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小妹妹你认错人了!嗝……”胡子拉碴的长发青年摇摇晃晃,想要拿回自己的酒壶。
“那你刚才干嘛反应那么大?明明已经醉醺醺的了。”闻朔抱着他的竹酒壶步伐矫健,刺溜一下就跑开了。
“你、你在说什么?本驱邪大师什么反应?”
百里屠苏眼见着酒气冲天的醉鬼一个不注意就被凳子绊了一跤,摔了个大马趴,引来周遭众人的哈哈大笑,遂道:“小朔,还给他吧,我看这位兄弟不像是晴雪要找的人。”
在风晴雪的口中,她那位兄长大人宛若神明,怎么会是这么一个落魄酒鬼的形象?
“是啊是啊,小姑娘,我前段时间才看到这臭道士赌输了没钱换酒债,被老板娘追得到处跑,怎么会是这位姑娘的大哥?”旁边作丐帮弟子打扮的人打趣道:“再说了,这种只知今朝醉的家伙捡回去又有什么用,我说的对不对?”
“他是个道士?”
“嗨呀,假道士,比纯阳宫的那群人差远了。”
闻朔撇撇嘴,在一片嘘声中将酒壶放在了桌上,还附赠一叠铜板,“喏,酒壶还你,顺便请你喝酒算是道歉了。”
原本还抱着桌腿喃喃自语的青年“刷”的挣扎了起来,手往桌上伸,“酒?酒……小妹妹你真是个好人嗝……”
闻朔眯眼看了这人半晌,拔腿便走,“晴雪我们走,还要往纯阳赶路呢。”
风晴雪迟疑半晌,往桌上又放了些银钱,这时只觉肩上一沉,莫德雷德笑嘻嘻地勾住了她的肩膀,半搂着她往酒楼外走,“走喽走喽,再不走来不及啦!”
“诶?可是……”
百里屠苏结完账后,看了一眼还兀自抱着酒壶叽里咕噜的酒鬼,摇了摇头,转身跟上了三人的步伐。
一路上风晴雪比之往昔沉默了不少,莫德雷德见状吹了声口哨:“怎么,还在想着那个酒鬼啊?”
“我,我只是……”她下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辫子,“我只是觉得他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我不觉得他是我大哥,如果真是大哥的话怎么会认不出来我呢?”
如果是风广陌的话,也根本不会拒绝与自家妹妹相认。当然,她下意识地否定了“风广陌并不想认她”这种没有道理的走向。
叛逆骑士啧了一声,“别想他了,你大哥那么英明神武,就算不记得你了,也不可能混成那个鬼样子。”
百里屠苏附议,他点头道:“虽然那人背着一把重剑,但我观他下盘,发觉他基础松散,功力不深,道行浅薄。你曾说你大哥是你们那一代中最厉害的人……”
这言下之意就是他觉得不行,这人压根不是。
“灵剑双煞”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共识。
风晴雪下意识地看向了闻朔,却发现小姑娘正数着荷包碎碎念:“……十五、十六、十七……哎按照这个进度我们不可能一直杀到长安了……”
她顿时笑弯了眼睛,摸了摸闻朔的脑袋,“没有了就再去挣好了。”
“一文钱难倒四个英雄汉,”萝莉抬起脸,有些哀怨,“为什么阿瑟没有黄金率?”
“黄金率是什……小心!”
赤黑的焰浪将风晴雪和闻朔护到了身后。
眉间有着一点朱砂的少侠拧着眉,焚寂剑大开大合,将袭来的暗器尽数斩落剑下,他沉声道:“与上次一样,是同一人所令。”
莫德雷德一甩马尾,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注视着包抄而来的黑衣人,“很好,看来渣滓们变强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在碾压般的实力面前,凡人是坚持不了几个回合的,不过尽管如此,这些人的身法和招数与前人相比都又精进了不少,灭杀还是费了点功夫。
现在周围躺了一地的尸体,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很显然阿瑟少侠又忘了这回事了。
百里屠苏收剑入鞘,问道:“有什么头绪么?”
“嗯?”闻朔摸了摸下巴,并没有在意没有活口的事情,因为那已经没什么用了。
她想了想道:“第一,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是我;第二,绝无可能是因为我们放出的‘持盾尊者的未婚妻’这种笑话,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有迹象了;第三,拦路虎的出现频率增加了,幕后之人在阻止我们靠近长安。”
百里屠苏点点头,这就是江湖仇杀了,他除了帮把手外其他的插不上手。
莫德雷德的眼神瞬间转冷,她冷哼一声,“我倒是要看看是谁!”
“说来我一直觉得非常奇怪,幕后那人手眼通天这不稀奇,权倾朝野也是可能的,这人一开始想抓我后来想杀我也没什么。问题是他怎么知道我刚刚来的时候的地点的?他会占星?”
闻朔觉得匪夷所思,而且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唐朝有什么著名的星象学家或者神棍。
“而且一波一波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如果真的知道我身边有帮手(从者),这么做完全是浪费精力吧。”
“此人也许是想要拖时间。”百里少侠难得的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拖时间?蚊子腿一样的丁点时间?这么□□裸地告诉她,长安城里除了她家玛修的确有什么?这是个阳谋。
闻朔紧紧地皱起了眉。
不出所料,接下来的路途中涌现出了更多的杀手,不像唐门的刺客,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他们更像是死士,手段阴毒刁钻,飞蛾般前仆后继,仿佛怀着无穷的勇气,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前来赴宴。
赴必死之宴。
尤其是在距离长安城不过一日距离的时候,这种盛况达到了巅峰。
两把剑,一柄巨镰,舞得虎虎生风,那把带着炽烈辉耀的剑更是犀利无匹,泛着和剑芒一样毫不掩饰的杀意,将所有看得见的敌人尽数斩杀。
唯独斩不了莫德雷德对面那个人。
那是个像泥鳅一样滑不溜丢、极为难缠的人。
还是个女人。
一个白衣风流、风一般恣意洒脱的女人。
“Assassin……”叛逆骑士杀气暴涨,眸光一闪,剑气纵横,自下往上斜斜撩起一剑。
却见那连面纱也未戴的清丽女子如飘渺的风烟,长腿一蹬,灵活地后撤,宛如游鱼般避开剑芒转瞬远去。
并在消失前给了莫德雷德一个冷艳的笑容。
“想跑?没门!”
“别追了,没有用。”
莫德雷德急急地刹车,“呸,她这是什么意思,挑衅吗?”她转过身,瞥见闻朔糟糕的脸色,一愣:“master……”
萝莉冷着一张脸,神色莫名,半晌才挤出一句道:“也许我们不该去长安。”
“那人是谁?”百里屠苏问道。
“也许是聂隐娘,也许是吕四娘,也许是红拂女,也许是荆轲……谁知道呢。”
百里屠苏沉默了。
风晴雪却轻“咦”一声:“荆轲不是男性么?”
其余三人齐齐看着她。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她摸了摸脸。
“你没错。荆轲是男的。”闻朔咬牙道,“我刚刚说的是我仇人们……的代号。”
“朔朔你的仇人怎么这么多。”风晴雪担忧地道:“今天这个就已经这么厉害了……”
“怕了吗?现在跟我分开走还来得及哦?”
黑色的长辫子甩了甩,“不要。我还要帮你找姐姐的。”她偏向眉目精致的少年:“苏苏呢?”
少年摇摇头,言简意赅:“我也不会。”
上个月圆之夜他失控时是莫德雷德救了他,虽然手段有些粗暴,但结果无疑是好的。至少在他偿还完恩情前他是不会走人的,即使莫德雷德的武力值比他高出了不知多少。
莫德雷德哈哈大笑:“没看错你啊小弟!”
本来嘛,她觉得有个土著在干啥事都会方便一些,现在她对这少年刮目相看了。
金发骑士把剑往肩上一扛,往小树林里走:“master你别想太多啦,管它长安有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
她干脆利落地闪身进了树林,像捉只鸡一样拎着一个人回来了。
“哎哎哎小兄弟放手放手……”被莫德雷德抓过来的青年捂着耳朵跳脚,“你怎么这么粗暴?”
“说!你跟着我们有什么目的?”一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鬼鬼祟祟半天了……什么居心?”
宽袍大袖、落拓不羁的青年咽了口口水,干笑起来:“误会,都是误会,我就一碰巧路过的。”
他对上风晴雪好奇的神色连连摆手:“你别误会,我真不认识你啊妹子。”
晴雪歪着头,“你是那天喝酒的那位大哥……”
闻朔现在的心情非常不美妙,因此也就没有调侃人打太极的心情,一针见血道:“怎么?听见自家妹子即将卷入危险坐不住了?”
“你、你瞎说什么,本道长行侠仗义,本职是驱策妖邪,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你跟着我们干嘛?上赶着当我们小弟啊?”莫德雷德没好气道。
“我这不是……想提醒提醒你们走错道了吗。”他小心翼翼地把横在脖颈边的剑移开,登登登后退几步。
闻朔乐了,呲牙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们走错路了?”
胡子拉碴的高大青年很随意地摆摆手,“你们不是说要去纯阳嘛?纯阳的路在西边不在这……我是个好人,不随便留名,这就走了啊,走了啊。”
看似稳如老狗,实则心虚得不行的汉子脚下生风,却被百里屠苏一把拉了回来,这回是焚寂横在了他面前。他斜眼一瞅,百里小哥认真地注视着他:“你心里有鬼。”
尹千觞:……
背后响起了幽幽的萝莉音:“醉得稀里糊涂了还能记得一个随便经过的路人要去哪?”
尹千觞心里咯噔一声。
“一个武功稀烂的假道士还能跟得上我们?还能在围观了大量斗殴厮杀之后没被吓得跑出十万八千里?”
尹千觞:……
他干咳一声,正想澄清点什么,只见那只鬼灵精的小萝莉扒了他的钱袋,“哗啦”一声把东西抖开了。
“喂你干啥?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啊?”
闻朔扒拉了一下钱袋,笑眯眯地道:“不多不少,正好一两银子二十钱。晴雪你那天给了他多少钱?”
百里少侠和莫巨侠都神色莫名地注视着他,尹千觞生无可恋地转过脸,就见梳着长辫的漂亮姑娘正怔怔地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哥哥?”好半晌,细弱蚊呐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
落拓不羁的青年心底暗叹一声,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沉默片刻后淡淡地道:“风广陌已经死了。”
风晴雪闻言一愣,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却浮起水雾。
她垂首看了自己脚尖半晌,道:“……你叫什么?”
“……尹千觞。”
“哦,哥哥你新名字真好听。”风晴雪抬眸认真地道。
尹千觞:……
“看起来也不是太渣嘛。”闻朔旁观兄妹相认的一幕感慨道。
她察觉到一只手覆在了她的头顶,十分生涩地、轻柔地摸了摸,仿佛是在抚慰。
她惊奇地仰起脸,就看到百里屠苏略显羞赧地放下手,抿了抿唇,道:“你也不要难过,哥哥总是会疼妹妹的。”
闻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百里少侠的意思。
哦,这是在安慰她顺便变相谴责她名义上的大哥背锅王·唐泰斯先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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