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依照上一世的记忆,很容易就找到了姥姥家住的小区,到了楼前,却一下想不起来是哪个单元了。
上一世,在她挨了庄大柱和李秀琴的打时,也曾偷偷来过这里两次,却没有勇气进去和姥姥一家相认。
瘦小的庄妍扛了两个大包袱,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肩膀也酸得不行,她只好找了块干净地,将包袱放了下来,就这么等着,看看有没有人从楼里出来。
等了一会儿,终于从最东边的单元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的男人。等男人走的近了,庄妍才看清楚男人的面容,应该是个男孩才对。男孩年龄和路扬差不多大,个子瘦瘦高高,长得白净清秀。
“这位大哥,请问严伯华和严晖家住在哪个单元?”
“请问你是?你找严晖干什么?”男孩一双秀气的眸子审视着庄妍。
庄妍有些纳闷,这人真是的,哪有这么问人的,就说自己知道不知道不就行了,哪这么多话!
“我叫庄妍,严晖是我小舅。”虽然有些不悦,庄妍还是礼貌地回答。
“你妈妈是不是叫严芳?”
“我妈是叫严芳,可她已经去世了!”听对方提到严芳的名字,庄妍的心跳突然加快起来。
“你是妍妍!”男孩突然红了眼圈,声音有些激动,“我就是你小舅!”
“小舅!”庄妍“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积攒了两辈子的委屈,突然就爆发了。
严晖抹了一把脸,又替庄妍擦了擦眼泪,这才发现她的脸又红又肿,严晖的眼睛里隐约闪过一丝恼怒,他默默地拿过庄妍的行李,带着她回了家。
姥姥家住在一楼,是一套三居室。一进门,严晖就大声喊起来:“爸,妈,你们看谁来了?”
这时,从南边卧室里走出了两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两人身形消瘦,头发几乎全白了。见到庄妍,两人一下就愣住了。
过了好大会,老太太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像大芳?难道是…?
“姥姥,姥爷,我是妍妍!”庄妍走到了老人跟前,眼泪啪塔啪塔的掉下来。
或许是因为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即便是这么多年不来往,可她还是对他们没来由的亲近,她也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疼惜。
“大芳,我苦命的女儿啊,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啊?你走了,孩子可遭了罪了,你看看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姥姥一把抱住了庄妍,号啕大哭起来。
严伯华在一旁不断地抹着眼泪,外孙女长得像极了女儿,看到这孩子,就仿佛是看到了女儿。
严晖见父母哭个不停,他也被感染了,一个大男孩竟然啜泣起来,一家人哭成了一团。
哭了好大一会儿,姥姥这才想起来,忙催促小舅:“小晖,你出去打个电话,让二雪和大骏他们明天回家,就说妍妍回家了。”
姥姥说话的功夫,还一直拉着庄妍的手,舍不得放开。姥姥问了她很多话,知道李秀琴虐待她,少不了又是一番伤心和愤怒,更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悔不当初。
李秀琴的母亲是她的亲表妹,当初她也是想帮衬自己的表妹,让表妹的女儿李秀琴过来帮忙照顾坐月子的大女儿严芳,等外孙女能上托儿所了,他们就给李秀琴弄个城镇户口,再找个工作。谁知,李秀琴最后竟和自己的表姐夫勾搭成奸,还气得女儿跳了楼,这对老表姐妹也因此断了来往。
“妍妍,你今年应该参加高考了吧?考得怎么样,志愿填报了吗?”一直插不上话的严伯华,总算是接上了话。
“考得还行,我报了临海市的F大学经济系,应该能录取。”
“好孩子,真争气,这脑袋瓜随你小舅!”严伯华欣慰地说道。
F大学是全国排名前几的重点大学,这孩子能考上F大,光是刻苦是不够的,智商也不能低。
庄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就读的高中是省重点,他们这一届考上本科的有三十多人,整体成绩排名全市第一,全省第二。而她又占了估分准的优势,实际成绩只比估分高了五分,填报志愿时基本没吃亏。
可笑着笑着,庄妍的笑容就有些苦涩起来,她脑袋瓜是聪明,可惜情商不够高,加上她从小被李秀琴打怕了,胆小懦弱,一辈子活在尘埃里。
“老严,别光顾着说话,你出去买把挂面。”见姥爷出去了,姥姥接着说道:“过了晚饭的点了,就吃点鸡蛋面凑合着,明天姥姥给你买鱼买肉,好好补补,看看开学时能不能长几斤肉。”
姥姥说着说着,又难过起来,“这些年你受苦了,看你瘦得都是骨头了。你放心,我跟你姥爷退休工资加一起一百多,你小舅也分到市政府上班了,下个月就能拿工资了,家里不缺你的。”
当初就该不管不顾地将这孩子接过来养,顶多日子过得紧巴点,权当多了个小女儿。也怪她那些年太伤心了,加上庄大柱那个畜生嫉恨大骏打了他,不让他们看孩子,时间一长,关系就淡了。
“姥姥,您别难过,其实我还有奶奶疼我呢,要不是奶奶怕耽误我学习,她还舍不得让我回城里呢!”
“唉,姓庄的那一家子,也就你奶奶是个厚道人了,可惜儿大不由娘。以后,庄大柱和李秀琴那一对猪狗不如的东西,再也不能欺负你了,你姥爷的学生里有好些个混得不错的,有当了局长的。还有你小舅,别看他文质彬彬的,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说到自己的老来子,姥姥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庄妍会心地笑了,她当然知道小舅是个人物。小舅毕业于京城那所最好的大学,毕业后回了他们居住的省会城市,进了市政府工作,三十六岁就成了市长人选。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成为市长时,他却辞职下海,不过七、八年的时间,就成了资本大鳄。
上辈子,她要是能早点找到姥姥一家,也不会被李秀琴母女欺负成那样。要是那个畜生知道严晖是她小舅,也不敢那样对她了。
小舅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根奶油冰棍,先递给了庄妍一根:“妍妍,新出的奶油冰棍,一股奶香味。”
接着,他又将另一根递给了姥姥,半是谄媚半是撒娇地说道:“妈,这根给您,看您儿子多疼您!”
姥姥又将那根冰棍还给了小舅,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嗔笑道:“是你自己想吃吧,多大的人了,当着妍妍的面,也没个舅舅的样儿。”
“嘿嘿,妍妍又不是外人!”严晖缩了缩头,又唆了一口冰棍,
庄妍忍不住笑起来,若不是经过上一世,她很难将眼前这个清秀、还带着些稚气的青年,和以后的那个叱咤风云的资本大鳄联系在一起。
晚上,姥姥将那间空着的屋子收拾了一下,给她铺上了干净的凉席子,姥姥和小舅还争着把自己房里的台扇拿给她,在她一再表示自己不怕热以后,这才作罢。
庄妍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没想到,姥姥家这时候已经有铁皮水箱了,虽然比不上以后出现的燃气热水器,可比自家用盆擦澡,已经好了很多了。
重生,路扬被抓,和庄大柱决裂,与姥姥一家相认,这一天可谓是惊心动魄,让她身心俱疲,不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面,路扬抱着浑身是血的她一路狂奔…
第二天,大舅严骏一家和姨妈严雪一家都来了,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大舅今年三十八,小妈妈两岁,有两个孩子,女儿严若婷,今年十四岁,儿子严瀚博,刚刚十二。
大舅一看就是个爽快的人,见到庄妍,丝毫没有生疏感,他大喇喇地说道:“妍妍,以后上大学买车票,就找你舅妈。”
舅妈许小静在火车站卖票,是个很吃香的工作。
姨妈严雪今年三十四岁,是六六年毕业的高中生,他们那三届初高中毕业生都去了农村。姨妈下放时才十七岁,吃了不少苦。姨父陈建军是姨妈下放到那个村子里的农民,因为救过姨妈,姨妈慢慢地就对他有了感情。
严雪回城后,没有像别的知情那样抛弃乡下的爱人和孩子,而是带着丈夫孩子一起回了城。严雪在供销社上班,陈建军进了五金厂当临时工,因为表现好,业务强,厂里已经准备让他转正了。
如今,两人的孩子一个九岁,一个七岁,感情还好得像新婚夫妻,姨父看姨妈的眼神,都是发亮的。庄妍心中感慨,同样是嫁给比自己条件差的,姨妈的命运和妈妈的命运却是截然相反。
许小静和严雪两个人在厨房做饭,其余的人都围坐在客厅里说话。
一旁的严若婷撅着小嘴不满道:“小叔偏心,我都进门这么久了,小叔都没瞧我一眼,眼睛光盯着表姐了。”
严晖一脸的嫌弃,“去去去,小丫头心眼真多,妍妍刚回来,吃了这么多苦,能跟你比吗,你在这个家都成小霸王了。”
严若婷哼了一声,坐到了自己奶奶的身边,赌气不搭理严晖了。
严雪七岁的女儿陈世媛,不时地偷看庄妍,正好被严晖看到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见没,媛媛和妍妍长得可真像,难怪媛媛老是偷看妍妍,感情这是照镜子呢!”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陈世媛有些害羞地躲到了自己爸爸的身后。庄妍招了招手,让陈世媛坐到她身边,还别说,这个小表妹长得还真的挺像她的。
饭菜已经陆续端上桌,因为人多,严骏和陈建军将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十几个人围坐在桌旁,庄妍坐在了姥姥和小舅中间。
庄妍看着满满一桌子菜,眼泪差点掉下来,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做出一桌子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姥姥和姥爷为了给她接风,几乎用光了家里所有的鱼票肉票各种副食品票。
严晖旁若无人地将鱼肚子下面的肉挑了出来,放进了庄妍的碗里:“妍妍,吃鱼,等小舅以后有钱了,请你去最大最豪华的宁城饭店吃饭。”
“小舅,还有我呢!”九岁的陈世鑫连忙举手。
“还有我!”严瀚博也不甘落后。
“好,都带上!”严晖在这些外甥和侄子面前,俨然就是一个孩子头。
严雪给庄妍夹了一块牛肉,笑着问:“妍妍上大学的被褥准备好了吗?还有四季的衣服?等姨妈歇班,带你去买几身衣服。”
“谢谢姨妈,不用了,我有被褥和衣服。”
“你那是什么被褥,棉花都结板了,一点也不暖和了,过两天我去买点棉花和被里被面,给你做床新被褥。”姥姥心疼地说。
陈建军一听,连忙说道:“妈,您别准备棉花了,今年棉花丰收,我回老家多拿点,被里也不用买了,农村的老粗布越洗越软。”
“妍妍,缺啥东西告诉大舅,大舅给你买,去外地上大学了,可不能太寒酸了。”严骏笑着说。
庄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看到舅妈似乎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大舅,笑容也有些不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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