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研究所还有很长一段路，宗三就把车停下了。
“不能再往前开了。”宗三示意两人下车穿上御寒衣物，“只能靠走。”
“你不穿吗？”顾渊明注意到对方甚至把棉袄脱了只剩下单薄的长袖和风衣。
楚小胖诧异道：“不会冻死吗？！”
“不会。”宗三将匕首收到方便抽出的部位，调整耳夹的位置。
楚小胖举手：“大佬我可以摸摸吗？”
宗三一个斜眼楚小胖就怂了，收回手弱弱地补充：“我是说脉搏……”
楚小胖最终还是得偿所愿，他和顾渊明两人小心地用食指搭在宗三手腕上：“会跳啊。”
心跳间隔长但有力，指尖还能透过冰冷皮肤感受到最深处的温热。
“大佬你不是丧尸吗？”
“现在是人了。”其余的事宗三不愿多谈，“跟上。”
两人跟在宗三身后踩着积雪前行。虽然现在劲风夹着大雪，行进困难，但这能掩去他们的痕迹。
顾渊明不能开口说话，一张嘴就会马上被风雪呛到。他和楚小胖只能依靠手势和肢体动作交流，互相扶持着往前走才不至于被齐膝深的积雪阻碍步伐。
反观走在前方的宗三，即使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也丝毫不减缓前进速度，如此恶劣的环境对他毫无影响。
倒像是一匹被禁锢许久终于冲破牢笼的野狼，在雪地上兴奋地奔跑。
“快到了。”在两人行走到快要麻木的时候，宗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虽然在风中时断时续，两人还是大致听明白再走一百米就休息了。
短短一百米三人走了半个小时，顾渊明和楚小胖来到木屋时四肢已经失去了知觉。
“休息会吧，等下还要往里走。”宗三打开灯照亮木屋。
进门后两人长舒一口气，木屋里可比外面暖和多了。顾渊明打量着木屋内的装潢，有张床，还有火，他转头看向桌子，上面放着两只对讲机。
原本该在这的人呢？
“那个是湖吗？”楚小胖指着窗外离木屋不远，明显与其余雪景不同的一处地方。
“不知道。”顾渊明也没见过，“去看看？”他转头看向宗三。
宗三摆手，示意他们随意。
“大佬我们去去就回！”楚小胖拉着顾渊明往外走，一路絮絮叨叨，“老顾我跟你说，当初我在东北上学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雪……”
两人慢慢走到湖边，并不打算到上面走走，虽然它看起来异常坚固也异常美丽。
“回去吧。”顾渊明用脚后跟磕磕冰面，“到时候去你大学旁边的冰湖玩。”
“好啊！”楚小胖一口同意，满脸兴奋地继续说着他和室友做雪橇互相拉着玩比赛的事。
两人正准备往回走。
冰面突然破裂！从冰窟窿中伸出两只手死死抓住楚小胖的脚踝，将他往后拉去！
“呃！”他连呼救都来不及喊就整个人被拉进水中，仅剩双手紧紧攀着冰面。
“不！”顾渊明随即反应过来，转身想拉住楚小胖的手。可惜指尖只刚碰到他的手背，楚小胖坚持不住被拖到冰面之下。
顾渊明立刻将手臂伸入冰水中胡乱摸索。
湖水冰冷刺骨，没多久手就麻木了，可即使如此他也只能碰到楚小胖不断挣扎的手指。
宗三看到突变正往湖边赶来，但仍有一段距离。
来不及了！顾渊明一咬牙，将上半身都探入水中，凭借着从冰面看到的景象往楚小胖所在的地方伸手。
抓住了！顾渊明用了将人往上扯，宗三正好赶到，拽紧顾渊明的外套往后用力。
在顾渊明快要离开湖水的时候，他忍着刺痛蓦然睁开眼，半眯着看向湖底，隐约能瞧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往深处沉去。
那是什么？
来不及思考，两人双双被拉出湖水。
“咳咳！”楚肖飞扒着冰面不停咳嗽，顾渊明脱力地倒向一边。还是宗三上前将楚肖飞整个人拔出湖面。
“谢，咳咳！谢谢！”楚肖飞浑身哆嗦，被冻得说不出话。他回头深深地看了冰湖一眼。
“走！”宗三一手提着一只，连拖带拽地将两人拉回木屋，雪地上留下两条拖痕和一排脚印。
回到木屋后两人脱下湿透、被风一吹快结冰的衣服，换上留在屋内的干净衣物，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宗三给两人燃起火炉烧热炕还倒了两杯酒后，站在一旁默默思考自己带人来到底是干嘛的。
两人哆嗦着喝完酒后长吁一口气，似乎将体内的寒气全吐出去了。
“不会有下次了。”楚肖飞保证。
“嗯。”顾渊明小口抿着白酒，感受着烈酒入喉从食管一直烧到胃，热浪阵阵传到四肢百脉，驱散血管中的寒意。
宗三靠在窗边看向研究所，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夹。
“还有八个小时。”宗三说，“不然来不及了。”
顾渊明比了个“ok”的手势。
之后再无交谈，只有木柴在炉内燃烧的声音伴着屋外时有时无的寒风呼啸。
时间到了，顾渊明掀开被子准备和宗三离开。没想到楚肖飞也下床穿鞋：“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顾渊明疑惑：“不是说好了你在这等着吗？”
没想到楚肖飞异常坚定：“不行，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没等顾渊明劝回楚肖飞，宗三已经打开门走出去了。
“那好。”顾渊明妥协，“别逞强，跟在我们后面。”
“好。”
三人继续上路。好在风雪停了，他们赶路稍微快了些。
不多时，研究所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顾、楚两人正诧异这里研究所为什么建在这里。
“直接进去吗？”顾渊明看到宗三不管不顾往前走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被发现吗？”
“没事。”宗三推开大门带着两人往里走，“直接走就行了。”
三人走进研究所，发现里面除了灯亮着竟看不到其他有人的痕迹。
“他们睡着了？”楚肖飞看到门卫室趴在桌面的两个警卫。
“嗯。”宗三径直往楼上走。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顾渊明反应过来这是宗三干的好事。
“十分钟以后。”宗三绕开躺在地上的人，以免踩到他们将人唤醒。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大多数人熟睡的时间。没想到研究所内竟然还有这么多科研人员仍在忙碌，导致现在地上躺满了穿着白大褂的人。
楚肖飞跟着两人身后小心避开满地的障碍小声问道：“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转头看向四周简洁却不带丝毫温度的装潢，嗅到的是消毒水消释后的味道。
宗三抛出了另两人惊讶的答案：“你们所说的那个疫苗，就是这里研究出来的。”
“真的？！”楚肖飞没忍住喊出声，下一秒立刻捂住嘴以免把周围熟睡的人叫醒。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顾渊明想不通，“你想要疫苗？”
“不。”目不斜视地越过很多扇门后，宗三在一间实验室外停住脚步，他摸了摸耳夹后伸手推开金属门，身后的两人看到房内的景象，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室内其他东西都无关紧要了，打开门后两人的注意力全被对面的容器吸引。
容器里有个人，还是他们认识的。虽然他全身布满黑色的鳞片，两人还是能一眼认出这时三年前在J市认识的谢弋！
顾渊明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茫然地看着仿佛死去的谢弋。
“这是？”他转过头看向宗三。
宗三没有回答，抄起旁边的椅子砸开最后一道需要身份验证的防护门。
研究所内的电子通讯和高科技设备全部瘫痪，无论他们怎样破坏所内设施都不会触发警报。
楚肖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看着宗三砸完门以后“哐哐哐”三下砸开外壁貌似很坚固的容器。
“哐！”第一下没有砸开，椅子脚砸在容器上只是撞出了个点，裂纹从撞击点四散开，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哐！”第二下精确地覆盖在第一下砸出的点上，裂纹更多更大了，像蜘蛛网一样布满整个容器，他们能很清晰地听到玻璃裂开错位的声音。
“哐！”第三下，容器被砸开了，玻璃“哗啦”被容器内液体冲破，谢弋紧闭双眼随之落下
顾渊明快步上前接住谢弋，不然他就要砸到一堆碎玻璃上了。
一入手就是滑腻的液体和冰冷却坚硬的鳞片。顾渊明忍不住收回一只手，却被细鳞拉出几道口子，直到血珠渗出他才感到轻微的疼痛感。
好锋利！
顾渊明还没弄明白这鳞片是哪来的，宗三伸手接过谢弋把人放到桌上。
楚肖飞眨眨眼脱下外套帮谢弋遮住关键部位。
两人这才发现谢弋瘦了很多，鬓角也出现几根白发。
“你们去找个轮椅或者推车。”宗三对两人说，“快一点，没有的话担架拐杖也行——顺便把他的刀拿过来。”他从抽屉内拿出一只全新的注射器。
“刀在哪？”顾渊明反应过来说的是那把唐刀。
宗三头也不回地答道：“这层楼到头的房间里，只要刀，别的东西你们别碰。”
“好。”楚肖飞拉着顾渊明往外走，“要找衣服给谢哥穿吗？”时间紧急，两人来不及问谢弋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来不及问宗三为什么会知道人在这里。
“扯个窗帘给他就行了。”宗三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半个身子已经在门外的顾渊明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发现宗三挽起袖子用注射器抽血。他诧异的不是宗三的行为，而是其小臂上零星散布着和谢弋相同的细鳞。
他来不及发问、来不及思考，顺着向外走的动作和楚肖飞一起离开了。
宗三抽足二十毫升的血液拔出针管，随后熟练地找准谢弋的血管，针头刺破皮肤，管中血液慢慢减少。*
一分钟后，谢弋身上的鳞片缓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布满针/眼和缝合的皮肤。
三分钟后，谢弋悠悠转醒，正对上宗三的眼睛。
宗三：“醒了？”
谢弋：“……嗯。”他撑着桌面缓缓坐起，尝试着检查身体状况。
***
顾渊明和楚肖飞两人很快来到楼层最深处的房间，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喔！”楚肖飞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这么多武器！”
顾渊明眼中露出同样诧异的神情，这间房摆满了各种冷兵器，刀、剑、枪……各种样式的武器都有，但最显眼的位置端正地摆放着谢弋的那把唐刀。
“直接拿走就行了？”楚肖飞问。
顾渊明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要注意的地方，要说让他有些注意的也只有包括唐刀在内的武器两侧都放着的黑色小盒子，给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直接拿吧。”顾渊明伸手拿起唐刀，刀的重量比他想象中的要重许多，他心中惊奇，这是什么材质铸成的？
“那我们回去？”
顾渊明点头，“走吧，早点离开。”两人走出房间后找到拐杖原路返回。
***
“大佬我们只找到了拐杖！”楚肖飞和顾渊明回来了，“诶谢哥你醒了啊！”他拿出刚才找到的干净白大褂和不知从谁那扒下来的羽绒服。
“谢谢。”谢弋接过衣服穿上，杵着拐杖站起身。
“走吧。”宗三摸了摸耳夹，“时间不多了。”说完便第一个走出实验室，完全不顾行动迟缓的谢弋。
好在顾渊明和楚肖飞两人在一旁帮助，三人勉强赶上宗三的脚步。
研究所的大门就在眼前，四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马上就能离开了。
就在他们跨过大门踩上积雪时，顾渊明疑惑地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
楚肖飞站在门边，迟迟不迈出最后一步。
“走啊。”顾渊明催促道，十分钟很快就要到了，虽然不知道谢弋到底这里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到时候研究所内的人醒来必定会尽全力追捕他们。
楚肖飞摇摇头，就是不肯走。
“怎么了？”宗三和谢弋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楚肖飞。
楚肖飞站着不动，他冲顾渊明腼腆地笑，低下头。
他再抬起头，努力扬起笑脸，可泪水不断从眼中涌出。
“你……”顾渊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楚肖飞终于绷不住了，他垮下脸，这是顾渊明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失控的样子，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和你们一起回去……”他哭得越来越大声，眼泪止不住地砸在地上。
“老顾，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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