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体贴入微

    因是皇朝政权初瓦解,宫廷内各色菜肴流入民间。明家作为新贵,餐桌上自是不会少了那等美食佳肴。当红烧鱼翅,糖心鲤鱼,清蒸鸡蛋糕,鲜笋炒熏肉等一一摆盘上桌后,本不贪口腹之欲,腹中尚且未感到饥饿的苏蜜都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自从重生为人,她有多久没吃顿饱饭了。吴婶带着她,本就艰难,苏蜜那时觉得尚有口饭吃,已是不易,怎还会挑剔。

    苏蜜下意识的小动作无人会注意到,不想已准备投喂她欲当一个好哥哥的明恪看到了。少年眼中的笑意虽淡,还是让身旁的德成有所察觉,看来往后这表姑娘也需小心伺候着。

    “可是饿了,你先喝口汤暖暖胃。”说完,也不假手于人,明恪亲手盛了一小碗汤放到了苏蜜的面前。又有些生硬的口吻对吴婶说道:“稍后放凉些,好生伺候你家姑娘。”说的吴婶一愣一愣,反应过来急急地点头称是。苏蜜则坐在位上享受着明恪体贴入微的照顾。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得明恪又气又觉得好笑,这小丫头当真是不客气。

    苏蜜未动筷,明恪也静坐在一旁。二人目下并没有什么可交谈的,苏蜜是忍受着美食的诱惑,而明恪则是沉默寡言惯了。小郎君并非无半分优点,虽然不是攀谈的好对象,但是却是难得的倾听者。

    两人面前的汤飘着热腾腾的雾气使得人的面容都有些虚化了。好容易等到吴婶试了试温度,刚预端起碗喂苏蜜,小姑娘便自己拿起汤匙,小口小口的吞咽了起来。

    汤的浓郁鲜香还残存在唇舌之间,小女孩的神情如同一只觅食满足的猫咪。人对弱小可爱的事物天生没有抵御能力,明恪心中更是软和一片。面对萌物,女人的母爱可能会泛滥,而男人的保护欲望则可能会被激发。

    ……

    须臾,饭桌上便成了这般模样。小姑娘埋头就着面前小碟中的菜用饭,而明恪却是忙着给她夹菜。苏蜜虽吃得急,但饭量摆在那处,并没有用多少。

    身后的吴婶等人根本插不上手,几人见表兄妹二人气融洽,吴婶小红自是乐得如此。往后若有明家大少爷对苏蜜的疼爱,那么日子便好过了。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阴冷,绵绵细雨才刚刚停歇。虽不过下午四点来钟,但已是点上了灯。房屋多年无人居住,自是还未通电。明恪见此,并未言语,但那眉骨处却有道浅浅的褶皱。

    此刻,少年低头耐心的挑着鱼刺,橘黄色的光映照在他的侧颜。已然半饱的苏蜜停下碗筷,用帕子擦着嘴边的残汁。余光瞥了眼明恪,明明光线并不如白炽灯那般明亮,可苏蜜却连他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瞧得分明。

    亲近之人对她的包容,那是因有了层亲缘或是相伴相守的时光在。而明恪对她这样好是为什么呢?苏蜜大概可猜测出是唐玉清的交代,而在那本书中也曾提过明恪是个重诺的人,抑或是他太过有责任心了吧。

    又见少年面前的碗盘皆用来盛放鱼肉,可筷子却依旧摆放整齐。刚才苏蜜看得分明,他只略喝了一碗汤。越想,便越止不住羞意爬上双颊。

    “阿蜜,怎么不吃了?可是用好了?”

    面前突然放大的俊俏小儿郎,那浓密的双睫都根根分明,只让苏蜜慌乱无措下意识的推了明恪一下。无奈,她人小,在力的作用下反而是自个的身子往后倾。事发突然,眼看苏蜜要摔倒在地,就是小红都不免惊呼出声,更何况是吴婶。好在,明恪反应及时,将小姑娘抱在了怀中。

    本欲呵斥小丫头几句,“看她往后再这般毛毛躁躁,当心伤了自己”的话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因感受到怀中那微微颤抖的小小团而心软,话到嘴边便成了:“别怕,别怕。表哥会护着你的。”说完,又笨拙的轻抚着小姑娘的后背。

    苏蜜身体里的芯装了个活了十六载的少女,本就不似真正孩童那样无知脆弱。但在少年柔和的安慰下,原有些后怕下的苏蜜顿时委屈的流下泪来。想起前世即便是壮着胆子打针,捏着鼻子吃药,她也会难过的掉金豆豆。后来连两个小弟都会学着哄她开心。早在穿越而来那刻就下定决心要与前尘往事告别的她越想心中越是难过。

    谁能在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不了解的年代醒来不惊慌害怕的。如果不是琉璃项链还伴她左右,苏蜜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妖孽。就是吴婶初始对她的好,苏蜜也是躲躲闪闪,心觉受之有愧。

    一个孤独的灵魂游走在异世,因求生的本能,努力的寻求活的希望。今生面对双亲撒手人寰孤苦无依的处境,与前世恣意妄为被众人呵护在手心的她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巨大的落差憋屈和在异世的小心翼翼让苏蜜不得不一直隐忍着本性,掩饰心中的彷徨。

    而少年的怀抱将她内心泥糊般的城墙防备瞬间击溃,让她有了可以发泄的途径。埋在少年怀中苏蜜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低低啜泣伴着哽咽声道:“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她早知已是无家可回,只不过心中到底存有一丝念想与奢望。

    明恪看着牢牢抓着他衣襟的小手,亲身经历了父母亲惨死的事,哪能心中不惊恐且留下伤痕的。而那乳母更是红了眼,跟着落泪。小姑娘一直未表现出来,就连上午时分见面,在他和娘亲那处都是落落大方不见悲伤。

    苏蜜压抑的哭声让人听着揪心,更何况是“好哥哥”明恪了。但他实在是组织不出像样的话来宽慰女孩,那掌心不时落在苏蜜的发髻上,后背上。最后,才开口说道:“莫怕了,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娘亲会对你好的……”苏蜜的哭声压住了明恪的话,旁人听得并不清晰。但是两人身子相贴,他的话苏蜜自然是听得明白。就算明恪此刻说的话是哄骗她的,她也愿意信了。

    半响,少年起身将已睡着的小表妹放在了细软的床榻上,又细心的掖好被角。按说,两人虽年岁相差无几,无奈一个瘦小,一个武艺榜身且身子骨比同龄人高上许多,明恪自是能轻而易举的将苏蜜抱起。

    昏暗的床内,小小人儿眼角还挂着泪珠。少年将那泪揩去,又摸了摸女孩的脸颊。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小心伺候你家姑娘,若有事到前院寻德成。”跟身后的小红交代完,明恪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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