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

    红穗与韩子苓的事既已定了,安妧便开始张罗,希望能尽早让她出嫁,而韩子苓也算是放下心中大石,专注于建州药晖堂的筹办,若红穗嫁过来,自然要住在药晖堂才行。

    西边的跑马场已经建好,冯妈妈也打发人去找了一些人手进来,还要管教约束一段时间,才能使唤,这些事情不用安妧操心,场子能用了,就高兴的骑着焦雪跑圈,大热的天里倒不怕中了暑气。

    红穗要出嫁了,更是担心红缨一个人照顾不来安妧,既然她要离开,那绿萝绿茉自然就要贴身伺候,日日与她们详说安妧的秉性喜好,直说得两人耳朵都要起了茧子还不肯罢休,惹得红缨成天笑话她,四个人倒是要好,时不时就闹成了一团。

    安妧每日除了骑马遛弯,就没旁的事情可做,如今雨水多了,气候也闷热,她更是贪凉,不下雨就跑去阴凉处荡秋千,要么就在池子边玩玩水,冰鉴更是早早用上了,成日里吃着冰凉的水果,喝着凉水,恨不得把冰坨子都吞进肚子里去。

    “我的大娘子,您这么成日吃冰碗,总得为自己身子想想,若吃坏了可怎么好!”红穗气急的夺走她手边的冰碗西瓜,朝红缨骂道,“这西瓜本就寒凉,你还给大娘子冰了放在这由着她胡吃个没完,还有这荔枝膏水,也惯让她用起来无度,回头要是闹肚子,小公爷还不打死你们,你们一个个这么不精心,我怎么能放心出府!”

    红缨也很为难,看安妧朝红穗直翻白眼,一个劲的求饶,“我的好姐姐,我何尝不知晓这些东西不能由着她性子给,可……可我的话,大娘子何时听过,你就是打死我,我也劝不了她啊!”

    往日里就红穗的唠叨能让安妧收心,如今若红穗要走了,她当真是要上天入地,更别提绿萝绿茉连大气都不敢对安妧喘一口的,只能由着她胡来。

    “不成!我瞧着,我还是别出府了,大娘子你若还这样,那我不嫁人了,总不能瞧着你日日吃这些寒凉东西伤身子!”红穗一咬牙,干脆把东西都收走,一个个塞在红缨绿萝她们手里,让她们全撤下去,气恼的瞪着她,“您要再这样,我就得去跟小公爷说了,干脆断了您的冰才好!”

    “你这……还没当娘呢,我怎么就觉得自己多了个老妈子一样,成天的在我耳朵边念叨来念叨去的,这日后嫁了人,子苓还不得被你吃的死死的,当真可怜,”安妧撇嘴,嫌她罗里吧嗦的,她以前就成日里冰不离口,也没吃坏过,如今嫁人了还成了病秧子不成,真能胡扯。

    “大娘子!你又浑说!”红穗被她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恨得咬牙切齿,道,“我今儿真去告诉小公爷了!”

    “好好好,不吃不吃!不吃行了吧!”安妧要被她烦死,也不知她是跟谁学的,如今还知晓用齐衡来压制自己了,朝她翻个大白眼,“我吃个东西,你也去告诉他,他给你多少银子,让你天天瞅着我不放!”

    “大娘子你就嘴硬,小公爷对您这么好,还日日气他,若是没他管着你,只怕是这园子的瓦都让您掀了!”红穗越想越不妥,当即道,“不成,回头得写个文书,我即便嫁人,也得天天回来伺候你,不然红缨她们还不得由着你性子胡闹没完,若真病了,回头主母那里可如何交待!”

    “……我的红穗小祖宗,你就饶了我吧!”安妧被她给说服了,早知如此,她就该把红穗嫁的远远的,当初与齐衡去平县的时候,就该把她留在那啊!

    估摸着大话不能多说,安妧第二日就来了癸水,前一日贪凉,今一日要命,直接瘫在床上动弹不

    得了。

    等齐衡从衙署回来,就看绿茉守在大门口,不禁有些奇怪,“你在这做什么呢?”

    绿茉见他总算回来,差点哭出来,小心翼翼的道,“小、小公爷,您快去瞧瞧吧,大娘子腹痛不止,还发了高热,奴婢们都要急死了。”

    齐衡闻言立刻紧张起来,连官服都没换,直奔后院,一路朝她问道,“怎的还发高热了,我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腹痛了,可有请郎中了?不对,让人去药晖堂请韩大夫来!大娘子要是有个好歹,你们能担待的起吗!”

    安妧向来生龙活虎,与她认识这许久,齐衡从未见过她有个头疼脑热,突然又是腹痛又是高热,当即让他心惊胆战,一路快步去了正房,瞧见满屋子都是伺候女使,更要吓坏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一吼,满屋子女使全跪下了,唯有红穗和红缨还在床边照顾着,尚能沉得住气,红穗将手里的帕子交给红缨,让她继续给安妧降降温,才回头朝齐衡行礼,道,“小公爷莫急,大娘子是……癸水不调,所以腹痛不止,加上昨个贪凉受了风寒,刚刚发了高热,我已经吩咐人去药晖堂请韩大夫了,想必就快来了。”

    齐衡怔了怔,这才明白,微微有些尴尬,但还是急着去瞧她,就看安妧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似乎是疼的厉害,紧皱着眉头,躁动不安,到底还是揪心了,探手一摸她额头,狠狠皱眉,“都这

    么烫了,怎么不早点去衙署通报,若有个万一怎么好!”

    “小公爷别急,我们大娘子入夏就爱贪凉,时常会腹痛,都是奴婢们不精心,待大娘子康复,奴婢们自己领罚便是,”红穗就担心她整日胡吃海塞会落得遭罪,到底还是止不住她的毛病,可瞧齐衡如此紧张,倒是有些意外,心下里明白几分,劝道,“小公爷就算担心,也先把官服换了,等会韩大夫就来了。”

    齐衡叹了口气,看安妧难受的样子,当真比他自己生病还心焦,只能先去换了衣服,来回踱步,只盼着韩子苓能快点来,也好让安妧少遭些罪才是。

    过了不久,就看绿萝带着韩子苓进了后院,只差没拖着他小跑,进了屋子,韩子苓迎头看到齐衡,赶忙行礼,“小公爷。”

    “快瞧瞧妧儿,她难受的厉害,”齐衡哪还顾得这些礼数,拉着韩子苓就往床边走。

    红穗见状,赶忙将床帘放下,只露出安妧手腕,等韩子苓诊脉。

    韩子苓也不敢怠慢,垂着眼帘,坐在床边凳子上,让红穗把药枕搁在安妧腕下,蒙了层薄纱帕

    子,细细为她把脉,良久过后,才隐隐叹气。

    齐衡见他放了手,将东西收好,赶忙去问,“怎么样了,可是很严重?”

    就算韩子苓是个木头,也能看出齐衡这显而易见的焦急,不由得瞄了眼帐子,才安抚道,“小公爷莫急,大娘子是过食寒凉生冷,以至寒凝血瘀,气血凝滞不畅,才会腹痛不止,至于高热,是受了凉气,待我开服方子,先疏散血瘀,降热止痛便好,只是日后可不能由着大娘子性子贪凉太过,若总是如此,怕是损了内里,不好调理。”

    听他这么说,齐衡总算是松了口气,点头道,“那便有劳韩大夫了,可她如此疼痛,可有快些缓和的法子?”

    韩子苓想了想,看他当真是急的不行,只好道,“若不然,便让红穗为大娘子按压穴位,也好活血行气,至少可以减缓些痛楚,再不济,也可备了热水,将手捂热些,稍稍温热下腹,总是好过一些。”

    齐衡听了,细细记下,谢过韩子苓,让他去开方子,命绿萝和绿茉跟着抓药煎熬,回头要红缨去备了热水来,想着能快些让安妧舒服点。

    红穗习惯她这样腹痛,待韩子苓离开屋子,又掀开床帘帐子,给安妧按压太冲穴,好歹也是个缓解的法子。

    齐衡叹了口气,坐在床沿,看安妧皱紧眉头,冷汗直冒,心疼的紧,摸了摸她额头的湿汗,见红缨端了热水进来,道,“你放着吧。”

    红缨一愣,只能依言放在齐衡手边,刚准备按韩子苓的说法焐热双手,帮安妧揉揉肚子,就瞧见齐衡挡住她,道,“你去催她们快些把药煎好端来,我来便是。”

    红缨和红穗一听,下巴险些掉了,瞧着小公爷的意思,是打算亲自给大娘子揉肚子?!

    果不其然,齐衡不再理会红缨的惊愕,径自将手伸进水盆里,觉得热了,擦干,伸手去被里,寻到她腹部,小心的覆在她肌肤上,轻轻揉着。

    齐衡倒是有耐心,觉得手有些微凉就重新焐热,不断的给她揉着,或许是热意让腹内有些顺畅了,安妧本来紧皱的眉头微微松懈,哼哼唧唧去抓人。

    “怎么了?”齐衡看她一直乱动,以为她不舒服,一边轻轻帮她揉着,俯身过去瞧她,听到她喃喃喊着什么,附耳过去细细听着。

    “阿娘……阿娘……”安妧迷迷糊糊的喊着,有些难受的想要寻个依靠。

    “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妧儿乖,”齐衡听她喊阿娘,很是心疼,她毕竟幼年丧母,到底没自己在父母身边宠爱有加,如今孤身在建州无亲无故,也只有自己心疼她了,不由得更是怜爱,温言细语的哄她,“待会喝了药就不疼了,乖。”

    红穗低着头给安妧按压穴位,只差把自己缩成个团,恨不得钻进缝里去,好过听这脸红心跳的情话。

    可这么瞧着,小公爷怕是真的对她们家姑娘,动心了。

    她又是害臊又是高兴,幸好不大一会红缨就端了药进来,总算能让小公爷停下这番情谊了,急忙道,“小公爷,先让大娘子把药喝了吧。”

    齐衡赶忙点头,擦净了手,坐到床头,轻轻把安妧扶起来,让她靠着自己,红缨便仔细将药吹温,哄安妧喝下。

    喝了药,齐衡才放心让她躺下,又给她被子掖了掖,只怕再着凉,觉得妥当了,才看向红缨红穗,“你们好好照顾大娘子,切勿再让她凉着了。”

    “是,”红缨红穗哪敢不从,小心在床边伺候着。

    他这才算是安心,好歹药喝下去了,应当会见效,想了想,才去书房,干脆把今日的文书都拿来侧厢的书案上,既能瞧书卷,又能听着安妧的动静,免得坐立不安,无法集中。

    想是韩子苓的药起了作用,安妧翻腾了一会,倒是能安静睡着了,齐衡这才放心许多,用了午饭,便精心正事,又庆幸明日恰好休沐,可以在家里看着安妧,免得她再生事端,当真是一日都不清净。

    傍晚时分,韩子苓又来给安妧把了脉,高热也算是退了,又嘱咐了红穗好生看顾,写了几个食疗药膳的方子,与她说了些体己话,便告辞离开了。

    他走了不久,安妧便有些清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觉得满身热汗,可又浑身无力,腹内是不太疼了,也有了些许精神,就要伸手去要人。

    “大娘子醒了,可不能再翻开被子了,挂着汗过了凉风又要发热了!”红穗一看她睁眼,赶紧压了被角,放下纱帐,怕她又任性,回头喊去,“快告诉小公爷,大娘子醒了。”

    齐衡就在侧厢,自然听见动静,立刻起身过来,女使见状急忙掀开竹帘,让他进来,走到床边便瞧见安妧瞪大眼珠子四处张望,这才松了口气,“当真是好些了,又要任性?”

    安妧眨眨眼睛,瞧见屋内的竹帘子都让她们放下了,怕是凉风窜进来,难怪闷热极了,不由得道,“我热。”

    齐衡叹口气,让红穗把纱帐挽起,坐在边上看着她,“你若不胡来,何苦受着罪,忍耐着罢,若再贪凉,又要腹痛发热,多躺几日。”

    “哦,”安妧是当真不舒服,见他发话,立刻乖乖点头,缩在被子里,舔了舔唇道,“我要喝水。”

    红穗赶忙去把一直温着的姜枣红糖水端过来,一勺一勺喂给她喝了,又问道,“大娘子可是饿了,厨房里热着粥,待会让她们端来,多少吃些,也好的快点。”

    安妧点点头,倒是觉得红糖水味道甘甜可口,她高热刚退,嘴里苦涩无味,当真难受,可自知理亏,便说什么听什么就是了,偷偷去瞧齐衡,见他板着脸,不由得往被子里缩缩,生怕被责骂。

    这大话果然不能多说,昨日还觉得红穗唠叨,今日就遭了现世报,看样子以后得小心说话,免得丢人现眼才是。

    齐衡看她老老实实的,倒不知是该气她胡闹还是笑她听话了,只恨自己心软,“你若日后再贪凉,我便让他们按份给你用冰,一日一份,用了便没了,省的你折腾我心焦,瞧着着急。”

    “好嘛好嘛,我以后再不敢了还不行嘛,让你拿了把柄,念个没完没了,”安妧噘嘴瞪着他,倒也知道他关心自己,伸出手合十,在被子里朝他作揖,“官人我错了。”

    齐衡一下笑出来,都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吃了亏便知道厉害了,“你啊,当真不能纵着,一时看不住,就闹起乱子来,难怪当初捏着我不放,怕是觉得我心软好欺负,能由着你性子才是。”

    竟被他看出来了!

    安妧吐吐舌头,觉得自己有点岌岌可危,这要是被齐衡看穿了,日后可就不好混迹了,赶紧道,“我都病了,你还可劲说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大娘子了,换了别家官人都心疼着呢,只你

    念起来没完,我头疼,我头晕,我难受。”

    “行行行,我不念了,待你好些,再与你算账!”齐衡哭笑不得,听她说的顺嘴,到底不忍,走过去坐在床边,摸摸她额头,轻声道,“当真头疼头晕?若不行,我便再去把韩大夫叫来给你瞧瞧,针灸一下。”

    “不不不!我不晕了!”一听要针灸那可还行,安妧赶紧晃头,不敢多言装腔作势了。

    “你就成日里诓我,没心没肺的,”齐衡就知道她扯谎,按住她脑袋,“行了,也不怕晃晕自己,若再拿身子骨开玩笑,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嗯嗯!”安妧点头,像个小猫一样缩着,能多可爱就装多可爱,只要他不叫人来扎针,怕是这会子写个文书立誓都成。

    齐衡笑笑,懒得与她计较这些,只盼她快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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