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065

    待安妧赶到书房的时候,薛芸娘已经离开了,只看到齐衡与林臻在房里长吁短叹。

    她愣了一下,才走进去,皱起眉看向林臻,刚要说话,齐衡一见她来了,赶忙起身,怕她口无遮拦,“妧儿你来了。”

    安妧脸色不好,定定的看着一脸菜色的林臻有些生气,挑起眉看向齐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

    “妧儿你别多心,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齐衡也看了一眼林臻,叹了口气道,“你可能想到,原来薛姑娘就是荣远一直寻找的那名女子!”

    听到这话,安妧也吃了一惊,她本也有这个猜测,但后来因为事情太多,又遇飓风大灾,便把这事给抛之脑后,如今再听倒想起了前因后果,“竟如此巧合?林公子没有认错人吗?”

    “当然没有!”林臻闻言立刻起身,大声说道,“大娘子勿将荣远当成那等登徒浪子,让您见笑,前几日在街上闲逛时,我巧遇薛姑娘,便知晓她就是我心意多年之人,只是那时太过焦急,未能详谈,今早我本欲告辞出府,恰巧遇见薛姑娘,正是我寻找多年的姑娘!”

    安妧与齐衡一同坐下,听他详说,原来那日她与薛芸娘出府采买,当时正是遇到了林臻也在街上闲逛,被他瞧见,立刻上前询问,哪知薛芸娘大惊失色,带着女使匆忙离开,林臻也不敢强追,这几日托人打听,尚未有头绪,就在齐府遇见了。

    齐衡看了一眼安妧,又看向林臻,皱了皱眉,“既如此,那薛姑娘可承认与你相识,就是你当时在杭州所遇之人?”

    提起这个,林臻本来因为高兴而熠熠生辉的眸子瞬间黯淡,皱紧眉头,重重叹了口气,“她……她不肯承认,但我可以肯定,就是她,否则她不会那么惊慌失措,见到我便转身就逃,元若兄,大娘子,我林臻是喜欢美人,但我能对天发誓,我对美人从来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没有半点亵渎之心,对薛姑娘亦是如此,当时见她惊慌,我便让她离去,万望大娘子能够为我说句好话,切勿让她误解才是。”

    他说得这么笃定,一时间安妧也无法辨别真伪了,又不能把薛芸娘叫出来直接对峙,想了想才道,“若不然,林公子先行回府休息,待我问清到底如何,再与你有个交代,若云南真是林公子

    思慕之人,只要她愿意,我与官人必回替她做主,你看如何?”

    林臻一听,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起身朝安妧行了个大礼,恳切的道,“荣远谢过大娘子,还望大娘子细细询问,成全我一片心意!”

    既如此,齐衡便送林臻出府,安妧想了想,嘱咐红缨带了些果子,往薛芸娘的院子去了。

    到了霜云阁,安妧进了院子,看到白霜正在屋子外头,急切的叫着薛芸娘,见到她来了,赶忙行礼,“大娘子。”

    “怎么了?”安妧看她在外面,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娘子快去看看姑娘吧,她刚刚被那登徒浪子一吓,哭着回了屋子不肯让奴婢进去伺候,奴婢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万一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白霜虽然是齐府指去伺候薛芸娘的,但也算是忠心耿耿,毕竟薛芸娘平日对她很好,但凡有好吃好喝,必定都分给她们这些下人,久而久之,霜云阁上下都感叹薛芸娘的善良宽容,细心服侍。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先去给薛姑娘取些茶水过来,我来劝她,”安妧倒是觉得稀奇,若薛芸娘不认识林臻,何必为此哭泣,最多就是觉得被登徒子轻薄动动怒便罢了,她向来坚强,甚少泪眼朦胧,这次还真是奇怪了。

    红缨见状便上前叫门,“薛姑娘,大娘子来看看您,可是被吓坏了?”

    她这么一喊,屋内的薛芸娘便听到了,自然不敢怠慢,抹掉泪水,整理了一下妆容,便起身去开门,将她迎了进来,福了福才道,“芸娘失礼了。”

    安妧示意她坐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你被吓坏了,特意带了果子来看你,你放心,那登徒子已经被我们赶出门去了,日后必不会再上门叨扰你了。”

    薛芸娘听她这话,心里一惊,赶忙摇头,“大娘子误会了,我是被吓了一跳,但……那公子只是认错人了,听闻还是敦毅伯爵府的公子,岂能为我得罪显贵,还望大娘子明鉴。”

    这话听着很合理,但安妧怎么觉得有一股子袒护的味道在其中,不由得挑了挑眉,笑了笑,“芸娘还真是细心,我记得林公子昨夜入府,后院都不知晓,听闻今早你们偶然相遇,便被他抓住胳膊放肆轻薄,受了这样大的惊吓,竟还知晓他的身份,倒是件奇事了。”

    薛芸娘愣了愣,惊觉自己多言,只得抿了抿唇,想要弥补疏漏,勉强笑笑,“我也是听书房伺候的小厮说得……”

    “哦?我竟不知官人书房的小厮如此多嘴,这样没事嚼舌根的东西岂能留在府里,将来不是把府里头的事情拿出去桩桩件件说得干干净净,芸娘倒是说说是哪个小厮,我且去发落了他!”安妧

    看出她在说谎,语气一硬,就要出去拿人。

    薛芸娘没想到她竟如此打算,赶紧拦住她,跪下道,“大娘子切勿动怒,是芸娘多嘴,让大娘子生气,您要罚就罚我吧,不要连累不相干的无辜之人!”

    她既说了这话,安妧便知她已然明白自己的来意,俯身去扶她,叹了气,让红缨在外头守着,扶她坐下,“芸娘,你跟我说实话,林公子说得可是真的?若是真的,你便认了,若不是,你也不必担忧,不管是真是假,我自然是护着你的,你愿意,我们便做主将你嫁给林公子,他看着轻浮放荡,却一直在寻你,这许多年来,痴心一片,虽然身边姬妾无数,可还是为你守着一颗真心,从未胡来,你若不愿意,便与他分说清楚,将来他娶你嫁,两不相欠,何必如此折磨?”

    薛芸娘听她这一席话,顿时掉了眼泪,哽咽的道,“大娘子一心为芸娘着想,芸娘感激不尽,也不敢欺瞒大娘子与小公爷……多年前,我是与林公子在花灯会上有幸一见。”

    “那……那这不是好事吗?林公子这几年为你走遍大江南北,对你是真心的,芸娘,这等良人何故要拒之千里,你才貌双全,若嫁入林家,他必然视你为掌上明珠,珍爱至极,你又为何装作不认识他呢?”安妧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纵然林臻的确撺掇齐衡惹出事来,但为着芸娘的长远计,她也要细心劝导,况且就算薛芸娘同意了,她一样有办法折磨折磨林臻,让他也知道个中滋味,趁机无伤大雅的报复报复他。

    薛芸娘闻言,岂不知林臻的难能可贵,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哭着道,“大娘子既出身富贵,必然知晓门当户对一词,我虽出身书香门第,父亲也曾入朝为官,但最多也只是个地方官员,不过区区五品,我福薄命苦,父亲因得罪了显贵,被人诬告,一生清廉却不得善终,我家因此获罪,幸好宣平侯夫人可怜我,收留了我,林公子富贵天成,乃伯爵府嫡子,怎会娶我一届罪臣之女,若他执意为之,只会因我而落得不忠不孝的罪名,芸娘不配,更不敢拖累林公子,只盼大娘子明鉴,就让林公子忘了我罢。”

    薛芸娘的家世,安妧多少知晓一些,但听闻她父亲获罪还是头一次,难怪她执意不肯承认与林臻见过,看这情形,她只是不想连累林臻被人指指点点,并非对他无情无义,赶忙劝慰,“芸娘你也不必忧心,如今林公子并无官职,即便娶了你也不妨碍他的前程,他既然心爱于你,必定不会在意你的身家背景,否则也不会放着伯爵府的富贵日子不过,眼巴巴的出来走南闯北,只为了寻你啊。”

    “大娘子,即便林公子没有官衔,可他毕竟还是敦毅伯爵府的嫡子,我不能让他为了我背上不孝的罪名,只要他忘了我,便能回到伯爵府等着荫封,这对他对我都好,我自知无福消受他的一片真心,宁愿一辈子不嫁为他祈福祷告,还望大娘子成全,”薛芸娘摇了摇头,坚定的看着安妧,语调虽然依旧柔软,可决心却依然定下,不愿更改。

    安妧倒也明白她的意思,他们这些公府侯爵,最怕的就是有辱门风,若薛芸娘只是普通地方官员的女儿倒也罢了,林臻就算娶了她,也不碍什么事,横竖他也不愿回京为官,带着她四处游玩也算是清闲快乐,但年节上总要回伯爵府问候,最多受点白眼,忍耐忍耐便罢了。

    可她偏偏还是罪臣之女,哪怕确定她父亲是含冤受屈,也无济于事,伯爵府就算再怎么纵着林臻胡闹,也不会允许他娶一个罪臣之女的,到时候林臻是不会出事,可薛芸娘就不好说了,若伯爵府再与宣平侯府沆瀣一气,上门讨要薛芸娘,她们齐家也不能护她周全,这样一来,恐怕伯爵府会乱作一团,也连累齐家被林家厌恶,平白多了一门怨气。

    但若放任不管,安妧又觉得可惜,林臻和薛芸娘是郎有情妾有意,因为门户高低而拆散一对苦命鸳鸯,怎么想都觉得可怜,想来想去,暂时还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先安慰她几句,稳住她的

    心神,免得她一时激愤做了傻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薛芸娘见安妧答应下来,才松了口气,抹掉眼泪,送她出去,见她走远了,才回到屋内,从妆奁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副画来,展开瞧着,泪水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那小小的一张纸上,画得赫然是年少时候的林臻,眉目飞扬,俊秀无双。

    他们到底还是没有缘分。

    薛芸娘痴痴的看着,叹了口气,将画重新折好,放回抽屉里去。

    已经离开的安妧自然不知薛芸娘的心意,只是有些为难,一路回了正房,见齐衡正等着,赶忙走了过去,上了榻坐下,喝了口茶水,才道,“薛姑娘确实是林公子一直要找的女子。”

    齐衡闻言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他视林臻为知己,自然高兴他能寻到心爱之人,刚要说话,却被安妧打断——

    “但芸娘不愿嫁去林家。”

    “这是为何?”齐衡有些意外,看着安妧,发觉她不是在玩笑,有些不解,“荣远品貌俱佳,又富甲一方,虽无官职在身,也是伯爵府出身,薛姑娘还有何不满?”

    安妧摇了摇头,叹口气道,“若真是她不满便也罢了,我们还能让林公子死心,你可知晓,薛姑娘的父亲是罪臣,她如今便是罪臣之女,即便林家如何宠爱林臻,也断然不会容纳这样一名女子作为林臻的正妻,怕是妾室都不愿接纳,芸娘自知无福,便求我让林公子死心,还愿终身不嫁为他祈福,当真是可怜。”

    齐衡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难怪薛芸娘从不愿说起身世,而林臻也遍寻不到她的踪影,若林臻有官职在身,说不定还真能查到芸娘出身,现在看来,倒还真是弄巧成拙了,“薛姑娘大义,不愿连累荣远,让人佩服,可按照荣远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让他任性而为恐是会惹出祸事来。”

    安妧点了点头,也不愿让自己府上受到牵连,想了想才道,“既如此,若薛姑娘的父亲当真是含冤受辱,可有办法翻案以证清白?”

    齐衡沉吟一会,有些为难,“一来不知她父亲到底所犯何事,二来时日已久,也不知有何线索可为他证明清白,自然,若能翻案便是最好的法子,可眼下里……”

    “那不如就让林公子自己定夺吧,这毕竟是他的事情,若他能为薛姑娘父亲翻案,薛姑娘必定感激不尽,自然会以身相许,若不能翻案,林公子能说服林家接纳她便是他的能耐,如若不能,他也该死心了,这样一来,他便无法面对薛姑娘,倒也算是知难而退,他自己的亲事,总不能让咱们出谋划策啊。”安妧觉得这件事还是要看林臻自己的想法,薛芸娘既已定了立场,那他也该拿出点诚意才是,若办不成事,也不配娶薛芸娘这么好的姑娘,日后在为她寻一门清白的好人家便

    罢了。

    齐衡思量了一下,也只能这样,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在理,既如此,那我便修书一封,将薛姑娘的事情详细写明,让他自求多福吧。”

    安妧点了点头,反正他们夫妻二人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成事,就是林臻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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