演戏拍片一个道理,就是看你是不是担得住自己这身行头,比谁显得更有底气。
封镜往镜子前一站,觉得差不多是个混迹商圈的成功人士了,才迈步出来。
“领导的宴席安排在国府佳宴三号厅,之后还有个酒局,小封总你要是扛不住可以再派两个手下去。这次参宴的领导省级的有一个,市级的有四个,还有几个查不出职位,估计也是来挡酒的。”周竺汇报,“领导那头说是引荐几个圈里的老板,请小封总赏光。”
引荐几个老板什么意思啊?不就是希望封镜出点资源出点利么。这点他不计较,要是今天这个酒宴里有大腕能收掉PAPILL储家那部分股份,让他把储家踢出去,一切都好说。
今天这个局封镜跟封爸谈过。封爸怪他莽撞,目的太明显,将来恐怕储家生意不好做。封恒对外宣布退居幕后,PAPILL董事会只留虚席,暗中却仍然将商圈抓得一清二楚,整天在他的设计桌上论天下。如今安市几家风头正盛的上市公司和投资项目,掌舵的都是二把手,为什么?因为真正有实力的大都真人不露相,只顾放后辈出来锻炼。
这话听得封镜当时就皱了眉头:“您的意思是?”
“储家后辈做事向来不着边际,储世国际却依旧把持得稳,一个原因,后头有真靠山。储爸为人雷声大雨点小,近年来只做些小投资,当初提出要收购PAPILL恐怕不是他的主意。”
这话讲得再明白不过了,储家撑腰的,另有高人。就凭封镜,要想靠着储家后辈出事将他们从PAPILL连根拔起,怕是不太现实。
所以封镜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动用PAPILL自己的资源,他等待的,是一个金主大腕儿,能一口气扛下PAPILL一小半的江山,让储家有气也撒不了。
毕竟出了储青河这档子事,撤资也正常。
封镜今天没带陪酒的手下,嫌招摇。他给杭孟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杭孟人模狗样地一身香槟色限量版西装从另一幢遮天蔽日的高楼现身在PAPILL停车场。封镜今天的西装是之前某一国际秀场的联名款,月牙白,干净剔透,还有收腰设计,很衬曲线。杭孟上车后,封镜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几天不见,愈发斯文败类了。
小封总眼睛钉子似的,杭孟这种脸皮厚的已经被敲打惯了,毫不在意,敲二郎腿坐副驾驶:“喊孟爷来陪酒还不事先预定,平白无故使唤人,小封总是打算肉偿啊?”
“无利不起早,”封镜没听杭孟的鬼话,劳斯莱斯轰得一声驶出停车场,“你要不是见今天这局有好处捞肯来当我陪酒?”
“还是小封总看得通透,”杭孟懒洋洋的,劳斯莱斯是封镜的老爷车,会官爷的时候才开,隔音效果绝佳,开起来四平八稳,“这阵子忙得我差点灵魂出窍,我躺会。”
“躺个毛线,国府家宴离我公司就三条街。”封镜道,“我冷气开得足小心你回去就得感冒。”
杭孟被封镜说得也退了点睡意,稍微伸展身子,笑:“有老男人爱就不一样了哈,惜命,还爱逼叨逼。”
提到老男人封镜就想起来他跟杭孟还有帐没算:“我上次醉酒,你把我丢秦连车上了?”
“哪儿能啊!”杭孟道,“你自个儿巴巴地往人身上扑,我能不成人之美么?我们搞婚庆的也要有点职业操守的好吧?”
“我往秦连身上扑了?”封镜不自在地眨巴眼,感觉有股热气往脑门儿冲,忙又把车内气温降下来两度。
封镜皮薄,纯情得要命,比不得杭孟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司机。杭孟逗他一逗一个准儿:“哎呦喂,那架势,飞蛾扑火似的,人秦什么着,秦连,都懵了。哪有你这样投怀送抱的啊?这不是求人家当禽/兽么?”
封镜听了半天才发觉不对劲,骂他放屁。
杭孟嘲笑了他一会儿,才正经起来:“这老男人不简单,行事作风怎么低调怎么来,你猜他上次来接你,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一枚袖章,那是什么袖章啊?十几年前俄罗斯东部和中国接壤那一块儿,训练联合特种兵,一班几十个人三年结成毕业的也就十几个,这些人出来后哪个国家的作战任务都能参与,相当自由。这我也是在酒局上听年纪大的叔叔们说的。这袖章跟皇上的令牌似的,有人在网上花150万天价买来收藏,最后都没有成。就凭这袖章,□□都不犯法。”
封镜似乎没听秦连提起他以往的事,三十六岁的秦连于他来说简直是一张白纸,封镜几乎分不清是秦连深藏不露的个性吸引他,还是一切明了后的期待吸引他。他喜欢神秘,也想要赤/裸坦诚的爱情。
“其实吧,无论他以前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只要小封总我能接受的,我一定包容。”封镜道。隔了一条街,他都能看见国府家宴的镶金招牌,像一座地标矗立在安市市中心。“小封总纵横捭阖二十年,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养得起男人斗得过情郎。十八般武艺,是个多面手。”
“我认识你八年了第一次见你装逼装得炉火纯青。长进了。”杭孟笑一声,揭开车前的化妆镜整理穿戴。“这帮领导带陪酒的,那就是来灌你的。你知道到时候要怎么挡吧?”
“知道啊。”封镜回头朝杭孟眨眨眼,笑得无辜又做作,“我说不好意思领导们,我未成年。”
杭孟被他的笑弄得懵了一会儿圈,半晌才开玩笑道:“…操,封镜,就你刚才那一笑,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谁啊。”封镜把车驶进国府家宴的停车场,一路上穿着中世纪卫兵工作服的服务人员拿着红旗在引路。
“去年酒吧认识的,一跳钢管舞的,可劲的妖娆,算我第七还是第八个初恋来着。”
封镜翻了个白眼,都懒得搭茬。杭孟从来都是百花群中过,花香不沾衣。哪路人都处过,可撇也撇得干净,酒局轰趴从来没见他带情人来,独来独往好不潇洒,还非得说什么自己是柏拉图式恋爱,恋爱得和朋友圈分开。当时钢铁直男冼习就说,那行啊,嫦娥一号不奔月了吗,你跟着去月球谈恋爱呗。
“那多没意思,”杭孟灌了口酒,领带解开后要多骚有多骚,“月球失重,飘着怎么办事儿啊?洞都插不准。”
引得一帮人都朝他鬼叫,去你大爷的骚鸡,你不是柏拉图式恋爱么?
当时封镜是个正儿八经的良家直男,正在躺沙发上喝冰镇汽水玩手游,听朋友们都在鬼叫,兴致一来插一句:“办啥事啊?算我一个?”
现在回想起来,自从酒吧见了酷哥之后,良家直男封镜,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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