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刷刷咻。
咻刷咻咻刷。
物体划过地面的声音在宁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个修仙界里响当当的杠把子,全都一脸生无可恋地扒拉着手中的扫帚和铲子。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兴高采烈地甩着储物袋,在房顶上热火朝天地蹦跶着。
瓦缝中,一片竹叶在风中摇摇晃晃,我眯着眼,一动不动地紧盯着。
有风卷过,竹叶猛然拔高。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灵力丝从我手中疾射而出,缠上,拉回,收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挥洒自如,难度系数直逼五颗星。
#厉害了我的云掌萌#
#真不愧是小时候练出来的上房揭瓦#
我美滋滋地笑了笑,抬着下巴竖起了两根食指——
“完美!”
五人:……
系统:…………对不起我没看好我家的这只二哈,我有罪。
无染顶着一双死鱼眼,默默地指了指房顶:“说真的……就没人管管这个二货么?”
无垢摸了一把腰间的佩剑,语气淡淡:“你刚也看到了,地仙不是那么好揍的。”
无染:“………”
一边的檀梵幽幽地冒出一句:“会打架了不起啊……”
花千骨挥舞着扫帚欢快地回了一声:“对啊,不然檀梵长老你以为呢。”
檀梵:“………”
“心很累……回山我就闭关修炼去。”
紫薰:→_→
“嗨呀!”攥着一把竹叶,我从屋檐上探出了个脑袋,“不是我说你们哦!身为劳动人民,你们能不能有点激情!”
无染(大地主大资产阶级代表)一手拿着铲子,一手叉着腰,脸上一个大写的懵圈:“哈?”
“没办法了!”我一脸严肃地站起身来,目视远方,“我们来喊劳动号子吧。”
檀梵和无垢对视一眼,心里都不受控制地升起了两个斗大的字——“不好!”
“来!跟着我一起!”我中气十足地喊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
“云、想、衣!”紫薰挂起了令人发寒的笑容。
我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嘴。
“屋顶清理干净了?”
“干、干净了……”
“可是我们还没弄干净。”紫薰笑如春风,“然后你还要在这里捣乱……”
很好……
是时候秒怂了。
几分钟后。
我微笑着站在一众蜀山弟子中,开始了亲切的、充满人文关怀的慰问。
活泼点的女弟子都涌了上来,一脸后怕地问道:“掌门你没事吧!?刚才城东好危险的样子!要不是掌门有令,我们都忍不住要冲上去了!”
我一脸慈祥地安抚道:“没事没事,那只是加了特技的持械斗殴。”
弟子们:“…………⊙0⊙!”
“没有冲上去就对了。”我环视了一周被安顿好的百姓,笑了笑,“记住啦,任何时候我们都要把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这次你们做的很好,要继续保持和发扬啊。”
“好的掌门!没问题掌门!(;>△<)”
“哦对了!”我又补充了一句,“令城百姓现在情况如何了?”
一个模样端庄秀丽的弟子回道:“禀掌门,百姓疫情已解,修养几天就可以康复了。”
“几天?”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似乎有些慢了啊……不如……”
空着的左手往虚空一探,一管紫竹长笛闪现,落入掌中。我垂下手,转了几转,将竹笛横在了唇边,略一吸气,再呼出时,一段清丽的笛声便传了出来,流泻了一地春草微风、桃花冉冉。
《大衍灵宝志》有云:道家八宝,笛为其一,引“万物滋生”。以此为媒介,辅之以蜀山烟水还魂术,可使人心清如水,疾病不萦,所以当时再怎么音痴到天人共愤,我也还是被凌音强摁着头学了。
不过它的缺点也很明显,灵力消耗剧烈,通常只能救助几人不等。
但是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影响吗?
没有~
身为地仙,大地就是我的充电宝!
灵力消耗就没在怕的!
曲调早已烂熟于心,我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计划,一边随心所欲地吹奏着。随着笛声流转,拥挤的街巷里,百千人的身体都骤然一轻,连带着面色也红润了几分。
一曲奏毕。
我反手收起紫竹笛,微微一笑:“搞定。”
好些个躺在简易床榻上百姓面面相觑,迟疑着起了身。有人尝试着下地走了几步,发现大病后的虚弱感确实是消失了,便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喜色。
“真是仙人啊!”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慢慢地称赞声便连成了一片。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想毕竟晚上要搞大事,提前补偿总是没错的。
入夜。
令城里星星点点的灯火渐渐暗了下去,疲惫不堪的人们低语着死里逃生的喜悦,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
一轮明月高悬天外,清冷的霜辉如水一般,披拂在人的身上。意识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任何思考,只知道不停地往前走着。
大雾弥漫,又被寒风吹彻,现出了隐藏在背后的景象。
散布堆砌的乱石,腐朽发黑的木料,伸出地面的苍白指节,还有——
还有那掩面哭泣的红衣女子。
是谁脚步纷乱,失声惊呼,摔倒在了一旁。
哭声戛然而止,女子抬起脸,月光下,清晰可见额头一块血疤,不断地往下滴落粘稠血液。
“安否……”
她步步走近,声声泣血。
“汝能心安否?”
“啊!!!!”
视线重归一片黑暗。
再睁开时,只见衙署门口人头攒动。茫然地站起身来,便有衙役从他面前行过,那二人手担竹架,上有白绫,渗出暗红,隐隐可见内里人形。
周围传来了熟悉的窃窃私语。
“先前就听说夫家对她动了私刑,亏得能撑到见官。”
“八成觉着自己通奸杀夫没有实据,不肯就死哩。”
“要什么实据,全城哪个不晓得她出身娼馆,也就张家那小子鬼迷心窍,执意要娶她为妻。别看她平日里总作个贤惠样子,要我说啊,这妓子就是妓子,水性杨花的性子是改不了的。”
“是这个理。我们这么多人指证,哪由得她争辩。若非她一直喊冤,知县大人迟迟不肯判罪,那张家老丈又何须做个密信出来。”
“嘘!你轻声些!”
“人都死了,你还怕什么!”
是啊,怕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滴答、滴答,液体滴落的声音再次响起,恐惧让他瞪大了双眼,“真娘”二字,呼之欲出却又鲠在喉间。
一只手伸出,带着寒意,抵在了他的后背。
那一瞬间,他是真的以为他会死。
可是她没有。
那只手,只是推着他向前走去。
走过威严的獬豸石像,走过衙署的朱红大门,走过雕刻水纹的影壁,停在了空无一人的公堂前。
“告诉所有人。”
“我是清白的。”
……
鸡鸣欲晓,天边露出了一线鱼白。
我端坐在桌前,提笔写着公函。
“先别写了,你忙了一宿,还是歇歇吧。”紫薰走了过来,递上一盏热茶。
我笑着搁下笔,伸手接过了茶盏:“给一千多人托梦,是挺忙的。”
茶水入喉,我呼出了一口热气,眼眸渐渐亮了起来。
“但是这一切都值得。”
“值得就好。”紫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在她身后,檀梵打了个哈欠,从塌上一跃而起:“紫薰,时辰到了,该带着弟子们回蜀山了。”
“嗯。”紫薰朝他点了点头。
“其实你们不用特意来告别的。”我放下茶杯,“说不准哪天又要喊你们来帮忙。”
檀梵送来一个眼刀:“麻烦精。”
我笑着晃了晃手:“一路平安呀。”
送走了紫薰和檀梵,我又坐回了书桌前,一边和系统斗嘴,一边模仿着陆卿遥的字迹创作。一柱香后,一篇声情并茂的辞职信就大功告成了。
我长呼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透过层层翠竹,可见天边泼洒橘黄。
今日,该是个朗朗晴日。
有差役在门外敲门轻唤:“大人,一早便有数百人聚在衙外等候,属下特来请示,是否开衙?”
我微微一笑,再转身时,整个人便化作了陆卿遥的模样。
青年温雅的声音传至屋外。
“开衙。”
……
十日后。
坊间便流传起了一则轶事。
说那怀远境内有一令城,近日出了一个怪奇案子。几百人上衙告罪,称案有所冤,细问之下,言半年前一桩通奸杀人案,乃是有人构陷为之,此百人皆知情不报推波助澜之辈。当时是,令城县官叹云:
含沙射人影,虽病人不知。
巧言构人罪,至死人不疑。
遂依律法,逐判其人三十杖不等。因获刑者众,乃列队按日行刑,今虽十日,亦未止也。
其案审结,县官亦留书解官而去。书中有云:
明则有刑辟,幽则有神祇。
苟免勿私喜,鬼得而诛之。
时人皆以为诫。
==============水灵珠(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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