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山神教的光伟神殿, 此刻被几道雷劈出了好些个大窟窿,正殿都坍塌了一半, 精美的花园燃成一片火海,却又微妙地没有扩大火势烧到房屋。
赶来寻求庇护的平民被雷光驱逐,但官员没被驱逐。
起初官员们还很自得呢,觉得自己是受神宠爱的天选之子, 不会被神拒绝。谁知道后来天上冒出个巨大的人, 在那边莫名一通说,竟然鼓吹起平民来冒犯神殿。
官员们紧张了起来,即使在房间里,也可以听到外面缓缓聚集吵闹起来的人声, 山神教的司祭们在另一个房间商谈要如何解决这情况,官员插不上话,只能在这里来回踱步。不过这也没什么, 会在提提尔镇当官的, 全是在山神教内混得一般的“天赐之子”,不然肯定是当司祭最舒服啦!
现在,似乎是绝境的情况下, 官员的身份反而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匹曹克是最先想到这点、也是最先按捺不住的人,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差点没和几个在房内乱转的同僚撞成一团。
“我觉得这事儿不能像以前那样了结了。”匹曹克说着,看向房间内的其他官员。
大家的出身都一样, 他们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甚至有几人还是同一个父亲的兄弟, 能当上官员,哪怕只是个小官儿,也不能说混得差,但没能在山神教任职这点,可以证明他们也不是混得很好,现在房间内的人,皆是一些山神教里做不了主,却在镇上有点小权力的人。
见没人反驳他,刚才焦躁转悠的几人也停下来听他说话,匹曹克咽了口唾沫,放开胆子继续说道:“哪怕我们派神卫去镇压了那些贱民,还有天上的……”匹曹克有些紧张,没敢说“人”或“女人”,似乎用“圣女”来称呼是正确的,但这两个字,他更加不敢脱之于口——为他往日的所作所为而心虚不已。
“天上的那位,一定不会放过山神教。”
其实是“我们”才对,但他狡猾地将自己这些人,和山神教分开说了。虽然他们都是山神教司祭或高位神卫的孩子,能当上官员也有赖于自己的父亲,但匹曹克现在已经想要撇清关系了。
混进贱民中也好啊,他们到底是治理地方的官员,赶紧离开神殿去统帅贱民,等把山神殿的人都清理光,把天上的人忽悠走,提提尔镇还不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没有他们,大字不识连基本算数都不会的贱民能做什么?到头来这块地方还是需要他们的治理,才可以井井有条。
匹曹克想得挺美,说自然也是这么说,房间内的好几人颇为心动。不过,也还是有不捧场的家伙。
隋克思就是不看好他计划的那个。
“你以为现在的平民,还会再相信官员吗?信不信你刚踏出神殿,就会被平民打死?想这么简单和山神教脱离关系,还顺便成为这里真正的掌权者,做梦比较快。”
“那你说怎么办!?你想不出办法来就闭上嘴!”匹曹克有些恼羞成怒。
旁边有人压了一下他的肩膀,悄声示意:“别说这么大声啊!被听到怎么办?”
众人反射性噤声数秒,他们也不好说是怕被司祭神卫听到,还是怕被天上的人听到。
又偷摸地谈了好一会儿,隔壁房间的司祭们还没谈出个一二三,这里的大半官员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山神教撇清关系了。
他们假装坦然地走出房间,说是外面的平民很不稳,总不好就这么放着任由平民集合,神卫要守护神殿和司祭们,但镇上还有士兵可以驱使呀,先让他们把平民们看守住,总归不好让平民随意联合,之后再慢慢想办法。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天上的人看到地上的情况,会不会有所行动。
这也是司祭们在考虑的事,他们压根不害怕平民反抗,怕就怕镇压了平民,天上的人亲自动手给他们降下惩罚。
官员的提议由神卫进房传达了,博塔科里细想了一下,干脆同意。反正若是官员下达命令,让镇上士兵去镇压平民,不是他们山神教的锅,有什么问题,也是那些官员和士兵先受惩罚,刚好看看天上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匹曹克得到回复,便压抑住兴奋之情,带着赞同自己的同僚离去了。
隋克思和剩下的另一个小官还在房间里。他看了眼那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年轻小官,问道:“你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去?说不定真有一线生机。”
小官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更加缩紧自己的身体,嘴里呢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们都是有罪的人,任何手段都只是加重我们的罪行……我们都有罪,我们是吸食母亲的血肉降生的罪孽……”
隋克思沉默了,他不再试图和那个小官搭话。
在这个宏伟豪华到与整个提提尔都画风不一致的神殿里,究竟藏有多少可悲的腐肉与白骨,已经三十多岁的隋克思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里的人不正常,以前隋克思就有隐隐约约的认知,然而真正明白这里的人有多不正常,还是在他走出神殿,成为官员之后的事。看看那些普通人的家庭,再看看神殿内隐藏起来的真相,隋克思是少见不会整日将山神挂在嘴边的官员,他甚至不会主动去祈祷。
隋克思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金碧辉煌的大卧室里,躺着没有泪水的母亲,和仍然止不住哭声的妹妹。父亲用刻刀在妹妹身上画图,说她即将要献祭给山神,所以在她身上留个纪念。隋克思不忍妹妹的痛哭,试着劝道:“父亲大人,要是山神大人发现妹妹身上有伤口,岂不是会生气?还是不要再继续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那群傻大个儿怎么可能会在意祭品有没有伤?只要是女的、活的,他们就很满意了。”
父亲大概喝了很多酒,说话间特随意,完全没有注意到给年少的隋克思带来了怎样的震撼。
本来,隋克思还算受父亲宠爱,他甚至不需要太努力,就能在神殿谋取一个司祭的职位,将来说不定可以在父亲去世前成为指定继承人。是他自己疏远了父亲,慢慢地开始回避曾经仰慕不已的父亲,会想要多见见母亲。
最后,他像是被赶出神殿般,成为了小镇上的官员,就是个书记官,手头连指使士兵的权力都没有。饶是如此,他依旧被神殿里很多兄弟羡慕,觉得他就算惹父亲生气,也仍然是被父亲爱护的孩子。
兄弟……确实就只是兄弟,明明他也是有过很多姐妹的,但她们又不是自己的姐妹,仿佛物品一般,几乎谁都能处置。
“母亲,母亲,原谅我吧母亲,我很快就要去见你了。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想要见我,天哪,我不会得到救赎,我已经残喘很多年了。”小官低哑的哭声拉回了隋克思的神智。
这个小官看起来可能只有十八九岁,他这个年纪能出神殿当官,而不是当个只能跑腿的低阶神卫,可以说是混得挺不错的了。因为年龄差异大,隋克思和他并不相熟。
“你母亲已经去世了吗?”隋克思问道。但实际上这种话没什么好问的,神殿里的“神女”人数并不少,能活到成为教司嬷嬷的年龄,却凤毛麟角。他不过是刚从回忆里出来,有些空虚和落寞,没话找话而已。
听到关于母亲的问题,小官终于看向了隋克思,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笑,但满脸痛苦和泪水混合,看上去古怪得很,“是啊,母亲死了,母亲为了给我铺路,去年自己申请当祭品……”小官说着,窒息了一下,“我就是想去送送她,毕竟,若被山神迎走,以后都见不到了……然后、然后……”
“你看到了山神?”隋克思似乎猜到了结果。
其实哪怕是神殿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山神”的真相,更不知道成为祭品意味着什么。
尤其不少女人们,从小被教司嬷嬷□□,她们认为自己所承受的一切,都是身为女人应该承受的义务。无论多么痛苦,她们都会温顺地忍耐住。
小官逐渐狂乱起来,“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很不对劲!我就知道我们做下的这些事,早晚会迎来惩罚!!我就知道!天谴来了!天谴来了!天谴终于来了!!”
“你可真是个幸福的家伙。”看着大概已经失去理智的小官,隋克思平静地说道。
“神女”们往往不会在意自己的孩子,她们的神思都献给了山神,不言不语,不笑不哭。至少在隋克思的印象里,他就不曾被母亲拥抱过,他知道谁是自己的母亲,但对方从来不会和他说话,不会和他对视,他的母亲是父亲的“专属神女”,她只侍奉父亲,也只听父亲的话,其他人对她来说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像个木头人。
不过也还是有被“神女”爱护的孩子,隋克思以前见过,明明平时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不言不语,但隋克思悄悄去神女所见新生的妹妹时,他见到了微笑着哼歌哄孩子的“神女”。
当然,他的母亲还是很表里如一的,从来不哄孩子,隋克思新生的小妹妹就躺在摇篮里哭泣,母亲自己做着自己的活计,周围的“神女”也不会去管哭泣的小妹妹——直到那个哄好自己孩子的“神女”抱起自己的小妹妹。
她可真美。
隋克思年少的印象有些模糊了,他想不起来那个“神女”的具体长相,但他觉得那是最美丽的一位“神女”,那是……一个活着的女人。
神殿外面有很多活着的女人,但神殿内……隋克思有印象的“活着的女人”就只有她。
最后那位“神女”怎么样了呢?
哦,对了,她侍奉的持典神司喜欢惩罚人,所以她最后浑身鲜血、肢体不全地被抬出了持典神司的房间。
她明明……那么好,那么乖,那么鲜活……然而就是这样的女人,最难在这座神殿中活下去。
隋克思自己的母亲现在已经是教司嬷嬷了,好像除他以外,还生过七八个孩子吧。隋克思不记得了,他最喜欢的妹妹被送走后,他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母亲生的其他人。哪怕兄弟们一起生活,一起受教育,他也不知道哪个是母亲生的。
“啪嗒”。
旁边的沙发好像被人踹了一脚,发出了短暂的噪音。
隋克思看过去,发现那个小官用腰带缠绕着自己的脖子,将自己挂在壁炉墙面用来挂装饰品的钩子上。他的身体挣扎抽搐着,却倔强地不肯松开脖子上的腰带,这才踹到了沙发。
他默默看着小官,直到对方再也不动。
刚才离去的官员们慌张地跑了回来,他们在门外大喊大叫,说是出不了神殿,谁也出不去!
隋克思很镇定,他打开房门,见到匹曹克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正推着守门的神卫,想要闯进隔壁的房间。隋克思的父亲应该也在隔壁吧,谁知道呢,他没有关心。
远离吵闹的人群,隋克思漫步在寂静的神殿中,走着走着,他就走到了教司所。
任何时候,山神殿中最安静的地方,就是神女所和教司所了。
他推开门进去,发现那些女人们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做着日常该做的活儿,年幼一些的还在学习、抄书。但她们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雷声那么响,天上之人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
隋克思找到了自己的母亲,她正在刺绣,神司们衣服上的花纹,基本都出自“神女”之手,成了教司嬷嬷,母亲依旧需要做些“神女”的工作,除了不用再侍奉父亲,她的生活似乎并没有改变。
即使隋克思就站在母亲的身边良久良久,母亲也不会因为好奇、或者光线被遮住了,就抬头看他,更不会与他说话。
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隋克思的记忆中,竟然从来不曾与母亲说过话,不曾被母亲拥抱过。
他有过自己的女人,知道女人的身体有多温暖多柔软。而他的母亲,如今满脸皱纹,双手粗糙得犹如枯枝,看上去和从前一样冷硬,不禁让人觉得,她的身体质感一定像木头。
隋克思这么想着,喝了一口混着药剂的酒,缓缓挤进了无视自己的母亲的怀里。仿佛小孩子撒娇似的,搂着母亲有些佝偻的背脊。
他总是在喝酒,随身携带小巧的酒壶,做任何事都要喝上一口。让自己保持着不甚清醒的状态,可以有助他面对自己的人生。药剂则是从刚才路过的药房拿的,他知道哪个瓶子里的药是自己需要的东西。
——啊,母亲的怀抱,也是很温暖很柔软的。
他这么想着,嘴角溢出了鲜血,眼皮再也无力睁开。只是心中还有些遗憾,药效发作太快,他就要死了,在死前他便已经没有力气抱住母亲,恐怕他接下来会滑落地面吧。这可真糟糕,因为地面又冷又硬。
隋克思的身体往下滑了一点,但意外地,他很快停住了下滑。
母亲搂住了他。
隋克思三十好几的人了,却因为人生第一次得到来自母亲的回应,差点没哭出来,不过他此刻就算想哭,也没有力气了。
这也许是他的错觉,也许是他的渴望,总觉得母亲好像对他此刻的状况手足无措。
——真可爱。
虽然母亲已经很老了,但隋克思还是觉得她真可爱。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歌声,嗯……是那位神女哼过的歌……母亲果然也很喜欢她,还悄悄记住了她的歌。
在这个宏伟又晦暗的神殿中,谁会不喜欢那样鲜活轻巧的女性呢?她仿佛是这里唯一出现过的色彩。
在这悠长沙哑的轻哼中,隋克思停止了呼吸。
他的母亲无知无觉般,始终哼着歌,因为力气不够支撑住隋克思的身体,便从座椅上滑落屈膝,跪坐在地上,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
隋克思的死亡,被映照进天上之人的瞳孔中,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不曾手握重兵,也不曾身居高位,更不曾为了一切他觉得不对劲的事情去努力改变什么。这就是个活在扭曲规则中的蝼蚁,无法接受这份崎岖,又接受了这份崎岖。
就凭他过去多年的无所作为,他也不算善良,甚至不值得同情。
不过……他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就是了。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响,连寂静的教司所也被波及,大多数女人都很麻木,还有些不够麻木的,露出了些许恐惧。
司祭们商量这么久,想要干脆承认自己曾经祭祀伪神,但那只是被巨魔欺骗了,如今得圣女雷霆“指点”,幡然醒悟,从此转而信奉圣女大人。
他们甚至连祭文都准备好了,若给个机会与天上之人面对面交流,死的都能说成活的。然而想要出去的官员回来,司祭们就发现不对了,谁也无法离开神殿!
虔诚祈祷也好,大喊大叫也好,天上之人都没有像刚才回应那些平民那般回应自己。
神殿内的男人们紧张万分,有人越发虔诚起来,跪在地上对天念念有词。有人偷偷离开人群,收拾了自己房内的金银细软,想要找找其他突破口,正门出不去,后门行不行?翻墙行不行?狗洞行不行?
不行!
谁也别想出去!
神殿外围的人们不停在汇聚,杀气腾腾,神殿内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想杀了自己,就为了活命!这些不虔诚的家伙!被怪物随便欺骗几句就相信了!
是的,在天上之人不回应自己后,有些司祭和神卫就破口大骂了,那才不是什么圣女!更不是神!那就是个怪物!是渎神者!
尤其因为天上之人是女人的形象,神殿内的男人们莫名其妙责怪起了“神女”们,他们觉得那可能是死去“神女”的怨念化身,恐惧变为愤怒,将枪口转向殿内的神女所和教司所,随手将可以抓到的女人拖出来打骂,还对神女所和教司所放火!
这些恐惧死亡、走投无路的男人们,在惊慌失措下,露出了叫人看都不想看的恶心嘴脸。将女人们统统聚集到教司所,想要用她们来威胁天上之人。
一道惊雷落下,劈中了一个正在踢踹少女的神司,瞬间将他劈成了焦炭,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神司倒了下去。
另一边,在大部分人还呆滞的时候,一个被拽着头发的女人抽出了神卫腰间的剑,刺中对方的腹部,她孱弱的双手并不能很好握住剑,被拽掉了一大把头发,也没有刺得很深。那个神卫立马将她一脚踹开,女人趴在地上咳出了好大一滩血。
“阿妈!”只听小姑娘哭喊了一声,冲过去咬那个神卫的腿。
她们都是有编号的,为了分清谁是谁的女人或孩子,她们人人都有编号。不过有的时候编号也不是这么准,毕竟男人们兴起的时候,除了位高权重的司祭专属碰不得,其他女人皆可碰。
被那个看起来可能就六七岁的小姑娘咬住的神卫,按编号算,应该是她的父亲吧。
不过,谁在乎呢。
那个神卫也不在乎腿上的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脚就踹了过去,女孩小小的身躯在空中摔落,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了,却有一阵清风将她吹了起来,稳稳地送到了她的母亲身边。
神殿内疯狂的男人们不敢再接近那些女人,只是用长矛驱赶着她们,将她们赶回燃烧起来的教司所,不许她们出来。甚至还多加了好几把火。
这么做,天上之人倒是没有反应了。
男人们觉得自己被认可,有几个人癫狂地对天喊道:“是这些女人吧!都是这些女人不好!她们自己下贱地想要被巨魔操!把我们所有人都拉下水了!这些女人才是渎神者!她们才该死!杀了她们,我就赎清罪孽了!!”
天上之人还是没有反应,低垂着头,俯视着对她而言犹如山水盆景的地面,毫无悲悯。
火焰熊熊燃烧着教司所,里面传来女人们的呼喊声和咳嗽声,但她们已经出不来了。
男人们得意地站在外面,看着里面挣扎的女人。
隋克思的母亲还在教司所的房间内,大火已经烧了过来,但她却不为所动,哼着歌,轻轻抚摸着这个以前从来不曾碰触过的儿子。
教司所内绝望的女人们聚集了过来,年长的或牵着或搂着年幼的,围坐在了隋克思的母亲周围。
她们快死了,小小挣扎了一下,她们接受这件事。
教司嬷嬷哼的歌,可真好听啊,还有些耳熟。
这里的女人再年长,也不会超过三十岁,只有教司嬷嬷是年纪最大的人,除了教司嬷嬷以外,谁也不知道曾经有一个鲜活又温柔的女人在这生活过。
但这歌声仍然很耳熟。
一个年长的女人哭了,她喊道:“阿妈……”她想起了年幼时的经历,自己被阿妈抱在怀里,听着这首歌。只是被带来山神殿,便再也没有听过了。
这是神殿外每个人都熟悉的童谣,谁都听过,谁都能哼上两句。对于神殿内的人来说,却是多么的遥不可及,又无比向往,能有人记得那么一两段,便是莫大的幸福了。
女人们被火焰包围,偶尔有人忍不住烟尘咳嗽了几声,又很快压抑下去。
她们静静听着教司嬷嬷哼唱,有记忆的,也慢慢回忆了起来,一同轻哼。
不知不觉间,记得歌词的唱出了声,不记得歌词的便像伴奏般哼出曲调,这首简单的童谣反复几遍,女人们就都能一块轻唱出来了。她们轻柔的歌声抚平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平复了过去承受的一切痛苦。
死亡当前,她们反而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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