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几天过去了,去往洄州的路途才走了将近一半。
一路上,楚弈四处散播灵蛾,打听有关陆家的事。但是灵蛾只对修为低下的人管用,凡是修为稍微高一些,灵蛾未入体便被其阳元烧了个干净,而楚弈再没能好运地遇到像陆振理那般身份显赫却修为低下的人。
至于尘觞,自从上次楚弈在他拾柴火的时候被一老骗子给袭击了,仙剑大兄弟便将活动范围由原本的以楚弈为圆心、十步以内为半径,直接改为一步以内为半径。甚至还总用手指头去勾楚弈的后衣服襟儿。
楚弈一开始觉得这样也挺好,免得剑兄一眼没照顾到便惹出祸端。然而当他夜里一睁眼,正对上一双直勾勾的棕色眸子一点点向他的鼻尖探来,伴随着毫无起伏的冰冷声音:
“楚弈,你该起夜了。”
楚弈:“...不用了,尿裤子里了。”
这样反常的状态持续了数日后,楚弈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不会是把我吃喝拉撒睡的时间,全部了熟于心了吧?”
“是的。”尘觞伸出三根手指头:“楚弈夜里会起三次,两次发呆,一次...”
“好了别说了...”楚弈扶额:“你关注这些小事作甚?”
“我要保护好楚弈。”尘觞信誓旦旦地点点头。
楚弈笑道:“我还没废物到这种地步,再者,我又不会死。”
“但是楚弈受伤后会睡很久很久。”尘觞拿了根小木棍在地上画起了竖道:“一共一千八百。”
见尘觞还在耿耿于怀他被雷劈后沉睡五年的事,楚弈只得劝慰道:“我被天雷击中才沉睡了五年,普通的小伤只消几天就能痊愈。你不必这般挂怀我。”
“我是楚弈的剑,我要保护好楚弈。”奈何尘觞是个认死理的,说话的功夫又用手去扯楚弈袖子:“那天那个老头,很厉害,楚弈打不过。我不应该想吃烤鱼。”
楚弈看着低垂着头、用内疚的手指轻轻勾自己衣袖的尘觞,顿时恨不得把一桌子珍羞美味全打包好了塞进他嘴里。然而身无分文的他已经断炊好几天了,这一路上甚至再没遇到第二个湖泊或者河流,连承诺了好几回的烤鱼都没吃上。
楚弈又在心里骂了清问峰主一遍,抬头看向不远处:“前边是个城镇,我去那里寻份短工,挣了银子给你买吃的。”
“楚弈不调查飞升失败的原因了吗?”尘觞问道:“而且我不用吃饭。”
“我自有安排。”楚弈召出灵蛾停在指尖:“我能力有限,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得寻找突破口,不如等人齐了一网打尽。”
“我懂了。”尘觞抬手就要解丹海处的封印:“去陆家灭他满门。”
……刚刚觉得他暖心一定是我的错觉。楚弈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出了偏差。
还有不到半年就是太鹏山论武,届时各大门派的人都会来,当然也包括陆家。若真的有人能在他渡劫飞升上做手脚,那必定得是首屈一指的高手。只要能混入论武场,探听起来消息将更靠谱一些。
而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涨修为,不然灵蛾都要放不出来了。
楚弈愁绪再起。他体质特殊,修炼的方式与常人不同。吐纳、练气等修炼途径于他毫无作用,唯一能令他突破自身的方式……有点诡异。
“尘觞,咱俩打一架。”楚弈笑呵呵地后跳一步。
尘觞的“仙系僵直脸”上登时难得地有了些皲裂,说话声调都抬了上去:“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有在跟人打架的时候才涨修为,你且当对我好,敞开了跟我打一架!”楚弈说话的功夫便发起了突袭,挥拳直冲尘觞面门而来...
*
黄昏之际,崇武城街头多了位“卖身葬父”的少年,表示除了当“童养媳”,什么苦工都可以干。而他身后的木头板上,躺着生死不知、不成人形的楚某人。
楚弈用那缺了俩门牙的嘴巴不服软地哼唧道:“妈的...儿子打爹了...没天理了...”
“是你说,对你好...”尘觞的心脏打着颤儿,伸手去摸楚弈脑门上乌青的大包:“我是不是...对你好过头了?”
“好...好你个...头!”楚弈一口血吐沫喷了出来:“有你这么打的吗?!”
都说高手过招,一招定胜负,这话是不假。问题是尘觞这一招也太不留情面了——楚弈还没跑到他跟前,便被其仗着身高优势一爪捏住了脑袋,抡起来倒栽葱砸进了土里...
对此,嚣张了二百年的楚真人表示:“我虽死犹荣...我把地面砸出了...十米深的大坑...这世间...再没人...比我扛打!”
“对,楚弈最厉害。楚弈得睡多久?”尘觞忙问道。
楚弈比画了一个指头:“一个时辰吧……”然后安详地合上了双眼。尘觞松了口气,将老百姓施舍的白被单向上一拉,遮住了楚弈的脑袋,示意他可以就地去世。
楚弈在被单底下“含笑九泉”,用神念追踪着尘觞的一举一动。尘觞的孝心感动了不少店铺老板,帮人扛了一下午活后挣了些“安葬费”。且很有出息地全程只捏碎了一个面袋子。
躺了小半天,楚弈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欢快地诈了尸,吃上了第一顿由乖儿孝敬的饭菜。尘觞托着下巴,盯着大口往嘴里扒拉白饭的楚弈,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暖意:“楚弈,以后我给你买饭吃,我会挣钱了。”
猝不及防被仙人“包养”的楚真人噎了一下,皱眉寻思半天,发觉这话没法接。拒绝吧?对不起孩子的小心灵;不拒绝吧,对不起自己的老脸。于是他只得放下饭碗小声回答道:“其实我不吃饭也饿不死...”
“那楚弈为什么要吃饭呢?”尘觞歪头看着嘴角挂油的楚弈。
楚弈打了个饱嗝,揉着肚子笑着说:“因为我想当正常人。”
尘觞不解,楚弈口中的“正常人”难不成是指不曾修道的普通人?毕竟修行者突破一定境界后,再无饥饿感,吃东西完全是过个嘴瘾。但若真的如此,他还修道作甚?
这个问题,尘觞一直没问出口,而楚弈也懒得跟他细说。两个吃饭就是浪费的人,到底安安分分地把盘子和碗都舔了个干净,为洗碗小工省却了不少工作量。
吃饱喝足,楚弈开始琢磨既能来钱又能修炼的路子。跟尘觞练手,还没炼出个花来便入了土。而卖身葬爹也无法耍第二遍了,毕竟“爹”就一个,总不能再在人前嗝屁一次。
崇武城城如其名,崇尚武修,且出了许多名噪一时的大武师。武者,外炼体魄,内炼气劲,达不到一脑袋撞破一堵南墙,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武修。
武馆是崇武城的第一收入。修行者中,武力值最高的当属剑修,其次便是武修。然而剑修讲究个天赋,好剑修一剑开山,孬剑修拔剑砸自己脚尖。武修则明显接地气一些,只要肯下功夫,大多都能上得了台面。
楚弈在城中溜达一圈,最后停在了城中央最大的一家武馆门前,抬头望向挂在旗杆上的一面黄旗,上头写着两行黑色粗犷大字:“欢迎各路豪杰踢馆,胜者赠神兵宝器”。
这不是为我准备的吗!楚真人当即飞身摘下旗子当披风往身上一搭,蹦蹦跳跳地跑去“踢馆”。尘觞则跟在楚弈屁股后头,凝视着旗子上的“神兵宝器”四个大字,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然而楚弈这大脑袋小细脖地往门口一站,武馆大师父直接弯腰九十度求他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免得一拳揍了个零碎还得赔汤药钱。无奈之下,楚弈只得签了个生死状,表示哪怕脑袋被打飞,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大师父宅心仁厚,领楚弈入武馆,对弟子们郑重介绍道:“这位小兄弟不想活了,你们打他一顿,让他知道生命可贵。”
弟子们俯首应是,让楚弈自己挑个对手点到为止。楚弈也不客气,指着角落处正在怼木桩、块头最大的一位:“阁下,请!”
被点了名的弟子姓孙,单字一个虎,为武馆首席大弟子。此人性格憨厚朴实,奈何天生牛劲儿,下手没个数,刚入馆便打折了二师父的肋骨。大师父无法,命他手握鸡蛋击打沙袋,鸡蛋不碎则算作过关。用心之良苦,苍天可鉴。
只是一个月下来,武馆买不起鸡蛋了,此计划作废。
好在孙虎不争强好胜,没同门供他殴打,便自己默默地打木头玩。十年如一日,打碎的木头当柴火供应了半个城的店铺,算是给武馆挣回了点本钱。
见楚弈点了孙虎的名,大师父慌忙拉过楚弈身后的尘觞:“这位兄弟,快劝劝你朋友!年纪轻轻得何苦呢!”
尘觞却问:“什么神兵宝器?”
大师父愕然,暗道你俩真的是一起的吗?!你家兄弟都命悬一线了,你居然还关心这些?于是好心的大师父又去拽楚弈:“你是不是被他绑架了?是的话眨眨眼...”
楚弈礼貌地推开了大师父,看向兴奋地摩拳擦掌的孙虎:“你要打几分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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