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坐立难安

    喝了碗浓浓的黑暗汤汁后,苏蜜便沉沉的睡去了。老太太念旧,房内只摆放了一架西洋钟若干小玩意。舶来物品倒是比唐玉清屋中单薄许多。老人家也受不住白炽灯光,只觉得刺目。

    丫鬟早已掌灯,因苏蜜还在昏睡,灯点得并不多。见苏蜜今日出门也未挑选那新潮的衣饰,鞋袜,两个小丫头心中便有数。小红与平儿靠着点点烛光,坐在绣墩上一人给苏蜜制些小衣。又丈量了苏蜜的脚大小,另一人埋头纳起了鞋底。

    菁儿虽未做绣活,却是坐在床边脚蹬子守着苏蜜。傍晚小姑娘发了会热,但温度很快就降了下去。几人谨记医师所言,晚间多会高热,必要小心照料。菁儿年岁较长,今日疏忽让小姐受了苦,她心中也是自责不已。既然夫人将她遣到小姐身旁,便是对她的信任,可她却是辜负了。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偶尔开开窗,按照那医师说法,便是可通了屋内的什么空什么气的流通。她听得不甚明白,但是按照医师所说的去做,准没有错。

    而在前院,明恪却无心看手上书册。少年的身姿从纱窗透出来,就连在外守着的德明都挠了挠头,不解的看着身边的德文。少爷今日怎会偷起懒来了?明恪一向对自己格外的严苛,可谓是夙兴夜寐。少年郎今日能这般优秀,除了过人的天分外,与他自身勤勉不无关系。

    明恪心中烦躁的乃是今日对小姑娘说的那句话,当时他已然后悔。但是说出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他刚要描补一二,阿娘就进来了。除了傍晚那次发热外,小姑娘也再未有异常。他虽是有心想陪伴左右,可是男女究竟有别。现下也未有动静,阿蜜大概是还睡着了吧。

    德明二人先是听到椅子推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走动的声响。再抬头便看到他们的少爷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几人自小跟在明恪身边,最是了解他们的大少爷。但是今儿却是看不懂了?这时辰不是少爷温习功课,不许人打扰吗?怎得今日没有人找,自个儿还开门出来了?

    “少爷?”德明小心的开口喊了一句。

    片响,才听到少年开口问道:“可有人来寻我。”

    这话问的德明越是不明白了,挠着头发,尴尬的接不上话。还是旁边的德文机灵一些,试探性的说道:“刚才菁儿姐姐让小丫头过来递话,说是表姑娘已不再发热,请大少爷安心。”

    “这话刚才你们怎未传进去。”明恪如今还是一青涩的少年郎,但那气势已是初见端倪。德明,德文见明恪有些动怒,忙弯身告罪。

    “少爷,是小的们错了。”

    “少爷,不若我去提灯,您去看看表姑娘。现下,也不知道表姑娘如何了。”德明现在也反应过来,忙开口问道。

    “去吧,”少年轻咳了一声,又说道:“快些。”

    屋外虫鸣打破了夜色的宁静,偶有小丫鬟穿梭在檐廊中。手中提着院中主子们的食盒,亦或是一盅汤。丫鬟们长年累月下来,竟能走得又快又稳。既不会让食盒中汤汁撒了,也能让主子们吃上热腾腾的膳食。

    接过门外丫鬟递过来的食盒,平儿将刚才小红的银元塞到了那丫鬟手里。那丫鬟哪里敢收下,今日大少爷护着自家表妹那已经在明家宅院内传开。现下,人人皆知那新来的表姑娘苏蜜轻易招惹不得,那可是大少爷护着的人。

    “好姐姐,这可使不得,你拿着吧。”说完,那丫鬟便转身飞快的离去了。那模样,就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平儿无奈,也不要硬逼着人家收下赏钱。拿着食盒进了屋,关了房门。小红上前帮忙一道取出食盒中的汤药。虽小姐现在还未起来,可是今日每个时辰的药必须要服用下去。若是少服用了一剂药,那药效便会大打折扣。

    那边菁儿已将苏蜜扶起身来,小心的将小姑娘半搂在怀中。平儿试了试温度,便将汤药小心的端了过去。小红将一小巾垫在苏蜜胸口处,蹲在床榻旁。几人忙作一团,试了半天都没能将药喂到苏蜜嘴里。

    几人还在干着急,便听到一声短促的敲门声。小红起身,“二位姐姐,我去开门。”

    “这是做什么?”

    少年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的说话,菁儿与平儿吓了一跳。她们都没想到,这已是晚间了,明恪还会过来。小红在明恪身后站着,也不便开口。菁儿最先反应过来,说道:“回大少爷的话,是小姐用药的时辰到了,可是......”

    见几个丫鬟为难的神情明恪也能猜到大概是阿蜜睡得沉,几人喂不下药。这小丫头看着乖巧,有时候却也颇让人头疼。

    “我来吧。”

    明恪开口,几人自然不会与他争抢,均是松了口气。见丫鬟的模样,明恪无奈看着小姑娘一眼。几人退到一旁,明恪上前将苏蜜抱在怀中,菁儿半蹲着端着托盘。刚将小姑娘托起,却见一项链从苏蜜衣襟处滑出。旁人无所察觉,但明恪刚才看得分明,那琉璃似有光芒闪烁。明恪不会去贪图自家表妹的东西,但是旁人却不见得了。

    今日,他听娘亲提起祖母赐了阿蜜一手镯。阿蜜昨日才到了明家,与那明媛敏并无半分交集。明媛敏的突然发难却是与那镯子有关。人心难测,今日之事给了明恪一警钟。少年眼眸忽暗,看来等阿蜜醒了之后,他也合该提醒一下小姑娘。

    少年只托着女孩的下颚处,略使了巧劲,便见苏蜜嘴角微张。另一只手拿汤匙舀起乌黑的药汁慢慢喂起了怀中的小姑娘。明恪这般行径让一旁的菁儿看呆了去。

    她毕竟幼年便被亲娘杨妈妈带在身边,跟着伺候唐玉清,可以说见到明恪的次数并不少。在她的印象里是极为稳重之人,虽从未见大少爷像旁的少爷那般动怒打骂下人,但私下却最是尊敬他们大少爷。且大少爷一贯沉默寡言,从未见过他流露出温情的一面,故而菁儿格外吃惊。

    很快,一碗药汁便见了底。苏蜜砸吧了一下嘴巴,嘟囔了一句:“我不喝咖啡了......”

    菁儿便瞧见自家大少爷唇瓣吐出了一声轻笑。接着便听到明恪低低的说道:“小小年纪还知道咖啡苦了。”

    几个丫鬟看大少爷不过是来喂了小姐喝了药,又离去,均是互相不解的看着彼此。而当事人苏蜜还睡着好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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