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微仔细竖起耳朵,只听赵珒类似低声呢喃的声音,说什么她没听清。
里面的人又交谈了几句,大约是玉如有事要求赵珒。
接着,便听玉如忽然娇嗔一声:“大人怎这般坏……”
听到这里,薛令微又将耳朵稍稍贴近了窗口一些。
这时,她才终于听清了赵珒的一句话:“不喜欢?……”
那厢玉如低笑:“只要是大人,奴家都喜欢……”
“那自己选一样吧。”
“大人,怎么又要蒙眼睛?大人做这事总喜欢熄灯其实也就够了,玉如斗胆求大人一回,这次可否……”
玉如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便又听她转了话锋,只是声音里带了一丝胆怯:“大人欢喜便好,奴家蒙上便是了……”
然后便是衣物窸窣落下的声音。
赵珒的声音又隐隐响起,那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的感情:“选一样吧。”
“那……还是鞭子吧,大人喜欢,奴家也喜欢……”
薛令微在外面听得瞠目,若非是今夜偷听,她根本不敢相信赵珒如今竟成了这样!
曾经那个干净的一尘不染的赵珒,好似是她过往之中的一场错觉。
难道真如荣娘说的,站在权势上的太监,都是这般堕落?
房内的灯乍然熄灭,紧跟着响起的是一道鞭子落在肉体上的清脆之声。
伴随那道鞭子声响起的,还有玉如说不上是快活还是痛苦的娇吟。
薛令微躲在窗下听得面红耳赤,虽然未见里面究竟是副什么样的场景,可听这声音大概都能猜到了。
——赵珒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堕落至此的?
几下鞭子过去便没再继续,里面寂静了片刻,忽然又猝不及防的响起玉如难以言喻痛苦的低呼。
玉如却咬着牙,笑着说了句:“大人……可觉得舒服?”
里面的赵珒没出声,却又连听到玉如好几声痛苦的低吟。
薛令微握在胸前的指节泛白,脑袋嗡嗡作响,红涨个脸。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荣娘还叫她讨好赵珒,怎么个讨好?这样讨好?她怎么做得来这种事情?
薛令微没敢继续听下去,避开守卫又悄悄溜回了东苑。
还说什么将计就计,赵珒表面翩翩,实际上就是个跟昔日的郑厂公一样的变.态罢了,果然是只有玉如才用得起的办法,真要以这种方法才能讨得赵珒的欢心和信任的话——
她还不如直接逃走。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不要命的事情了,一回生二回熟。总比继续待在这里哪天被赵珒折磨死的好。
薛令微的心里里外外凉透了,她与朱赟怎么说也算是表亲,他们竟毫不留情的把她往这火坑里推。既然如此,也怨不得她私自逃走了。
这一夜薛令微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之前坚定的所有计划与信心,都在这夜尽数溃散。
赵府的守备在夤时两刻左右较为松懈,打定逃走的主意后,薛令微没敢睡过去,因怕惊动东苑的那两个丫鬟,她连灯都不敢点,摸着黑换好衣裳。简单打点了下自己的东西,等到夤时,便从东苑一路悄悄溜到西南角的茅房。
今夜月色朦胧,恰好给她打了掩护。趁着赵府守备换岗的空隙,她成功从茅房那里翻墙逃了出去。
白日里因为翻墙伤到的脚还未好全,本来走路就很是勉强,再度翻墙更是困难,不过薛令微根本顾不了这么多,跟那事相比,脚伤又算得了什么?
成功逃出赵府后,薛令微一刻也没敢松懈,等寻到离城门不算太远的角落里躲起来,她才敢稍稍松口气。
街上有士兵巡逻,薛令微躲在一堆破旧箩筐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她逃得未免也太顺畅了。那两个东瀛人还是习武之人,悄悄潜进府里都能被发现,而她出逃,却顺利的无人发现。
她将头巾围拢了一些,又仔细的观察了下左右胡同口。这一路过来路上都静悄悄的,的确没有人跟着她。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地的绕了好大一个圈,专挑拐角走。
只要没出城,就不算真正的逃脱。
一夜担惊受怕,薛令微在箩筐里静等天明,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等再次惊醒,东方已微白。街上已有三两行人,胡同口已经摆上了烧饼摊。
薛令微整张脸都遮在头巾之下,只露出一双眼,从箩筐堆里起来,挎好包袱小心的走到烧饼摊旁,观察不远处已经开了的城门。
街上并无异样,一切如常。
难道真是她撞上了个好时候,并无人发现她么?
薛令微不再多想,大步往城门方向走去。
逃走是临时决定的,她并没有想过逃出京城以后要去哪儿,该如何生存,但只要先离开京城,其他一切日后再说——
等她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抬首间,猛地发现在城门口排查的人里,居然有钱仲!
看到钱仲的那瞬间,薛令微倏的停了脚步。钱仲是提督府里的守卫长,他会在这里,难道是来抓自己的?
薛令微一下子就慌了心神,没多想,掉头就走。
钱仲与守城的副将正说完话,便看到那个裹着头巾形色匆忙的有些诡异的女人,当即就招呼几个人上去将她拦住。
薛令微见有人来拦她,心里暗道不妙。
钱仲已经来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扒了下她遮着脸的头巾,确认是要找的人后,道:“红菱姑娘,在外这一夜也差不多了,现在随我回去见督公吧。”
薛令微不肯走,她费了好半天的劲才逃到这里,难道就这么说被带回去就被带回去?
况且赵珒已经知道她逃走了,他会如何处置她还未可知,她怎敢回去?
薛令微什么也顾不上了,抓着钱仲的手低声求道:“钱卫长,你权当没看见我,就放我出城吧!别带我回去,赵珒会杀了我的!”
钱仲蹙了蹙眉,“这是督公的命令。还有,你身为督公的侍妾,怎能直呼督公名讳?”
钱仲曾经倒是远远的见过安阳郡主一面,长公主恶贯满盈,但安阳郡主对督公确实是不错,督公念着旧情,所以才会对这个与安阳郡主容貌相似的红菱爱屋及乌,甚至是要他对她鬼鬼祟祟的行为视若不见,虽然不解,但钱仲也管不了督公的事情,他只需要按着督公的吩咐行事便可。
“钱卫长,我就求你了,这京城并不是我待的地方,提督府有我无我都无关无碍,我真的不能继续留下来了。你就当是可怜一下我,当没看见我可好?你的大恩大德我定会记在心里!”
纵然薛令微好话说尽,钱仲依旧是不为所动,板着脸对她道:“红菱姑娘还是不要费这些力气,好好的随我回去,督公不会杀你。”
薛令微哪里相信钱仲的话?她已经知道赵珒背地里是个什么路子了,即便是不杀她,要是以玉如那套对待她可如何是好?
况且昨日赵珒就警告过她要安分,转眼她就做出出逃这种事,赵珒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钱卫长,赵珒……”薛令微立马改口,“大人他一定会杀了我,我不能回去,我也不会回去!”
钱仲已经对她没有了耐心,毫不留情的撇开她的手,对其他几个守卫说道:“把她押回去!”
薛令微的手被人死死按在身后,根本挣脱不得,然后直接就被架了回去。
当薛令微被拖进赵珒的书房时,薛令微只觉得自己此生已经完了。
赵珒站在案前,不知在写什么。她被拖进来的时候,只是抬眼瞥了下她,便又继续书写。
“督公,红菱姑娘已经带回来了。”
赵珒正好写完,之后将那张纸塞进信封里,递给钱仲:“把这个交给钱汝匀,让他派亲信将此信送去福州,不得出差错。”
钱仲接过信:“是。”然后便带着抓薛令微回来的那几个守卫下去了。
书房里一时只剩了赵珒和薛令微二人。薛令微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看他。
“胆子倒是不小了。”赵珒才从书案后绕到她跟前,“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姌姌——”
听他忽然唤她闺名,薛令微就是一怵。
曾经只有母亲和奶娘才会唤她闺名,她也让他私底下直接这么叫他,但那时候他却说不合礼数,不肯僭越。如今,他却叫的如此自然顺口。
薛令微攥着裙布,指节泛白,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我、我……”
赵珒不太愿意看她在自己跟前总是低着头,记忆中她一直都是仰着脸对自己笑的,可如今她只要见到自己,就如同见到什么恶煞一般惧怕。
“总低着头干什么?抬头说话!”
听到赵珒语气里的那丝不悦,薛令微小心的抬起眼,迎上赵珒那张明显僵硬的脸。
赵珒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太高兴。
薛令微六神无主,又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什么,在恐惧和绝望之间,她只剩下哭。
薛令微低低啜泣,一边抹泪,不敢哭出声。
赵珒半倚在书案边,看着她哭。“你是真记不住我的话,还是当这提督府里的守卫都是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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