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和萧亦珩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萧亦珩才屏息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千真万确, ”慕呈青正色道, “你要是不信的话, 我们现在就到柳柳姑娘那里去对质一番。”
“那那她的心上人是谁”萧亦珩喃喃地问。
“我也不知道, 但应该是个勋贵世家的男子, ”慕呈青想了一下道,“听她的口气, 以她的身份,想必是连进门做妾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她说了,长痛不如短痛, 一刀两断, 免得让那个男子日后左右为难。”
“哐啷”一声, 萧亦珩猛地站了起来, 差点把桌几都撞翻了。
“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我们日后再聚。”他匆匆扔下一句话,快步出了水榭,眨眼便消失在了月洞门外。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小王爷看着他的背影“哎哎”叫了两声也没叫回来,只好摊了摊手一脸的不解“可能是真有急事吧,不管他了, 我们自己玩就是了。”
说着, 他拍了拍慕呈青的肩膀, 感慨着道“呈青,你可真的是把我们都给弄糊涂了,自从你来了之后,柳柳姑娘整日沉迷你的诗词,都不为我们唱曲了,为了这个亦珩可没少生你的气,现在好了,原来都是误会。”
慕呈青恍然大悟“怪不得亦珩总是对我冷言冷语的,原来症结在这里。”
大家都笑了起来,唯有萧阮却有些忧心。
她心知肚明,柳柳对萧亦珩有情,现在这样误会一消除,只怕萧亦珩原本已经凉了的心要重新滚烫了起来,萧陈氏都已经在替萧亦珩相看亲事了,这下会不会横生意外
果不其然,翌日,萧亦珩到公主府来找她了,一进门,便一脸喜色地把萧阮拉进了房间里,“柳柳的心上人就是我,她就怕她出身低微配不上我,所以才狠心和我断了联系。”
萧阮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那她现在是答应你了吗”
萧亦珩摇了摇头“她还是不肯答应和我好,把我赶出来了。”
萧阮不知道是喜是忧,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想好了,我在公事上多加努力,万一有幸能挣到一份大功,向陛下请个旨意为她挣个好出身,这样说不定我们之间的事情就能有一丝转机了。二妹,母亲那里我会先去拖延,你也帮我在母亲面前美言几句,我不愿耽误了别人家的姑娘,也不想辜负了柳柳对我的一片心意,大哥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萧亦珩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兴奋地说着自己的打算;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中透出光来,看起来神采奕奕。
萧阮看得呆了呆。
前世萧亦珩一直是个沉稳内敛的兄长,关心弟妹、孝顺父母,做什么事都是按部就班的,哪里有这种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真的要为了门户之见,让萧亦珩重新变成那种暮气沉沉的模样吗
或者,改变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这个念头一起,她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好,大哥,母亲那里我会尽力帮你说话,我等你的好消息。”
萧亦珩大喜“我的好妹妹,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了。说吧,你喜欢什么,我送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哥哥我也帮你去摘下来。”
萧阮乐了“大哥,你可真是重色轻妹啊,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说呢”
萧亦珩嘿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我看柳柳她特别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不如这样吧,陛下马上就要去行宫秋狩了,到时候我亲手帮你捉只兔子来养着玩,怎么样”
“秋狩兔子”萧阮一听有些心痒痒的,只可惜,没她的份,“那你帮我捉只兔子来,要纯白的那种、”
“行,没问题”
没过两天,宫里真的传出来了秋狩的消息。
明帝在位的时候,对秋狩情有独钟,他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后来天下太平了也没把本事丢下,每年都会带着羽林卫和一众武将前往栖山行宫围猎。
先帝重文轻武,秋狩就少了很多,约莫两三年一回,到了启元帝这一代,沿袭了先帝的传统,兴致来了才去一次。
这一次,北方新罗王刚刚继位,按照惯例,派他的王子前来觐见天颜。新罗国尚武,新罗王子李成宇兴致勃勃地想要和大乾的武将们切磋一番,启元帝便索性安排了这一场秋狩,也好让这藩国王子见识一下上国风范。
此次秋狩,启元帝的兴致颇高,不仅挑选了倚重的文臣武将陪同前往,还特意遣人到了公主府询问了大长公主的身体状况,邀她一起随行。此外,为了让大长公主有个伴,启元帝下旨在勋贵世家中挑选一些女眷们伴驾同行,萧阮自然在受邀之列,倒算是意外之喜。
这样一来,秋狩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有数里之长,倒是成了京城中难得一见的盛事。
栖山行宫位于京郊北栖山山脚,修建于明帝在位时期,整座宫殿精美灵巧,和皇城华丽巍峨的风格截然不同,别有一种风范。秋狩的内务由内务府副总管云珛负责,此时的云公公已经颇得启元帝宠幸,将里里外外的事务安顿得井井有条。见了萧阮,他连忙上来打招呼“大长公主、萧二姑娘,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一声,我立马安排。”
此刻人来人往的也不便多说,萧阮感激地朝他行了个礼“多谢云公公,我祖母的病多亏云公公的指点才得以好转,日后若有差遣,请尽管吩咐。”
云珛乐了“萧二姑娘客气了,我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萧阮和萧珏一左一右,扶着周荇宜入了南蘅宫。这座宫殿毗邻启元帝下榻的正元殿,十分宽敞舒适,旁边的小花园里还有一汪从山上引下来的泉眼,放眼望去,园中红叶点点、流水潺潺,让人心情舒畅。
没一会儿,跟着一起来凑热闹的德宁候世子和明乐县主过来了,三个人聊得开心,萧阮和萧珏便暂时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姐妹俩对视一眼,不免有些尴尬。
这次萧珏会跟过来,是萧陈氏过来和周荇宜求来的,说是萧珏眼看也要十四了,让她多在祖母面前尽孝,也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为日后的亲事多做打算。
周荇宜这才同意了。
只是姐妹俩素来不和,几乎没有这样独处过,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出去逛逛,你呢”萧阮只好拿出姐姐的气度来,率先开了口。
“我去房里歇一下。”萧珏垂首答道。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进来了,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笑着问“萧家三姑娘在吗我家姑娘请你过去呢。”
萧珏迅速地瞥了萧阮一眼“你先回了你家姑娘,就说我还在整理内务,过一会儿就去找她。”
丫鬟应声走了,萧珏也急匆匆地回房了。
萧阮看着她的背影,轻叹着摇了摇头。
她前世和崔茱儿交好,自然知道,这丫鬟是崔茱儿身边的。看来,萧珏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依然和崔茱儿过从甚密。
行宫背山面水,远处是北栖山,层林尽染,一片片的红枫仿佛一朵朵红云,将湛蓝色的天空都蕴上了一层绯色;近处小桥流水、朱墙碧瓦,萧阮暂时把萧珏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欣赏起眼前的美景来。
“二姑娘,你看,那不是蔺世子吗”木琉眼尖,一下子便瞧见了远处而来蔺北行。
萧阮一看,可不是嘛,蔺北行一身墨色四海云纹锦服,腰上束着的同色蟒纹玉腰带将他的宽肩窄腰勾勒得愈发挺拔颀长,龙行虎步、气势夺人,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来往众人的视线。
萧阮停住了脚步,正要等他过来打招呼,没想到蔺北行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过,转头往左一拐,上了另一条小道走了。
这可让人纳了闷了。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萧阮仔细一琢磨,越发品出几分不寻常来前阵子蔺北行还时常来公主府走动,这大半个月来却几乎不见人影。
是萧家在什么地方又得罪了这位煞星还是她不经意间怠慢了蔺北行让他生气了
萧阮心里狐疑,有心想要遣人追上去问一问,可看看这人来人往的,终究有点不太合适,只好作罢。
“萧师妹”熟悉的声音传来,萧阮一看,慕呈青正陪着三皇子周卫翼从另一条路上走了过来,兴冲冲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萧阮赶紧上前见礼。
周卫冀是梅贵妃之子,和太子一党素有罅隙,见了萧阮也只是微微颔首客气了几句,偏偏慕呈青半点都没察觉到周卫冀的冷淡,和周卫翼告了假“三殿下,我正好要去拜见大长公主,不如就赶巧了现在去了。”
周卫翼的脸色不太好看,轻哼了一声,领着人走了。
萧阮都替他着急,忍不住提醒“慕师兄,三殿下好像不高兴了。”
慕呈青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看周卫冀离开的方向,猛然间恍然大悟“他是不喜欢我和你们萧家的人接触”
“你说呢”萧阮有点好笑。
慕呈青傲然道“朋党之争,最耗国力,我虽然只是一个区区编撰,也明白这个道理。我入仕为官,上为陛下分忧,下为百姓造福,其余的只求俯仰无愧于心,他人喜不喜欢,我又何必放在心上”
萧阮怔住了。
怪不得前世慕呈青虽然恃才傲物,却依然深得启元帝的青睐,并一度将他视为未来能接任萧钊之位的人选之一。要不是后来他被周卫熹陷害,声名扫地,又被牵连进皇子争储彻底从云端坠落,磨砺些时日后说不定真的能成为大乾的能臣。
现在的他,褪去了前世因为身世阴影带来的偏执,整个人好似一块被雕琢中的璞玉,渐渐地散发出了光芒。
“慕师兄,你说的对,”她由衷地道,“是我短视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南蘅宫,正要进门呢,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气势汹汹地越过了他们,抢先进了大门。
萧阮怔了一下,疑惑地叫了一声“蔺大哥”
蔺北行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目光仿佛利刃一般从她和慕呈青的脸上刮过。
“原来是你们啊,是我眼拙了,”他冷冷地道,“我来拜见大长公主,不打扰你们吧”
萧阮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刚才见了面却理都不理她,现在又一副凶巴巴的冰冷模样,蔺北行这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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