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五十九章

    太阴星。

    望舒匆匆行过九曲回廊,由月华寒霜凝结而成的冰宫纯洁之余也格外的冷寂,寂得仿佛是天地灭绝之所,世人多怀疑盘古陨落前右眼曾受重创也非毫无依据的,否则这右眼所化的太阴星怎就包含了如此之多的死气,又怎差了左眼太阳星如此之多。

    月华凝白裙若水流般悄然滑过白玉石阶,冷白寒气无时无刻不盈于足下,却是影响不到生于此长于此命该入驻于此的望舒分毫,广寒宫内的一切尽是在她的掌控,寒气受主人意志的影响为她指引着前路,再转过一个回廊,登上广寒云台,她的目光在第一时间锁定在了那立于先天灵根月桂下的一袭白衣。

    同是落雪似的白衣,放在那人身上所体现出的却是截然不与此间寒凉同融的煌煌明耀,灼灼胜似天地间唯一的光,温暖耀眼得令生灵向往追逐。

    垂眸敛眉,望舒微屈膝行了一古礼,“陛下。”

    本是在眺望洪荒大地的东皇闻言,回身望向她,金色瞳仁仿佛孕育着天地最本真的太阳光泽,太过明耀以至于很少有神敢于直视。

    “嗯?”金眸淡淡扫过,东皇太一敢以本尊游走洪荒,自然不会半点后手都不曾留下,这道借太阴属性抵消了太阳踪迹的分神便是他的后手之一。

    而全力配合打掩护的,自是忠于他、拥有太阴星一半权柄的月神望舒。

    月神禀告:“不久前太阳星暴动,日御女神已返回太阳打开先天大阵阻拦住太阳真火外泄,暂时未影响到洪荒。”

    他令望舒打开太阴的先天大阵自是可屏蔽天道感知,但同样的,自己与太阳星的联系也被切断了,故而未曾有所感知,倒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这事。金眸凝上一丝凝重,无怪一向沉稳的望舒急匆匆前来,身为太阳星君的他需要交托了半身修为反哺太阳,也亏得他生而大罗,否则怕是难以维序整个洪荒需要的太阳之光,但也因此,太阳星与自己休戚相关,道一句同生共死都不为过,而今太阳震荡,显然是本尊出了事,而且还是大事。

    透过冥冥感知了解了一下本尊目前的境遇,不知作何考虑,东皇如此回答:“本尊无碍,只是突破遇到一些阻碍,你传信于羲和,令她镇守太阳中枢,莫要让太阳真火流泄下界,另,让兄长莫担心。”

    秀气的双眉拢在了一起,望舒看着她所崇敬的陛下在提及帝俊时眼底染上的一丝温情,心下微微有些难受,她的陛下何等尊贵,生而为神,与天地齐寿,合该永垂不朽,便是量劫加身也无伤性命。

    他们神道与祖巫相似,皆是生来便掌握一方本源法则,非是灭世之过,天地亦不可割舍的存在,不似仙者,自孱弱至强大,需历经诸多磨难,纵使尊贵如盘古三清也需一个脚印一个脚印从金仙开始修炼。

    若非是为了妖皇的霸业,她的陛下又何必舍了那高高在上的尊神地位不要,亲身下了太阳星,入了那天道布下的天罗命局,去修那九死一生的仙道,去历那比寻常道人尚要厚上三分的劫难,去寻求那缥缈得不可捉摸的一线混元。

    望舒斟酌稍许,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乃太阳帝君,我等星神之尊,只消远避至高天,想来天道也奈陛下无法,您…这又何苦呢?”

    “生而为神当以护天地为己任,而我所求的却是混元超脱大道,此举本就愧对于天地厚爱,那些劫难便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何来之苦?”

    朝闻道,夕死可矣。

    “况且,他是我兄长。”

    若无法帮助于他,若无法庇护于他,便是依仗着天地厚爱在太阳星装疯卖傻熬到无量量劫又有何意思?

    他东皇太一从不是生命苟且求生之辈。

    东皇目中藏有寰宇,璀璨的太阳金光贯穿了岁月时空,他所能看到的似乎从不仅是当下的一亩三分地,“再则,帮兄长是一回事,我作何想法却是另一回事——到底,与其苟且于世,浑浑噩噩只待无量量劫加身,我更想见一见别样的风光。”

    神与天齐寿,却也受制于天。

    唯有大道混元境,方可与天其坐,超脱此方世界束缚。

    他,心向往之。

    “我自信平生不弱于任何,既生为天之尊,纵使是这天,也休得凌驾于我之上。”

    流云广袖辟却广寒亿万年囤积的寒气,东皇负手远眺于莽莽洪荒西方,峥嵘眉眼间,属于三足金乌凌驾众生之上的霸道一览无遗。

    这是多么的傲慢,又是那么的耀眼。

    东皇太一,当为洪荒第一人。

    花开两支,这边东皇分神关注着洪荒大地,那头镇元子正在自家附近溜达消食。

    你道镇元子何许人也?

    镇元子,厚土大地所养之灵物所化,天予名曰镇元,洪荒初代果农是也,人送尊号子,合计称其为镇元子。

    能自己挣来一个‘子’的尊称,镇元子也是个极有能耐的人,当知在洪荒这块地上,有时候出身还真就决定了一切,详见范例有盘古三清,三清为大道赐号之道尊,有视之如见道的美誉,又如妖皇东皇,二者乃天道亲自承认的皇,妖族主宰天命领袖,而镇元子,先天上没机会引得大道天道等一系列大佬的青睐——或是亲自出马挖坑——但他仰仗着先天十大灵根的人参果汇集多方灵脉,愣是将万寿山这座东西方交界处的贫瘠地改造成一代仙气磅礴的名山,可谓是改善水土环境领域上的执牛首之人。

    简而言之,镇元子在洪荒种树种的挺有名气的。

    今日,洪荒果农代表遛弯的时候发觉自己林子东边秃了一块,西边被烧了一片,真真是满地狼藉相,万朝心血毁于一旦,他当即就怒了。

    想他一代不搞事不怼天安安分分蹲山头修炼的老实人,就那点种树爱好还有人给捣乱,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于是镇压子开始掐指策问天道,天道对镇元子好感度尚可,很快他就得到了反馈——

    是一条龙和一只火凤在自家八万里外掐架导致的。

    说实话,在西方看到龙凤两族打架实属常态,而这里头有一个不大好明说的原因——昔日盘古大神开天,也不省的是不是力道用的不咋匀称,还是他老人家劈下来时手抖了抖,反正洪荒落定成型后西方明显就发育不良,而这间接导致的就是发育不良的西方它灵力不大够,养不出多少大能来,好东西也愣是没法憋不出几样,龙凤两族在这边开战不心疼,还不怕那个吃饱了撑着的跑出来逼逼叨说什么此树是我栽不许破坏环境等等影响打架气氛。

    因此,在西方开战已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默契。

    至于西方生灵的意见?

    有种你就挑上两族跟他们说啊。

    至于有没有这样的勇士,镇元子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家就在西方的边边上,偶尔也是会遭到一点小小的波及,亏得他机智敏锐早早开了护山大阵,故而损失不算大,还不至于让他一股热血冲向天灵盖就跑去跟龙凤两族讲道理。

    近千年来他的好日子过得更加红火,甚至混得一个植树造林的领军人物称号,如此种种,盖因龙凤两族在战时难得来了次蜜月期——准确来说是为了两族的最高利益,暂时遇着对家的不抄家伙上——目标一致的寻一青衣蒙面道人,连呼朋唤友约架火拼的次数也出现了历史新低,没了那群祸害毁山灭林四处招摇,他的业务范围自然也就加大了,待他不紧不慢的调理了好几处山脉大川后,就有了今日的好名声,以及那数量少但至少天道还是肯给的功德。

    镇元子:生活美滋滋,明年奔小康,有木有啊?

    本来,依据龙凤两族先平外再内斗的最高指导方针,镇元子觉着在找到那青衣前两族是不会再度开战的,于是他就没时时刻刻的捏着地书准备开启自家先天护山大阵,结果……

    经验主义害死他啊!

    镇元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他混到这步多不容易,又不是三清那种有个好爹的圣二代,功德气运样样不缺,连着资源法宝什么的估摸着时候一到天道也得殷勤奉上,自己唯二拿得出手的就是一颗果子吃下去效果不大的人参树和一块在树下头捡着的同样作用比上不能比下有余的先天灵宝地书,撑撑场面还是可以的,真打起来还不如提前跑路来得实在。再则他也没上界那些星神在房地产上的优势条件,诚然从出生上来说,他好歹也是先天一族,但他的地盘是万寿山,不像星辰在天,下界再怎么打也影响不到上头,自己是坐在家中也可能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就问冤不冤。

    两相对比他的待遇真真是不上不下的很,有宝,但作用不大,有房,但地段不好,无人觊觎,也无人问津,日子过得精打细算,好不容易才赚了点功德,大有奔向小康的苗头,结果转眼龙凤又打架毁了他泰半心血。

    龙凤怎么了?

    他,靠着一手种树手艺闯出名头的大罗金仙镇元子,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这般一想,气得心肝胃疼的镇元子撸起袖子就赶往了事发地。

    临近战斗中心,他才发觉这的情况好像与他想象中斗得天翻地覆就等着他过来收拾的场景并不大一样啊。

    此刻,罪魁祸龙与罪魁祸凤双双倒地,眼瞅着就是半死不活的样,看来是有好心人先一步替他行道了。

    镇元子一边掐着帮着蒙蒙天机,一边搜寻起这位好心人的身影,想着是不是请对方去家里喝喝茶吃吃果子聊聊人生理想,顺便问问有没有意向当个护山林业工什么的。

    如果有,他,镇元子,一个以种树为毕生目标的男人开高价。

    显然他来得很及时,好心人还没挥一挥衣袖挂剑离去,只给他留下两具尸体和一段遥远传说。

    在两头身长几百丈的巨兽间,站在一个与前者对比相当渺小的豆丁,这个渺小得很不起眼的豆丁一脚踩着火凤的翅膀,一屁股坐在角龙的头上,正对着这两只兽脸上头写满了‘给我一刀,别犹豫,谢谢’的罪魁祸首循循做着思想工作。

    “我说你啊,打架就打架,烧什么东西啊!知不知道最近天很热的啊。”

    听听,多志同道合的人啊。镇元子抚须颔首表示赞同,心下对发展对方成为自家护山工的想法更加热切。

    “还有你,都能化形了好好做人不好吗?嗯,我知道你是龙,但是随便化出本体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太阳星上头的那两只也没敢随随便便就在下界显露本体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洪荒东皇第二吗?”

    就是就是,东皇那煞星一个就够了。镇元子猛点头。

    “觉着我多管闲事?是,我是有点无聊,可你们又不带我玩,我就只能请你们安静下来好好听我说说话咯。再说了,人家镇元子好歹也请我吃过果子,你们在这上演全武行,说我管不管?”

    得,还是熟人。

    镇元子定睛一看,红袍子大团子,这幅打扮,呃……

    他,一代果农镇元子,今天心肝胃也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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