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谙撅了噘嘴,有些懊恼和不服气地嗔道:“你现下可算是出风头啦……跟泽芜君在外云游那么久……还一起去除了‘夜雨煞’这样传说中的怪物!!我听说……这次叫过去的门生子弟都是修为拔尖的师兄和前辈,咱们这一辈的,只有你一个人呢!!哪怕是叫怨气侵体受伤昏睡过好几天也是值了!!”
蓝澈:“……”
蓝蕴礼一边放下手里的托盘,将药碗端起来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动吹了吹,一边对蓝玉谙嗔道:“好了你!你不是因为想要跟与慕道歉才跟着我照顾了他这么好几天的么?怎么现在人醒了你反而说这些有的没的?”
蓝玉谙一下子蔫了,扭扭捏捏半晌,才对蓝澈道:“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
蓝澈赶紧打断,笑道:“师兄……不关你的事。是那些坏人……”
蓝玉谙笑道:“对对对……还好含光君和泽芜君英明,赶过去救了你和那几个一起被掳走的玄门子弟……”
蓝蕴礼都被他逗笑了,笑骂道:“起来,碍手碍脚……与慕该喝药了!”
蓝玉谙只好嘴巴嘟得老高不清不愿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蓝蕴礼作势要喂,蓝澈急忙道:“师兄我自己来自己来……”
蓝蕴礼便也由得他去了,蓝澈端着药碗,试了试温度刚刚好,便一饮而尽,刚将碗放下,蓝玉谙将蜜饯小盏都递到他嘴边了,惊奇道:“咦,难得你现在吃药不跟先前似的一副刮骨割肉一样的表情!”
蓝蕴礼收了药碗,又忍不住驳斥道:“你以为都像你?跟个小孩子一样?与慕现在长大了,自然也不怕苦了……”
蓝澈所住的寝室是蓝氏门生聚集的地方,除了他还有一大票门生子弟来来往往,里面这三人正说说笑笑,气氛一片和谐,忽闻门口过路的蓝氏门生的声音带了无比恭敬和些许激动,沉声唤道:“泽芜君!”
屋里三人怔了怔,果不其然,不多久蓝曦臣的身影自敞开的门扉晃了进来。
蓝蕴礼和蓝玉谙急忙立起站好,合手一礼,唤道:“泽芜君。”
蓝澈的目光自蓝曦臣脸上凝住了,突然有些尴尬,他同他诀别都诀别过好几回了,本以为再不必相见的……这下好了,居然没死成……再一想到他那日将蓝曦臣扔在了大街上,后面毁去阴虎符那夜又动用了苏氏禁制和薛洋留下的印章……加之宋岚……此时再骗自己蓝曦臣对他是谁一无所知根本不会怀疑的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了吧?
怎么办……他会不会是来质问的?该怎么回答?这次撒谎也圆不过去了吧?
更有可能不必质问,蓝曦臣已经猜到了他是谁了?
如此一想,蓝澈更加坐立难安,急急忙忙心虚地垂下眼眸,恰看向了蓝曦臣胸口的位置,他忽又想起了什么,一惊,重新将眼光凝在他的脸上。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他那夜……好像受伤了来着……而此时蓝曦臣挺直的脊背,神色如常,倒是看不出来受过伤……只是唇色好似较从前略淡了些……蓝澈又想出声问询,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只能尴尬与之对视。
气氛足足静默了好半晌,蓝蕴礼和蓝玉谙倒是被这诡异的氛围弄懵了,偷偷去看蓝澈又偷偷去看蓝曦臣,但见这两人神色都极其……不对劲?!最后这两人诧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茫然……
屋子里一下子四个人相互大眼瞪小眼,好久倒是蓝蕴礼先反应了过来,掩饰性地掩唇咳了声,道:“咳,泽芜君,与慕……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告退了?”
孟瑶猛然清醒了过来,在场的还有别人。蓝曦臣毕竟又是宗主又是他师父,姑苏蓝氏重礼仪,哪有这样一直盯着他默不作声的?于是亦掩饰性地笑了笑,唤道:“师父。”
蓝曦臣脸上看不出喜怒,未答,默然了一番才道:“与慕……你伤好了之后,明日起,每日卯时至巳时来寒室找我。”
除了他,另外三人均是不明所以,在场还有别人,蓝澈自然不敢反驳也不敢追问,只得恭顺点点头道:“是,徒儿知道了。”
蓝曦臣这样吩咐完,依旧不置可否,须臾居然转身而去,竟走得比蓝蕴礼两人更早一步。
不多时蓝蕴礼和蓝玉谙也一同而去,不再打扰蓝澈休息。
孟瑶盯着掩上的门扉,听着几人脚步远去,有些莫名其妙地呆怔了半晌。
实在不知道蓝曦臣现下这葫芦里卖的是啥药?这样什么都不问,以退为进,倒是叫蓝澈心里越发惶恐不安。
与此同时,蓝忘机的静室。
蓝忘机手中执着一封书信,微微搓着信封一角,神色略显凝重。
魏婴此时恰好从外面进来,见着有些诧异道:“二哥哥这是”
蓝忘机道:“齐北来的请罪书……”
魏婴:“……”
蓝湛见他神色有异,道:“你也……有所怀疑?”
魏婴道:“若说是意外……也太过牵强了吧?”
蓝忘机不语。
魏婴蹙了蹙眉,道:“二哥哥……你说……此事同清河……到底有没有关系?”
聂怀桑前来帮忙除祟,带着那么些玄门人士当观众,摆明了是要奠定聂氏在玄门百家中地位,毕竟如同魏婴所说的,除去阴虎符也算是身为玄门人士的责任。若争这个功的同时又不想要留下后患……着人当作意外,出其不意将蓝澈除去……即便蓝氏一族察觉到有异,没有证据也奈何不得……
如此倒真不失为一箭双雕的法子。
然而蓝忘机却怔了下,坚定道:“应该不是聂怀桑授意……”
魏婴顿了下,问:“怎么说?”
蓝忘机微微摇了摇头道:“不知……我亦没有根据……只是……直觉。”
聂怀桑当时那一副震惊诧异的表情,倒真不像是假装……然而,他毕竟深藏不露了这么些年,要是假装那样一副震惊的表情,也不是难事。
不过如果他真的这样打算的,那便也是做好了同姑苏蓝氏永世为仇的准备了……如此孤注一掷……与清河往后……真的好么?
魏婴微微叹了口气道:“真相如何……只有聂怀桑自己心中才清楚了。”
蓝忘机略点了点头。
第二日,蓝澈如约往蓝曦臣的寒室而去。
他在门口扭扭捏捏半晌终于还是鼓足勇气,上前敲了敲门。
好久,里面传来蓝曦臣熟悉的声音道:“进来。”
蓝澈小心翼翼推开门,一步一挪走到他师父面前,拱手一礼道:“师父……”
蓝曦臣微微点了点头,一会儿看了一眼一边的矮榻,道:“坐。”
“是。”
那个矮榻贯来是打坐修炼用的,蓝澈走过去除了靴子,依言恭顺盘腿而坐,静静等着。
他现下同蓝曦臣反而是格外生分了起来,从前只要没有外人在,他在蓝曦臣面前向来没个正形不受拘束,而如今,一想到蓝曦臣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蓝澈就万分扭捏尴尬,如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他昨日事后仔细想了下,估摸着蓝曦臣吩咐他而来,必然是为了修补他的魂魄,毕竟他魂魄尚未全,不管怎么着,依照蓝曦臣的性子,也应当是不会半途而废……即便已经知道了他恢复了记忆。
果不其然,不多久,蓝曦臣稍稍把手头的事收了尾,便也上了榻,同他相对而坐,伸手扣住他的手腕,闭上眼睛,手心充沛的灵力顿时一股脑涌入蓝澈身体,依照着从前的法子,默默运转修复。
蓝澈即便心中忐忑,也闭上眼睛,慢慢感受那股灵力在自己周身运转。
然而时间一久,他便不自觉地微微睁开眼睛,偷偷盯着蓝曦臣的脸看。蓝曦臣闭着眼,神色一如往昔,蓝澈觉得自己是越来越不懂他了,以前的蓝曦臣明明是个一眼就能望穿心思的人,到底他是如何变作了如今的样子?孟瑶不得不想……这里面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呢。
如果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或者有所疑惑……为什么不问?
他何时变得这般能沉得住气了?
他到底……想怎样?
还有为何姑苏蓝氏双璧和魏婴会找过去?他们也跟踪了林氏么?聂怀桑缘何会去?魏婴显然知晓他的计划,不然不会立即就画好针对阴虎符的集阴阵……魏婴又是何时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还有……
还有蓝曦臣那夜受的伤……
蓝澈心中纷乱,思想不受控地开着小差,不多久,他对座的蓝曦臣闭着眼睛未睁开,却微微启唇提醒道:“屏除杂念,静心。”
蓝澈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道:“是。”然后重新闭上眼睛,再不敢乱想。
两个时辰过去后,蓝曦臣睁开眼睛,结束了这一日的施法,收回手,优雅撩了下衣袂,对蓝澈道:“可以了。”
蓝澈亦睁开眼睛,看了眼蓝曦臣,恭敬道:“是……”
然后,又两厢无言,蓝澈小坐了一会儿,蓝曦臣也不言语,蓝澈却越发坐不下去,背心微微冒出冷汗,最后实在扛不住才急忙起身,拱手对他师父道:“那……徒儿……告退?”
蓝曦臣略略点了下头。
蓝澈于是急忙走了。
出了寒室他还是一头雾水,整个人都是懵的……
蓝曦臣究竟缘何不问?
难道他根本就不想追究……现下这个壳子里的,到底是他的宝贝徒弟还是……从前人人喊打的那个□□弑父的大魔头?
如果蓝曦臣真的知晓和确定了他就是金光瑶了……为何还要护着他?为何还要带他回云深不知处?为何还要帮他修复魂魄?
即便他愧疚好了……鉴于他前世的斑斑劣迹累累血债,蓝曦臣多少也该对他有所防备才是……
蓝澈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他正往自己的寝室走着,突然听闻几个路过的蓝氏门生一边走一边谈论着:“真的是稷陵的?”
另一人道:“嗯。稷陵苏氏……除了他们家还能有谁?”
“苏氏不是一贯来跟咱们姑苏最不对付么?怎么这会儿会巴巴跑上门来?”
“不知……据说是来找魏先生的,先生已经着人去将他叫了过去……好像是给了魏先生一封信来着——”
两人还未说完,突然看身边一人急急叫了声:“糟糕!”然后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大厅急急忙忙跑过去,两人正诧异不准疾行的云深不知处是谁这么无法无天有失体统,又见那跑走的人背影有些熟悉。
两人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半晌其中一个才道:“刚刚那是……”
“与慕?”
“……”
蓝与慕再顾不上规训雅正还是会被蓝启仁抓到去抄书了,尴尬得无地自容地朝大厅奔过去,要是被魏婴看到自己先前叫苏氏门生送上门来的“遗书”,他非得羞愧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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