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相】

    闺阁小姐们的聚会其实本质就是个茶话会,但既然是诗社活动,诗还是要作的,但诗的题目在帖子里写明了,在家就能准备好,到场后不过就是把诗句默写出来罢了。

    作诗完毕后,一一吟诵自己的作品,互相品评夸赞一番,接下来便进入了喝茶聊天吃点心的环节。

    姑娘们说起近日京城内发生的大小事情,提及前阵子的盗贼。有个姑娘家里与顺天府尹是表亲,拥有第一手消息,这就欣然道出内幕消息,说是那两个盗贼已经被擒获了,连带缴获的还有一大箱赃银,都是他们盗窃所得。

    其他姑娘只是听个热闹,沈童却上了心,尤其是听见那姑娘提及的一大箱赃银,忽而就想到了椿树胡同那所宅子里“不翼而飞”的金银箱子来。

    若这箱金银其实就是赃银呢?

    她之所以没能挖到,不是因为箱子被人提前挖走,而是因为根本还没被埋下就被官府缴获了?

    可书中描述的是直到两年后才挖出箱子,若这箱金银就是赃银,至少在书里盗贼是将赃银埋下了,并没有当场被人擒获。

    她仔细听那姑娘说盗贼是预备埋藏赃银时,被神机营的两个武官擒住的,立时想到了高湛,便追问那姑娘:“盗贼是在哪儿被抓住的?”

    姑娘摇摇头:“那可不清楚了。谁在意这些小事啊?”

    “抓着盗贼的那两人是谁?你可知道他们名字?”

    “那两人担心还有盗贼同伙会报复其家人,不愿公开名姓。”那姑娘虽这么说,嘴角却勾了起来。

    “快别卖关子了!”沈童催促道:“你自然能问得出那两人的名姓来呀。”

    那姑娘得意地笑了笑,缓缓道:“一个叫高湛,一个叫萧旷,都是神机营的把总。”

    “这两人倒是正直坦荡。”另外有个姑娘评价道,“其实他们若不说,直接吞没了那箱金银也没人会知道呀!”

    沈童心里嘀咕了句,我会知道啊!

    她进一步明确了高湛已经重生的想法,所以他才会知道椿树胡同那所宅院的事。

    至于说他正直坦荡,沈童只想冷笑,他既与她争夺椿树胡同的宅院,自然是存心要提前挖走金银,只是与她一样没想到这会是笔赃银罢了。当时若不是与那个叫萧旷的人在一起,保不准他真会私吞这笔赃银呢!

    他还多赚了她两成房款呢!!那时候他心里定然很得意吧?房钱一文不用出,转手就赚她十几两白银!

    -

    回到侯府,沈童第一件事便是问书岩在哪里。得到的答复是在后花园练箭,再问高湛,当然也在。

    她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屋子,略想了想,让箜篌去传话:“就说我有极重要的事,让书岩暂停练习,立即过来一次。”

    箜篌刚走,她又找来两个年长嬷嬷,细细吩咐她们如何说话。嬷嬷们领命离去。

    沈书岩连日来练习体力,臂力有所增强。高湛才开始让他拉弓,却不忙让他射,只是不断重复拉弓的动作,纠正他不当之处。

    一个教得尽心,一个学得用心,正练着,便听到场边有丫鬟传话:“姐儿请小侯爷赶紧过去,是急事。”

    沈书岩朝高湛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回到沈童那院,擦着汗道:“姐姐,什么急事非要我这会儿就过来?高大哥还在等我呢。”

    沈童轻哼一声道:“就是关于你这个‘高大哥’的事。”

    沈书岩奇怪道:“高大哥怎么了?”

    “你可知道,他今日跟着我去了城南?”

    沈书岩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不会吧?他跟着姐姐做什么?”

    沈童恨恨道:“我说他有所图谋居心不良你还不信。他跟了我一路,被我当面揭穿后一句话都没辩解就灰溜溜逃走了。”

    沈书岩更觉不敢相信:“那他怎么还敢来侯府?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人了?”

    “弄错人了?”沈童将团扇柄往桌上一敲,“上斜街射了那箭的是不是他?”

    沈书岩点头。

    “胜似山后山,射落帽子的是不是他?”

    沈书岩又点头。

    “来府中教你射箭的是不是他?”

    沈书岩再次点头。

    沈童斩钉截铁地道:“那就没有认错人!今日之事,冯嬷嬷与葛叔也都在场。”

    冯嬷嬷点头道:“真是他。”

    沈书岩不禁皱眉,喃喃道:“可我觉得高大哥不像……”

    沈童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他的话:“没听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吗?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他一心通过你来接近我,自然对你极好,在你面前表现得道貌岸然。可人无法永远伪装下去,终究会暴露本性,就好比今天,被我发现了他偷偷跟着我,若不是心虚怎会一句都不辩解就走了?”

    “书岩,此人表面看起来也许很直爽,但其实城府极深,为人卑劣,你以后不要再与他接近,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人。”

    沈书岩:“……”

    姐姐是想多了吧?

    沈童又叮嘱道:“他暗中跟着我之事你不要到处乱说,我是为了让你知道他本性如何才告诉你的,若让旁人知道,多少对我声名有碍。”

    沈书岩还想再问,外间有嬷嬷进来回禀:“姐儿,高大人已经离去了。”

    沈童道了声:“知道了”

    沈书岩却意外地站了起来:“高大哥怎么这就走了?”

    “他听说我喊你回来,知道我回府了会与你说起他暗中跟着我之事,自然心虚离开了。”沈童淡然道,又催着他去沐浴。

    沈书岩皱着眉挠了挠头,但也没再多问。

    -

    沈书岩离去后,高湛便将石锁拎至场边阴凉处横摆,在其上坐下等他回来。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却不是沈书岩而是两个年长嬷嬷,对高湛道:“小侯爷今日没有空闲再练射术了,高大人不必再等,请早些回吧。”言语倒是十分客气,神情却冷淡,

    高湛起身,披上外衣准备离开。其中一个嬷嬷递上一封红纸封:“姐儿说高大人近日来教授小侯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给高大人的辛苦费。”

    高湛自然推辞不收。

    那嬷嬷只道:“要请高大人知道,小侯爷因学射术耽误了学业,就连老夫人也担心起来了。姐儿相信高大人心里应该是明白怎么回事的。”

    高湛心头一凉,心知这是叫他不要再来了。

    嬷嬷再次递上红纸封。

    高湛胸口堵着一股郁气,傲然摇头:“高某虽没读过几天书,却也知无功不受禄。小侯爷没学到什么,高某不能收下。”说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侯府。

    他回到萧家,进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正逢萧旷从厨房出来,手里拿了张烘软的膏药。

    高湛讶然问道:“老伯腰又痛了?”

    萧旷点点头,快步往屋里走。高湛跟着进屋。

    萧旷让高湛帮忙拿膏药,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萧和胜的肩膀与腰身,让他侧转过去,露出后背。高湛拉高他衣衫,另一手托着膏药,趁热贴了上去。

    萧旷扶着萧和胜缓缓转回来,让他躺好,再替他掖好被子。

    高湛慰问了萧老爹几句,只是他心中有郁闷之事,难免显得无精打采。

    萧旷看出他异样,轻拍他肩,朝门外微微摆了一下头,示意他出屋去说话。

    两人到了屋外,听高湛低声说起庆阳侯府内发生的事,萧旷也只有无言地拍拍他的肩,心中却又升起了今日见到沈童时的疑惑。

    她明明没有见过阿湛,甚至会把他与阿湛搞错,为何她会这么厌憎阿湛?真的只是对于阿湛的倾慕之举感到不喜么?

    但若要说她并未重生吧,她却非要买下椿树胡同那所宅子,且一买下就大肆挖掘。

    可她的眼神……

    前一世萧旷没有见过十五岁时的沈童,但两年后她住在高府时,他只远远见过她几次,那时候她还是美丽高贵的郡王妃,即使落魄了,一举一动仍然矜持清高,饮食衣饰讲究无比。

    然而,她最为不堪的样子他也曾见过。

    那是在阿湛出狱之后,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地将她囚禁在一座小楼上,用铁链锁在幽暗的屋内。

    多疑、惊怯、羞惧、耻辱……眼神闪烁不敢与人对视,犹如惊弓之鸟,稍有响一点的声音都会让她紧张惊跳。

    但稍早前沈童望着他的时候是坦然直视的,不仅没有屈辱羞耻,连一丝丝退缩都没有,那眼神大胆直接,甚至可称之为……泼辣?

    萧旷分辨不清楚,但却有种感觉,她从未经历过被阿湛囚禁起来后的那些事。

    经历过那些的人,即使重生之后也不会与原来一样。

    “……我只是想着,既答应她弟弟教他射术,就要教到底,不能因为她看不上我就不管不顾了吧?”

    高湛说出这些事,心里头倒也畅快一些。他本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对沈童虽是一见钟情,却也没有用情深到难以自拔的地步。今日之事清清楚楚地表明她根本不可能对他有情,他也就不愿再纠缠不休了。

    他仰头望天,深深地吸气:“其实这样也好,省得再去侯府受罪了。”

    萧旷舒了口气,阿湛能自己想通就太好了。

    傍晚之前,萧旷与高湛便要离家回军营去。窦氏替他们两个准备了麦面煎饼与一瓦罐大酱,折好的煎饼叠起来足有一尺高。

    另外还有蒸得酥软的肥瘦相间的肉脯,蒸够了火候的肥肉变得剔透如水晶一般,把肉脯用大张荷叶包好扎紧,也是每人一大包。

    就这些还不够,窦氏仍想让他们带上其他吃食。

    萧旷拽了高湛一把,拎起煎饼与大酱罐:“娘,我们走了。”话未说完人已经逃到了门外。

    窦氏叫也叫不住这两人,只能无奈地嘀咕:“就带这些够吃几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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