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万年
那天傍晚安市下了一场雨。
封镜董事会开到下午六点半才结束。让秘书将董事送走后,他才发现天阴了半边,正在落雨。想起自己停车场还停着几辆爱车,无法,只得打把伞一趟一趟往公司车库送。
这场雨来得太不凑巧了,打在封镜脸上冰凉冰凉的,让他感觉很不好。操了。封镜心想,这阵子干啥啥不顺,估计水逆,得找个寺庙拜一拜。
没错,他到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秦连今天是怎么拒绝他的。根本就没有犹豫,也没因为他是封镜就手下留情。那个男人当着他的面,把留在手机号码簿里他的号码删了,说是以后都别联系了。封镜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秦连自始至终都没打算看他一眼。
当时封镜就很委屈,从来就没这么委屈过,背着秦连差点没忍住落下几滴泪。他在安市,谁敢这么不给他面子?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平白无故怎么就这么掉价了。这事绝不能让杭孟他们知道,不然封镜能被他们喷死。封镜吸了吸鼻子,回头对秦连道:“你要不说出个理由,老子公司这门你今儿别想跨出去。”
反正朋友是做不成了,封镜年少气盛,给堵南墙就敢撞,不怕从此以后多一个对头。
秦连抬眸看了他一眼,脸色也不太好。秦连五官本来就坚\'挺硬朗,给人不好亲近的感觉。现在配着一双深沉漆黑无情绪的眼睛,看得封镜犯怵。
喉结滚动着,秦连略微叹了口气,表情松动了一点。他说:“封镜。我不值得。”
说完,没等封镜说话,调转方向盘就扬长而去。
“值不值得也该我说了算!”封镜看着车尾的那抹红消失在自己眼中,带着哭腔骂出声,“老子都没来得及表白呢你凭什么拒绝我……”
他想,他的初恋,还未萌芽,就这么没了。
现在偌大的公司车库就他一个人,封镜吸了吸鼻子,把车尾灯开了双闪,照着整个车库忽明忽暗。他掏出手机准备给杭孟打电话,抬眼发现汽车后面阴影处还站了一个人,虽然光线昏暗,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那张无论何时看都犯恶心的脸,储青河。
储青河正倚着墙,掏打火机点烟,眯着眼朝封镜这个方向看。
“地下车库不能抽烟。”封镜将车调转车头,将车侧到他身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储青河笑了笑,把烟扔地下踩灭了,兀自打开封镜的后车门,一脚跨上去。
“紫色内饰。骚气啊小封总。”储青河笑。
“谁允许你上来的?”封镜从后视镜里瞪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悄悄按了手机通话键。
“别顾着发脾气封镜。不就失个恋么,没事儿,你一开金口,安市还不是什么男的任你挑?”
储青河讲话的时候尾音总是上扬,听得封镜一阵恶心,电话那头接通了,杭孟机灵,一听情况不对,屏着呼吸听动静。
“小封总,今天你公司门前那出戏,原谅我听个一清二楚。这种男的你得给他教训。”储青河突然从后座上起身,探着身子凑到封镜旁边,脸上带着笑,将脸贴在封镜耳畔小声道,“就那摄影师,你一句话,我让他这辈子在安市待不下去。”
封镜冲出车库猝不及防一个猛刹车,将储青河狠狠地甩在后座上,砸得一声闷哼。
“抱歉储总,”封镜从后视镜里轻蔑地朝他一笑,“我车技不到家,让你受惊了,您还是下车吧。”
“至于你说的那摄影师,连我一正儿八经的炮友都算不上,劳烦您操碎心了。”
把储青河从车上“请”下去,封镜猛踩了引擎,沉着声音举起手机:“你们在哪?”
那头杭孟皱了眉:“滨河,怎么了封镜?”
“等着,我马过来。”
……
滨河是安市这块顶尖的私人会所,杭孟前些年投资的,赚了一大票,只不过现在越做越大,已经很不“私人”了,哪路人都有,乱得很。
这阵子上头查得紧,半点都不得大意,封镜连着给杭孟打预防针,让他把会所里面那些个钢管裸男收一收,小心被人一锅端。杭孟还笑他传统。谁还没点癖好啊?你怎么活得跟上个世纪的人似的。
车窗外雨还下个不停,封镜到了会所门口才想起来自己的伞丢在了公司的地下车库里,索性硬着头皮往雨里冲。杭孟老远就见他阴沉着一张脸进来,身上全是雨水,比上次酒吧被打还狼狈,马上要了一条干毛巾往他身上擦。
“老子总有一天要弄死这个储青河。”封镜恨恨地抓着毛巾往自己头发上乱抹,抹着抹着眼泪不知道怎么就淌下来,“他竟敢乱摸老子。杭孟,怎么每一个人都特么欺负我,秦连不要我,储青河他,竟然还敢摸我……”
杭孟被封镜吓了一跳,呵斥围上来的一帮人退了,拿毛巾把封镜脸裹住,搂着进了五楼的电梯。
耳畔声音终于安静了一点,封镜也冷静了不少。电梯门开了,他把毛巾拿下来,跟杭孟道了声谢。
“是兄弟的话,今晚帮我找五个男公关,老子要左拥右抱,给那帮人看看什么叫做小封总阅人无数。”封镜揉着眼睛道。他眼睛因为刚才哭过,略微肿胀着,看着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杭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封镜凶巴巴地问。
“你以为我开鸭’馆的啊?还帮你找五个男公关,公关是什么你知道不?”
封镜一阵羞赦,忙拿眼瞪杭孟:“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包间门一开,封镜才发现大伙儿都在。几个哥们见封镜来了,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忙迎上去问是哪阵春风把小封总吹进滨河来了。
“是他妈龙卷风。”封镜道,“今儿这局小封总请,你们随便嗨。”说完端起桌上一个杯子也不看里面装了什么仰头就喝。
众人哪看不出来今天小封总不对劲啊?都问杭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把咱小封总气成这样。
杭孟看得开,招呼他们去玩:“职场得意情场失意呗。顺便来的路上还被狗咬了。”
“这他妈哪路的仙女敢拒绝咱小封总啊?”一哥们诧异,“是不是看小封总旗下超模太多自卑了?”
杭孟瞥了一眼封镜,见他脸色越发不好,黑得都快能演包公了,忙一手按在那哥们头上:“管那么多干什么?不玩我给你找代驾啊。”
领着众人玩了一圈回来后,杭孟见封镜还闷着头一人坐在沙发里,倒着瓶酒麻木地喝,喝得脸到脖子都通红,看上去特别可怜。
“别喝了,”杭孟夺了他的杯子,“跟你说件正经事。”
封镜抬眼看他,一双眸子眨巴着,还泛着光。杭孟道:“七八年的兄弟了,你瞪双眼睛撩拨谁呢?”
“谁撩拨你了,”封镜笑,“有事你就说呗。”
“三环桥眼那块拆迁你知道不?”
“知道啊。”封镜道,“就原先酒吧一条街呗。冼习他们不一直想要那块地么。”
“就那儿。”杭孟点了根烟,沉吟了一会儿,“那块地我也想要。”
“什么风水宝地啊全往那儿争。”封镜嘲笑地看着他,“你要把你那栋婚庆总部筒子楼搬过去?”
“我今年投了两处酒店,招标投了一年半载吧,没个动静。桥眼那儿刚好,靠机场近,对面就是安河。这块地我要是拿到了年底酒店就能开。”
“你不前几天还嫌我住套间贵么,怎么一眨眼自己还投上了?酒店这一行水多深你不知道?胆儿越来越肥了,别到时候亏得只剩条内裤来我这儿哭。”
杭孟笑了笑:“我向来下手就狠。怕什么?再不济你那儿还有我老本呢,养个老够了。”
听得封镜眼皮直跳,大骂他是暴发户。
“说真的,那姓秦的做得没错,他是该拒绝你。”杭孟说。
封镜一愣,问他为什么。
“之前你一直明里暗里在外界眼前晃,哪条道上都走过,基本上揣测不出你的道行。储青河想对你下手,还得掂掂自己的重量。一句话,人家看不出你到底能玩到什么程度。要是那个姓秦的答应了你,你能护得住他,他却未必能护得住你。一个PAPILL的股份,哪个人不想要?个个熬红了眼在等着。要是让外界知道了你有这么个软肋,还不对你下手?”
封镜眼帘垂了垂,端起装酒的杯子仰头又是一顿灌:“说白了,怪我没经验呗。”
“封镜,有些东西咱们能要,有些东西咱们不能要,这个你要清楚。人虽离了婚,但还留了一个包子,你才多大啊?以后要在一起了,你让他那包子管叫你妈还是叫你哥啊?这里头牵扯得太多了。”
杭孟这番话讲得封镜难受,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又想起了在公司门口秦连车上,那张不近人情的侧颜。只是他不知道,自打他下车起,秦连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看自己。
一眼,万年。他秦连,要不起这万年。
晚间封镜喝得烂醉,杭孟接过他扔来的杯子才嚎了一声:“封镜,你拿这酒当水喝?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封镜眼睁睁看着杭孟的脸在自己面前出现四个重影儿,挣扎着要起来:“把我手机拿来。”
这小子压根就不能喝酒,上次酒吧里喝的才三十多度就能惹出那么大的乱子,今天一瓶百加德他一人闷了四杯,还不得上天啊?
杭孟头疼得要命:“封镜,你现在最好别动,你要手机干嘛?”
封镜不知哪来的毅力强撑着身子,理直气壮梗着脖子叫:“我,找,代,驾!”
杭孟拗不过他,只能给他找手机。
封镜先前淋了雨,又喝了这么多的酒,感觉脑袋都快停机了,杭孟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他直接从通话记录里挑了个顺眼的号码来打。
“封镜,你行不行啊?别撑了,我送你回去,这都十点多了,外面还下雨。”杭孟将人扶起来。
坐了电梯下楼,封镜歪歪扭扭地推了他一把:“有什么行不行的?你自个儿没喝酒啊?我代驾已经来了。你看,这不就在那儿么。”
杭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秦连正撑着伞,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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