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紧身战斗服的少女在夜色里不断地战斗,挥舞着盾牌与各种各样的怪物拼搏,汗水一滴滴滑落,而她内心的焦虑与彷徨也随着时间流逝持续累积。
“噌——”
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响彻这片街区,被撞飞的活尸噼里啪啦带走了一片断壁残垣,手中的火把骨碌碌滚落在地,照亮了地面的骷髅和散落的棺材碎片。
玛修紧抿着唇,趁着眼冒红光的野狗们还未闻声而来之际踩灭了火把,迅速地远离了这里,临走前用盾牌补了个刀,顺着破败的大理石阶梯前往下一个清净的区域。
她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顺利地拐了个弯,沿着垂落的金属梯子爬上了一座尖塔,通过这条捷径来到了另一条全新的街道,从这里俯瞰下去,终于得以一览这片阴森之地的全貌。
这里的怪物,实在是太多了。
是的,怪物——无论是举着火把、菜刀、锄头等物游荡在街道上的人们,或者匍匐在地的巨大乌鸦,眼冒红光的野狗,都是怪物。
他们散布于各个角落,全都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对于杀戮和鲜血的渴望,有活人就会疯狂地围攻上来,似乎是不知疲倦。
玛修感到一阵疲惫。
就在最开始,她还抱着期待想要拯救一个神父装的男人,然而当神父一转过头,目光空洞,喉咙间溢出狂战士般的咆哮时,她就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正常人了。
天空是暗沉鬼魅的深红色,无星无月,厚重的云翳遮挡住本就不多的光,整个城市都陷入了黑暗中。高高低低的哥特式建筑连绵在一起,层次不甚分明,结构错综复杂,尖尖的屋顶如同一把把直刺天穹的利刃。
这是个维多利亚风格的城市,却一点也没有英伦的美丽典雅,只有破旧、脏乱、疯狂、血腥,像是吞噬着生命的深渊。
少女在片刻的休息后坚定地投入了下一轮战斗。
无论如何,先找到前辈和其他从者是首要的。
她穿过一处充斥着雕塑的公园,敏捷地避开了游荡的活尸。
这些雕像与松加德的雕像不同。在夜色弥漫的英雄灵魂的栖息地,也矗立着不少高耸入云的雕像,玛修抬头望去的时候都要尽力仰着脖子。
不过那些巨大的雕像尽管在高度上给人带来了一定的压迫感,还会跟随着人们的走动而转动方向——比如雕像们会一直默默看着外来者。但被他们注视着却并不可怕,就好像是英雄们的灵魂在守护着自己。
而这一片区域的雕塑们就要诡谲阴郁许多,他们只是普通的街头雕塑,大小也并不出格,却格外的多,千姿百态,姿势各异,表情奇特,在阴暗的夜色中散发着冰冷的色泽。
这或许也有自己孤身一人想太多的缘故。玛修紧了紧盾牌,内心担忧不断蔓延,从手捧蜡烛的铜像身边经过,擦了擦汗。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而少女的内心也愈发煎熬。
前辈,前辈,你到底在哪?
她稍微有些晃神,如果前辈也像她一般,只身一人处于这种境地,要怎么办才好?
“喀嚓”脚下的枯枝发出轻微的声响。
阴暗的角落里红光一闪而逝,流着涎水的猎犬大张着嘴扑向自己的猎物。
“——!”
少女的余光闪过诡异的红影,正要回身反击,不料被脚边的棺材绊了一跤,只得改变姿势,就地一滚,先躲开这道袭击。
背后却突兀地传来一声大吼:“食我佛山无影脚啦——!”
一声爆裂般的撞击,“噌噌”两下,野狗悲鸣着从玛修头上飞了出去,碎成两截的躯体在空中翻滚,鲜血狂飙。
玛修惊愕地转过头,就看到脚蹬皮靴、身着玄色猎人装的少女收回巨大的镰刀,还耍帅地转了转。
那人的面部轮廓在黯淡的光线下不甚清晰,却依稀能看出目光清澈透亮。
“哟,小美人,还能站起来吗?”那人扛着镰刀冲她吹了声口哨。
玛修眼前一亮,“太好了,前辈!”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双眸瞬间犹如点燃了滚烫的火焰。
穿着猎人套装的少女愣了一下,“小妹妹,你刚刚叫我啥?”
“前辈……”
那人转了转镰刀,往地上一插,歪歪脑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是的!”玛修涨红了脸,“你就是我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人,绝对、绝对没有错!”
“行吧。”少女耸耸肩,看样子是没有把话放在心上,她伸出手把玛修从地上拽起来,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在找和我很像的人,但这种地方对你一个小姑娘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明明前辈也没有比我大多少……”玛修小声反驳。
她此时灰头土脸的,因为连续的战斗导致身体上还有不少擦伤与血迹,没有被紧身战斗服包裹的地方伤痕累累,看起来颇为狼狈。
少女将镰刀插在背后,拍了拍小姑娘身上的尘土,“你的前辈还真是不负责任啊,居然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她从腰间抽出一方手巾,轻轻地给玛修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
“……”玛修想了想,“不是的,前辈才没有……”
“你居然还为他说话,我明白了,这种剧目不就是渣男抛弃原配追寻小三、原配怒而为爱奔走的八点档吗?”
你不要再满嘴跑火车了……
玛修越发确定眼前就是自己正在寻找的人,可惜的是不知为何她丧失了有关自己的全部记忆,大概也记不得迦勒底的大家了。
前辈一定遭遇了什么意外。
她稍微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睑,复又振作起来,没关系的,别的不好说,但能肯定的是只要打败敌人,修复了这个特异点,前辈一定会想起一切的!
而且眼前的人一点伤也没受,真是太好了。
“呃,抱歉……”少女眨眨眼,“我一直都不太会包扎。”她松开手,打量了一下玛修的脑袋,抽了抽嘴角,“这项技能从没点亮过。”
“没有关系。”玛修主动握住少女的手,露出一个微笑,“已经很好了,谢谢前辈。”她笑着碰了碰头上缠得歪歪扭扭的头巾。
少女看着暖心的笑容微微一愣。
“哇,我好像捡了一只小天使……”
小天使在稍作休息后满蓝满血复活,她看着干翻一票人的闻朔从熊熊燃烧的火堆边捡了一根火把用以照明,从尸体上搜刮了一堆杂物,再把火把丢出去将尸身烧个精光……
总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光是气势就和之前大不相同。
闻朔朝她走过来,丢过来一个小药瓶,“拿着吧,虽然还不清楚有什么用,有备无患。”
顶着可以算是陌生的目光,玛修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她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问:“前辈……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这个啊……当然没问题。还有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前辈啦,我对目前唯一的活人还是很优待的。”猎人装少女笑了笑,“我叫闻朔嘛。你看,绝对不是你认识的人吧,因为像玛修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我以前也没见过呢,要是见过怎么会没有印象?”
玛修没有说话,心道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是梅林阁下在就好了,说不定能判断出是哪的毛病。
而闻朔打量着这里的街道格局,头疼不已,觉得这些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都长一个样,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她扫开了一具挡路的棺材,自语道:“这破地方到底是哪啊,感觉在我人类的认知里根本没有这种反人类的地方。”
“亚楠。”玛修回过神,“这里的居民们告诉我,这里叫亚楠,可是我从未听过英国历史上有这么个城市。”
如果是卷帙浩繁中也完全不曾耳闻的存在突兀地出现在了要前往修正的特异点,这里的一切又如此奇异可怖,那么这座城市说不定就是历史崩溃的源头。
她稍微有些低落,“而且不知为何,原住民们对外来者十分排斥,一个都不肯好好地交流。”
他们只会咒骂着——“该死的异乡人!都是你们来带了祸乱!”“滚出去!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一向温文有礼的少女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闻朔闻言挑了挑眉,寻了最近一户人家敲了敲门,尝试着透过透着微光的窗户和里面的人交流,“打扰了,方便问个话吗?”
“走开!亚楠不欢迎你们!今夜过后你们这些爬虫都会死在外面咳咳……哈哈哈哈哈……”里面传来疯狂的笑声。
“什么毛病,看来这里已经不值得拯救了。”少女耸耸肩,颇有些冷酷地轻松道。
玛修神色微动。
闻朔挥着虎虎生风的镰刀一刀劈飞一只麻袋哥,末了还翻了翻人家的麻袋,找出一点油脂。
“啧,真够穷的。”这么吐槽着,将活尸残破的尸身踹到一边,从腰边悬挂的皮囊里摸出一只小小的油罐,抹油,点火,扔到蹿过来的野狗身上,跑路,一气呵成。
“走喽!”
身后传来了激烈的爆炸,灼热的空气舔舐着背脊,玛修一边被拉着跑一边侧过头注视着精神饱满的闻朔,心情也稍稍雀跃起来,恍惚间就好像回到了冬木的时候,那时这个人也是如此热血元气。
也是照亮了天穹的熊熊大火,倾塌残破的建筑群,不断袭来的怪物。
真是……太相似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名为闻朔的少女手上挥舞的不是镰刀而是一截钢管。后来她嫌弃钢管太烫手,扔掉钢管直接从散架一地的龙牙兵身上捡了两截凶骨作为武器。
不过相比起来,现在的闻朔要更加熟稔和挥洒自如,也更加……张狂。
玛修回想着,忍不住低低地感叹道:“前辈真是厉害。”
“那当然了。”闻朔得意一笑,“世界上像我这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天才黑……呃,可不多了。”
“不过,总感觉体能比之前好了不少……”她挥了挥镰刀,纳闷道:“我之前能举起这么沉的家伙么?”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隐约有了肌肉的肩臂线条。
她踢开一捧稻草,道:“正好我要去找个人,玛修要一起吗?顺便找找你的同伴。”
玛修擦了擦从额角滑落的汗水,问道:“什么样的人呢?还有前辈之前是在哪里呢?我找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一个正常人。罗宾先生和齐格飞先生他们也是,好像突然就不见了。”
“啊?还有好几个人一起帮你声讨渣男的吗?”
面对小姑娘不满的眼神,闻朔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你说我从哪来的啊,说来话长,不过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知道那老头是不是在骗我。”镰刀在微弱的火光下交织出银色的网,活尸直直飞了出去,在地面拖曳出血痕,玛修及时补刀,两个人配合相当默契。
“至于我要找的人嘛,是监狱里认识的。”闻朔轻描淡写地道:“是个挺暴躁的老哥,一个能打七个,能从尖沙咀砍到铜锣湾,蓬莱砍到南天门。堪称中二中的战斗机……”
如果玛修此时仔细观察闻朔的表情,就会发现那瞳眸里被掩映在夜色中的一丝兴味,以及微不可察的狂热。
但她没有,她还在为可能又多了一位强援而感到高兴,因为按照这个描述那很有可能是另一位善意的英灵,虽然可能并非迦勒底的从者。
“这么说来是一位先生帮助了前辈,也许是位强大的英灵呢。”小姑娘松了口气,随即疑惑道:“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他呢?”
“不知道。我们出来之后眨眼就被传送分开了。”闻朔顿了顿,摸摸下巴,“英灵是什么?”
玛修一呆,咦这个……如果现在解释给前辈听的话她会接受吗?
她还在思索,就听旁边那人轻快地道:“那个老头有没有骗人不知道,不过小玛修一定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紧身衣美少女蓦地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这感觉转瞬即逝,她偏过头,眨眨眼,对注视着她的闻朔微笑道:“当然不会……说起英灵,呃对了前辈,你的通讯器呢?”
玛修突然想起一直没有联系的医生。
通讯器?
闻朔顺着可爱妹子的目光落到了手腕上——那里如今空空如也。她想了想那个原来戴在手腕上的小东西,神色一凛,“……通讯器?你知道那是什么?那难道不是军方的追踪器一类的吗?”
她怀疑地看了一眼玛修,看着玛修皱着眉茫然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算了。不过那个所谓的通讯器嘛……”
她朝玛修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神色在火光映照下莫测起来,“已经被我拆成了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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