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冰洋里有龙种,有英灵,有劲敌,这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迦勒底方并未想到龙种会如此突兀的出现,它的速度极快,从大洋深处来到海面上也不过是瞬息的功夫,它的身体极寒,仅仅是刚刚浮出海面,宛如沸腾的海水便被重新冻结、粉碎、气化。
风中隐约有意义不明的刺耳音节,那是龙族的语言,这头龙在“说话,”龙的语言就是它们的言灵,而它们的言灵就是——战斗的号角。
一个充斥着暴风雪的领域迅速扩张,那道幽蓝泛白的影子在海里飞快游走,它绕着诺亚方舟号打转,像一个狡猾的猎人正试图诱捕自己的猎物。
“二代种。”闻朔双眼泛起了金光,“仅次于初代种的二代龙种,虽然不是龙王也相当棘手,它怎么出现的?”
“前辈!”身后传来玛修的高呼,“快回舱里!它冲过来了!”
突如其来的剧烈颠簸将甲板上的人狠狠一抛——
倒错的视角中,闻朔冷冷地注视着那道影子,她感觉到冰刀一样的风刮在脸上,像是剖开鱼鳞一样细细密密地切割着皮肤,脸上逐渐传来刺骨的疼痛。她紧紧抓着金属围栏以免被扔进海里,忽然重新和那双金灿灿的兽瞳对上了,顿时强烈的杀意猛地袭来。
这个二代种是海洋与水之王的血裔,它痛恨着入侵者,它——
闻朔顶着风雪张开嘴,瞬间失去了对舌头的感知,“它……”
“给我进去好好呆着啊!”高高扬起的船头,阿尔托莉亚一把揪住闻朔,御主顿时像个弹力球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一个绿色的怀抱,而后罗宾极为熟练地将斗篷打了个蝴蝶结,绿色的包裹被门口的红A接手,最后快速地被红A丢进了舱门。
一气呵成。
玛修:……
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默契这么熟练啊!前辈会哭的啊!
不过小姑娘倒是松了口气。诺亚方舟号早已停止前进并转变了方向,在和逐渐冻结的海水作斗争,在岩窟王的操控下破冰船就像洛圣都的赛车般狂野。这种时候一个不小心把人颠进海里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去宰了它!”阿尔托莉亚骑着水上摩托冲进了海里,咖喱棒垂在海面上,喀啦喀啦溅起一道水龙。
一个硕大的浪头打来,诺亚方舟号被魔术加固过的船体传来令人心惊的碰撞声,外侧顿时出现一个凹陷。
那速度极快的龙……在试图让他们沉船!
莫德雷德怒喝一声,“有什么了不起啊,我也会冲浪!”说完叛逆骑士不知从哪掏出一块金蓝色调的冲浪板,抱着冲浪板就跳下海,“看我叉死你!Ya——hoooo——”
猛烈的暴风雪糊住了叛逆骑士的眼睛,不得不承认这冰刀霜剑严重让她的动作有了迟滞,金色的马尾上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很快,她感觉自己的魔力都有冻结的趋势。
不行,要对付它必须得进入水里。但是在水里,行动就更为受限了……
莫德雷德深呼吸一口,试着扎进了海里。
那道狡猾的幽蓝泛白的影子至少有十多米,却灵活的不像样,它甚至对着这些胆敢冒犯它的人类起了戏弄的心思。
粗壮的金色光柱从龙种的身侧划过,那是阿尔托莉亚的攻击。原以为它会远远避开光炮,那庞大的影子却猛地回过身,不退反进一个甩尾,厚重的冰层像是崩塌的城墙般压了过来。
就在叛逆骑士提剑扫开的一瞬间,白色的风暴忽的扑面而来,尖利的爪子“噗”的刺穿了莫德雷德肩胛骨。
这家伙还会声东击西的吗?!
给我死开啊啊啊啊啊啊啊——!
暴躁的金毛假小子忍着剧痛攥住了龙爪,感受着那硬逾钢刀的鳞片表层,她狠狠地将庞然大物往自己这方一拽,海水中顿时涌起了一片血红。趁着爪子卡在肩胛骨的那一刻,莫德雷德眼疾手快地挥下了剑。
剧烈动荡的冰冷海水被大股大股的红色侵染,血色中一道小小的身影宛如炮弹般砸了出去。
龙种冷冷地瞥了一眼对方,尾巴一甩冲向了头顶的船。
那才是它的目标。
它的吐息带着白色的霜,在越来越大的暴风雪领域中,它的能力只会越来越强。那艘船的速度在肉眼可见的变慢,对于利箭般迅疾的龙种来说更是如此。
幽灵般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船的底部,金色的兽瞳眯起。
“噗嗤”
一柄猩红的长/枪/洞穿了它的眼睛。
深深地钉入了龙瞳。
扎着蓝色马尾的男人俯视着它,脸上流露出狰狞的笑意,他说:老子在船底等你好久了。
男人死死地抓着他的枪,任由龙种上下左右的甩动也没有放手,他像蛰伏的狼一样狠狠咬紧了猎物,钢铁般的鱼鳍状膜翼刺穿了他的背部,露出了森森白骨,他面不改色地扒住了龙种幽蓝泛灰的丑陋面孔,另一只手狠狠地插进了它的眼睛。
一下,两下,三下……
片刻后库丘林感觉右腿一凉,身体的一部分离自己远去,顿时脸一抽,他盯着疯狂耸动的龙种,龇牙露出了轻蔑又血腥的笑容。
……
白茫茫一片中,阿尔托莉亚收起了水上摩托,感受着水下剧烈的打斗气息,她收敛了杀气,静静地趴在一大块冰层上,手持黑色的巴/雷/特狙/击/枪。
她在等。
“飞飞飞飞仔!”船上黑贞正闭着眼睛大喊,“过来我给你加buff!”
齐格飞看着黑贞又怂又要硬着头皮的模样,不由想笑,这人死死地拽着舱门外的栏杆,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上似乎还能看到青筋鼓起的形状,在剧烈的颠簸中额头冒出了层层冷汗。
龙之魔女强自镇定地挥了挥旗杆,“所所有的邪恶聚集于此!魔龙咆哮!莱茵的苍龙、不列颠的红龙、红龙之子!……展、展露你的爪牙吧!”
阿尔托莉亚感到身上流过一丝热流,她眯了眯眼,瞥了远处的船一眼,视线聚焦于东北方向。
一分钟后,白色的海面猛地腾起一股血雾,在她注视的方向灰蓝色的巨大身影破开暴风雪露出了真容,先是泛着寒光的鳍状膜翼,再是一柄血色的枪,然后是头。
阿尔托莉亚扣下了扳机。
一丝血线划过,浓郁的魔力带着一块红色的晶体打爆了龙种的脑袋,一声凄厉的哀嚎过后,所有人的耳朵都仿佛被刀子刮过,剧烈的暴风雪猛地向上扬起,随后散作北冰洋的海风。
“呼……”阿尔托莉亚松了口气,拂了拂身上的冰渣子,目光在浑身是血的库丘林身上顿了顿,光之子回以一个懒洋洋的笑容。
他说,干的不错。
说起来,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呢?
“嘿嘿……”库丘林“呸”的一口吐出了血沫子,“想要老子死还早得很呢!”
光之子从一团稀巴烂中抽回了自己的枪,报复般的狠狠一踩,拖着残破的身体跳向了诺亚方舟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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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门被“啪”的打开了,闻朔从门缝里不满地传话,“我说你们啊!下次别这么粗暴好吗?”待船重新恢复稳定,闻朔探出头,“死了?”
“死了,你也要死了。”红A指着闻朔的脸,“自己照照镜子去。”
“不用照。”闻朔满不在乎地抹了把满脸血,“又不是恢复不过来。”暴风雪领域散去后,那骇人的低温也终于消散了,目之所及除了正在下沉的残破龙尸就是不远处的YAMAL号。
冰冷的阳光重新洒在海面,碎裂的浮冰反射出洁白的光芒,伴随着一阵优美曼妙的琴音,这里就仿佛无暇的冰之国。
啊终于……
战斗终于结束了啊。
这么喃喃着,玛修看了看完好无损的闻朔,前辈也没事呢。小姑娘松口气,丢掉了盾牌解除了武装。
“醒来!”惊雷般的暴喝在头顶上炸响,顿时惊得玛修呆毛竖起。
“嗨!怎、怎么了?”少女大梦初醒般一把揪住了作战服衣角,她茫然地扭头,发现花之魔术师正提着剑杖站在身边,梅林敲了敲她的小脑瓜,无奈笑道:“哎呀,刚刚是不是想睡觉?”
“好像有点,难道是昨晚……不对!”玛修立即醒悟,有敌人!
在——那里!
持盾少女大步奔向船头,察觉到同伴们身上爆发出肃杀惊人的气息。
她将目光放到远处的海面,锁定在那艘名为YAMAL的船上,发现船身笼罩着一层微不可察的金光,隐约有船帆的影子闪烁。
那是……?
YAMAL号船头只站着一个人,然而就这么一道身影却让人如临大敌,似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他……是神明。”齐格飞看着对方那头长长的白发如烟雾般在海风中飘动,死死地握紧了剑柄,“即使不是……也有浓厚的神性气息。”
那气息并不具备攻击性,却依然带给他极为深沉的压迫感。
而且刚刚红A试着攻击过那条船,所有攻击全都被那层金光挡住了。那艘船看起来普通,却像是个什么宝具,无怪红A骂它乌龟壳。
“神?”闻朔眉头一跳。
梅林一声叹息,“如果要问真名的话,不难,看到他手上那把琴没有?俄耳甫斯那把传说中能抵抗海妖塞壬歌喉的七弦琴。”也就是这把琴所弹奏的琴声刚刚给他们带来了大麻烦,这可比尼禄龙娘的夺命金曲要命多了。
“迦勒底的,看来你们也不是什么蠢货嘛。”隔着老远传来了清越的男音,白发琴师放下搭在琴弦上的手,不咸不淡地说着,他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啊,你们那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人物……唔,caster?还有……希腊……族人?”
“族人?不。”被明晃晃的有兴致的视线打量着,列奥尼达一世踏前一步沉声道,“尽管你我同出一域,我的先辈赫拉克勒斯还曾与你有同袍之谊,我也对阁下久仰……但,如果你是我等前进道路的阻碍,那我们必然将刀剑相向!”
那头冷硬的红色扫把头宛如浸染了鲜血般绽放着愤怒,它的主人抬起结实的手臂,一杆长/枪牢牢锁定了琴师。
“等等等等。”闻朔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隔着海问道,“你的船怎么来的?”
俄耳甫斯动了动手指,低头扫了一眼脚下,“这个么?当然是我的战利品了。难道说……”琴师笑了笑,“船上有你认识的人?”
艹,这人怎么回事有直感吗?闻朔暗骂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转而道,“船上人还活着,你没杀人,那条二代种是你放出来的,你用了某种手段魅惑、不,驾驭了它……你是冲着我们来的,对吗?”
“诶,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不过可惜它不是很能打。”俄耳甫斯摸了摸脖子,漫不经心,“放心好了,就算船上有什么你的同伴我也不感兴趣,我的目标只有你们和那些畜生而已。”
闻朔稍显讶异地挑眉。
“这样的话……我们不能打个商量吗?你也要屠龙,我们也要屠龙,据我所知传说里你可是对它们没什么好感啊,难道我们不是一边的吗?”
“当然不。”俄耳甫斯极为冷酷地拒绝了该提议,“于我而言最好的结果是你们都死在这里。而的确,你们也只会死在这里,因为前方的道路啊……哈,没有明灯照亮,毫无希望可言。”
说完他笑了起来,那笑容如深山清泉,他似是放松的伸展开双臂,就像站在阿尔戈号上迎着海风眺望着故乡,洁白的发丝猛地被风吹起,眉眼里一派明媚。“好了,多说无益,收下吧,来自我的礼物——”
闻朔心下咯噔一声,深觉不妙,忽的光线一暗,不由抬头望向天空。
本该是永昼的天空迅疾地被黑暗笼罩,天空呈现出深邃的蓝,仿佛巨大的兽口猛地张开兜头罩下。乍然的闷响中,一抹亮眼的青色光芒跨越整个苍穹,像烟雾般轻灵地飘动着。
——那是女神的裙摆,北极圈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大极光,本不该这时出现的极光。
女神的裙摆曼妙地飞扬,这被北欧人盛赞的青蓝色极光刹那间一层层铺满了天穹,如同旋转、扭曲、勒紧的幕布。绚丽至极的漫天青幽中,数万道拖着尾巴的火焰如同箭矢从天而降。
犹如麦芒,星星点点的流火由小变大,宛若利刃,被通体煅烧过的箭雨由远及近。这是被自然伟力眷顾的力量,裹挟着恐怖的气息笼罩住了整片海洋。
被染成深黑的海水不安地动荡起伏。
琴师的声音洒然而恣意,行动利落果决,完全没有给人协商的余地。
“欢呼吧,雀跃吧!横亘苍穹的黛色飞虹,跨越雷光的飒沓流光,夏夜大三角!天琴座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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