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

    有了安妧的意思,冯妈妈自然把萧莲儿安排进了后院,可也没忘了红穗的嘱咐,只让她在正房外院做些打扫浇花的活计,既累不着,也不算是特别清闲,还碰不到吃食,不怕她有异心。

    红穗成婚在即,永园也算是办喜事,处处张灯结彩,韩子苓作为夫婿,偶尔会来探望未婚妻,也顺便替安妧把把脉,算是请个平安。

    这日去见了安妧,韩子苓不能在后院久留,正往外走,便瞧见萧莲儿在院子里浇花,他眉头一动,快走两步,一把抓住萧莲儿的手腕,将她拖离院子,往游廊下走。

    “你!你干什么!你是谁啊!快放开我!”萧莲儿吓了一跳,浇花的水壶一下掉在地上,洒了一地水。

    韩子苓回头看她,手并未放松,而萧莲儿抬眼看到是他,也呆住了,忘了挣扎,由着他把自己拉走,最后来到游廊的拐角处停下。

    “你这是做什么!”萧莲儿甩开他手,不停地揉着手腕,脸色难看的瞪着他,“韩大哥,我记着你过往的恩情,才不与你计较,你快些离开吧,否则我可真的要叫人了。”

    韩子苓笑了笑,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理了理衣衫,才道,“萧姑娘,我还当你早已忘了我是谁了。”

    萧莲儿抿抿唇,不自在的瞥了他一眼,“韩大哥,我念着你当年救了我与兄长性命,不想与你说什么重话,你也别与我说那些大道理,我不想听,也听腻了,我听闻你要娶妻,便祝你百年好

    合,日后也不便相见了。”

    她说完就要走,结果被韩子苓拦住,顿时恼羞成怒,“你到底要干什么!”

    韩子苓看着她,摇了摇头,道,“萧姑娘,如今你怨气颇大,留在这园子里也是无益,既然你身在建州,我当年与萧兄算是至交好友,此事种种,我比你还要了解的多,你怨恨安大娘子,无非

    是觉得兄长之死与她有关,可你明知晓前因后果,为何还是不肯释怀?”

    萧莲儿瞪大眼睛看着他,觉得可笑至极,忍不住问道,“我释怀?你倒是说说,我要如何释怀!我与兄长相依为命,兄长一心为报效国家从军,偏偏遇到安妧,对她一见倾心,纵然明知她是国公府千金,还是一心一意心爱于她,她表面说得轻巧,与我兄长山盟海誓,哄的我兄长屡屡出战,只为获得军功将来迎她过门,可最后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我兄长战死沙场!她只不过哭了几日,就去了京城,继续当她的千金小姐,如今还嫁的显贵,成了风光无限的大娘子,那我兄长算什么!算他安家军功的垫脚石吗?!”

    “萧姑娘,你若觉得你兄长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如此拼命,那未免太小瞧萧兄了!”韩子苓本觉得她是女孩,读书又少,一时误会也是有的,可如今听着,不仅为安妧不值,更替死去的萧旋寒心!“萧兄为何要屡上战场,你心知肚明!当年外族进犯,我边疆大乱,你兄长甚得安将军信任,又屡建奇功,他自告奋勇做了先锋,岂知会遭敌军暗算,安将军为救你兄长,不惜违抗圣命,强行支援,因此险些获罪,可赶到时你兄长已经遇害,战场千变万化,岂能未卜先知,萧兄不仅仅是为了获得军功迎娶安妧,更是为了报效朝廷,为了我朝百姓安康,你与兄长因外敌进犯流离失所,理应明白他志向远大,若如你所说,萧兄单单只为一介女子有勇无谋,我韩子苓便第一个为他不平!”

    萧莲儿听他这一席话,有些语塞,可还是不肯服输,“你说的再好听,她安妧就能迷惑我兄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吗?!若不是遇到她,我兄长怎会急功近利,还不都是想在她及笄之后便迎娶她为妻?可她明知不可能,即便我兄长有了军功,成了将军,她也不可能嫁给我兄长的!国公府之女岂会嫁给布衣出身的将军?她若有点良心,早就该拒绝我兄长,而不是一味的迎合,与我兄长风花雪月!待我兄长过身,若她对我兄长心爱至极,就该为我兄长守身如玉,可她呢,还不是一转头就嫁了人?她害死我兄长,我为何不能恨她怨她?我就是要她日日忏悔,看到我便会想到我兄长是为她,为她安家而死的!”

    她说完这话,不再理会韩子苓的阻拦,一把推开他,跑出了游廊。

    韩子苓没想到萧莲儿会固执至此,刚要追上,却见一旁的假山后走出一个人影,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小公爷?!”

    他心里瞬间凉透,竟没想到齐衡就在身后,顿时手足无措,心惊胆战,结结巴巴的道,“……小……小公爷……这事其实是……”

    齐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良久后,低声道,“你跟我来。”说罢,头也不回往书房去了。

    韩子苓当真没想到会在此遇到齐衡,心里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不该冒昧的拉走萧莲儿才是,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跟他去了书房。

    齐衡去了书房,换了常服,他刚下朝回来,正准备去正房,便瞧见韩子苓抓了一名女使脚步匆匆,本来以为他是背着红穗行此恶行,没想到竟听了一段往事。

    换好衣服,他出来看着坐立难安的韩子苓,才道,“韩大夫,我知道你与妧儿是青梅竹马,自小的情分,她的往事,我本无意打探,想等她敞开心扉与我详说,可如今,我既听到了,也知晓她被人怨恨,便不能无所事事,她是我的妻子,我必要护她周全才行,如此狼心狗肺之人,必不能留在府邸,若你不说,我便去问红穗。”

    见他铁了心要问个清楚明白,韩子苓只能深深叹了口气,若要让齐衡去问红穗,那萧莲儿必回被

    赶出府去,安妧自不会阻止,但心结必然难结,甚至还会与齐衡有了隔阂,实属下下之策,“小

    公爷,原本这事不应由我分说,可大娘子的性子我自幼便知,她心结难以纾解,不会与你坦诚相告,既如此,便索性由我做了这恶人吧。”

    齐衡点头,抬手示意他坐下详说,洗耳恭听。

    “方才与我说话的姑娘叫萧莲儿,她兄长萧旋,乃是大娘子年少倾慕之人,”韩子苓既然决定据实以告,便不再隐瞒,看了看齐衡的脸色,见他还算平静,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但那时大娘子还未及笄,萧旋也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早年因为战乱,与妹妹流离失所,便励志从军夺回家园,后来投靠在了安将军麾下,颇得将军赏识,他聪慧好学,能征善战,将军欣赏萧旋,可怜他父母双亡,得了空闲便会带他回家喝酒吃饭,一来二去,萧旋与大娘子便成了熟识,与我也有了交情,我们几人也算青梅竹马,经常跟着安家的兄妹三人外出打猎,骑马射箭,交情匪浅,大娘子年少,自小仰慕安将军威风,一心想嫁英雄豪杰,懵懂年幼,便倾心于萧旋,但我可保证,他们从无半分逾矩,哪知大娘子十三岁那年,边关再起战乱,萧旋屡建战功,自告奋勇先行伏击,却遭了敌人埋伏,全军覆没……大娘子得知此事,哭了三天三夜,当时她生母过身不足一年,唯有萧旋是心中倚靠,萧旋突然横死,让她痛不欲生,而安将军怕她睹物思人,才答应将她送回京城……”

    说到这里,韩子苓也感叹生死无常,当年安将军还真的有过将安妧许配给萧旋的打算,只能说他命数不好,两人本就有缘无分吧。

    听到这里,齐衡才明白安妧偶尔的忧伤来自何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而那日在章宜,她会去另一处祭拜自然也是为了萧旋,恐怕在她心中,对萧旋之死总有一份亏欠,就如同自己对六妹妹有一份弥补之心吧。

    齐衡倒不是嫉妒萧旋,也对安妧毫无隐瞒的愤怒,反而听到她如此过往,更加怜悯她的少年孤苦,失去生母又失去爱慕之人,想必那时的安妧是痛彻心扉,难怪会难以忘怀。

    他想的入神,倒是韩子苓心里慌了,生怕齐衡误会安妧与萧旋,有些不知所措,“小公爷,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况且萧旋也已过身,她对萧旋想必已然没了往日的情爱,不过是觉得愧对萧家妹妹而已,你可千万不要误解……”

    齐衡这才回过神,看他头上急的汗都下来了,只得笑了笑,抬手安抚道,“韩大夫不必焦虑,元若并未因此误会,只是心疼妧儿为此难以释怀,若说过往情谊,我也曾有过不得已的取舍,比起她的无奈,倒显得我更加懦弱无能,自惭形秽了。”

    韩子苓自不懂他何出此言,也不敢深究,赶忙道,“小公爷明白就好,大娘子那时也不过十三四岁,少年情怀总做不得数的,如今怕是也只剩遗憾罢了,可话虽如此,我还是想奉劝小公爷早日将萧莲儿打发出府,她只有萧旋一个兄长,相依为命,萧旋战死,她便对大娘子误会颇深,只怕日后会出大乱子。”

    齐衡心里有数,倒是可以提防萧莲儿,想了想才道,“这事我既已知晓,便心中有数,自会端量着办,妧儿有亏于萧家,只要那萧莲儿不做出过分的事情,便让她在府里伺候就是,将来寻个好人家许出去,也算是全了旧日的情分,还有,今日之事,你不要与任何人说起,连红穗都要守口如瓶,若有人问你,便说我是找你询问妧儿身体便好,明白了吗?”

    听到他这番话语,韩子苓才总算放心,也对齐衡人品钦佩至极,行了大礼,“韩某本以为小公爷往日传言乃是过誉,今日相谈,才方知您品貌不凡,实在自觉羞愧,无论如何,请受韩某一拜,也算是全了我与萧旋,大娘子这份青梅竹马的情谊,我相信萧兄在天有灵,也必然会感念小公爷明白事理,宽容大度!”

    齐衡赶忙去扶他,“韩大夫不必如此,为人夫婿理应为其着想,我自认亏欠妧儿良多,只求能弥补万一便已知足。”

    韩子苓看着齐衡,点了点头,“小公爷放心,今日之事,我必不会向任何人提及只言片语,日后也定尽心尽力,保您与大娘子身体安康。”

    齐衡笑了笑,倒是未曾推拒,两人又闲聊几句,便着人送他出去了。

    既知晓了往事,齐衡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如往日一样在书房看完公务,才去了正房看安妧,正看到她在榻上跟包子玩的高兴,如今包子也渐渐大了些,活泼好动,倒是乖巧伶俐,从不伤人,竟能好性子的由着安妧拎着它两只前爪,让猫儿学着人的姿势两条后腿走路,一个劲的朝人喵喵叫着。

    “你又在为难包子了,待将它真的惹急了,抓你一下你便老实了!”齐衡看着她乐的高兴,想起韩子苓的话,心里不禁疼惜她如今瞧着爽朗,却有着那样的过往,忍不住伸手去抚了抚她的后颈,叮嘱道。

    “才不会呢,包子最乖了!”安妧也没在意他的举动,倒是依言把包子抱在怀里了,猫儿被刁难许久,好不容易有了脱身的机会,一下窜出去,跳在地上就跑了出去,“你看,都是你,我好不

    容易抓的它,这下又跑的不见踪影了!”

    “……你若不欺负它,它怎会唯恐避之不及,倒是会赖旁人,”齐衡无奈的笑笑,坐在她对面,道,“过两日便是红穗的大喜日子了,你可乐的高兴,我听说红穗舍不得离府,日日红着眼圈服侍你。”

    安妧哪里舍得红穗,但为着她着想,自然是忍着心痛液压送她出嫁,咬了咬唇才道,“日后她若喜欢,多回来瞧瞧也就罢了,总归是要嫁人的,难不成为了我当真守着?”

    “你明白就好,我只是怕你伤心,”齐衡看她把玩着绢帕,抬手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道,“好在还有红缨他们伺候着,也算是有个安慰了。”

    “嗯,”安妧点点头,仍旧有些郁郁寡欢。

    齐衡看她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忍,想了想道,“你若觉得无趣,那下次休沐,我带你去郊外划船可好?听闻玉琼湖里头的荷花已经开了,咱们去泛舟采荷,回头再去吃全鱼宴,你觉得如何?”

    一听到吃的玩的,安妧立马就高兴了,眼睛瞪得溜圆,“真的?那你可不许赖皮!”

    齐衡被她逗笑,伸手去刮她鼻子,“我几时赖皮过,都是你一味的耍赖吧!”

    安妧愣了愣,倒也没抗拒,笑呵呵的看着他,微微脸红起来。

    这位严肃的小公爷,如今倒会玩闹了,当真是新鲜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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