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尚未落山,安泰便回来了。
听到通传,安妧与齐衡到门口迎接,果然看到安泰已然卸下戎装,一身常服,只带了两个亲信,策马而归,甚是焦急。
远远瞧见女儿等在门口,安泰勒了缰绳,下马快走几步,来到门口,双手搭在安妧两肩,细细上下打量,看了良久,才道,“稳重了,也大了,好,好!”
他连说两个‘好’字,安妧鼻子一酸,泛起泪花,看着父亲,有些哽咽,“爹爹瞧着憔悴了,该多歇歇才是。”
安泰见她要哭,赶忙大手一挥,像小时候那样去揉她头发,奈何如今安妧已为人妇,发髻高盘,不能像过去肆意搓揉,只得摸了摸她鬓边,道,“傻丫头,大喜的日子,哭什么,走,跟爹进去!”
他开怀不已,拍了拍安妧肩膀,一手牵着她,并未理会站在一旁的齐衡,大步向前,拉着她就进了院子。
一旁的齐衡有些尴尬,赶忙快步追上,跟在后面,随他们父女二人进了正房。
安泰回到咸月居,先去侧厢给亡妻上了炷香,尔后才正襟危坐,齐衡与安妧行了大礼,给他敬了茶,有些拘束的站在一侧。
瞧着自己爹爹如此严肃的模样,安妧想笑又不敢,偷偷打量齐衡的侧脸,看他僵直了身子,仿若老鼠见了猫儿一般,心底里笑的快开了花,用小拇指去勾勾他手心,吓得齐衡一个激灵,嗔怪的狠瞪她一眼,不敢逾矩。
安泰慢悠悠喝茶,眉眼都不动一下,淡淡扫了一眼齐衡,皱起眉头,也不出声,安妧见状只好朝他堆起笑脸,道,“爹爹,我们大老远来拜见您老人家,站了这么久了,妧儿腿都酸了呢。”
“……坐吧,”安泰眉毛一动,看女儿的目光瞬间柔和许多,终于松口。
“多谢岳父大人,”齐衡得了话,赶忙行礼,小心翼翼坐下,招人将礼物抬上来,道,“小婿知晓岳父大人征战沙场,也不知送什么能入得岳父慧眼,便着人备了一套马具,马鞍脚蹬都是找京城最好的匠人做的,望岳父大人喜欢。”
安泰瞧见那套马鞍,果真做的精致,垂了垂眼帘,不冷不热的道,“贤婿多虑,我镇守边疆风吹日晒,怕是用不上这等精致的马具,放在家里摆着倒是好看。”
齐衡一怔,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头道,“是小婿愚钝,不懂岳父喜好,竟忘了实用多过外表,望岳父大人见谅。”
安妧无奈的看着父亲,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其实齐衡备的这套马鞍还是经过她点头才购的,哪里来的精致华丽,这分明就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挑剔罢了,初次见面就给齐衡一个下马
威,“爹爹,这马鞍可是我跟官人一起选的,您这是说女儿眼光变得越来越差了?”
安泰正欲喝茶,听她这么一说,险些呛着,咳了一嗓子,又抬眼看看,“虽说乍一眼看着是精致华丽,不过仔细瞧瞧,倒是用了心意的,的确是老匠人才有的手艺,既是贤婿心意,那明天我便带回营帐,用用看。”
齐衡愣了愣,看向安泰,赶忙道,“岳父大人喜欢就好。”
看样子,他的岳父大人宠爱女儿比想象的还要夸张啊……
安泰看他一眼,想了想,解下随身而带的一把匕首,掂了掂,递过去,“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可送的,这把匕首曾陪我出生入死,征战沙场,是我最心爱之物,如今便赠你,即便你不懂武艺,带着防身也罢,只希望你好好珍惜,切勿轻视,不论战场官场,都是双刃利剑,不可伤人伤己,懂得进退才是。”
齐衡赶忙起身,恭敬的双手接过,那匕首沉甸甸的,仿佛横在心上,“岳父大人教训,小婿必当谨记,日后会珍爱妧儿,绝不辜负。”
看他俩你来我往,安妧差点对着亲爹翻白眼,哪有岳父送女婿匕首的,还一番点拨教训,分明是提醒齐衡,他安泰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若惹急了,戳你一刀也是有的!
这么看看,她反而觉得齐国公和郡主比自己亲爹好相处多了!
“好了,爹,女儿都饿了,咱们开席吃饭吧,”安妧看齐衡汗都要下来了,赶忙走过去打了个圆场,拉了拉安泰的袖子,撒娇道,“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眼见女儿在面前,安泰原本严肃的面容瞬间柔和,眉眼里都是笑意,拉着女儿的手拍了拍,道,“饿了就吃饭吧,贤婿也别拘束了,我安家武将出身,没那么多规矩礼数,只要对我女儿好,我便安心了。”
“是,岳父大人唤我元若就行,”齐衡看向安泰,恭敬的回道。
“好了,吃饭吧,”安泰这才对他露出些许笑意,又看了眼安妧,往侧厢走去。
齐衡长舒口气,瞧见安妧促狭的笑意,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一抬手,匕首还在手里握着,不由苦笑一下,小声朝安妧道,“岳父大人当真严厉。”
安妧从未见他如此慌张,乐不可支,拿过那柄匕首,道,“放心吧,我爹读书少,不过是怕你欺负我,所以给你下马威罢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该如何就如何便是了,他不会真的挑剔你的。”
齐衡点了点头,仿佛想到什么,无奈道,“我终于晓得你新婚三日时为何处处谨慎小心,如今我也尝到这等滋味了,恨不得端着与岳父小心相处,也是难为你了。”
安妧捂嘴笑的肚子都要疼了,拉着他胳膊道,“行了,别紧张了,横竖也只一日光景,我爹爹没那么吓人,你松泛些他也不会拿你立威就是了。”
齐衡赶忙摇头,“不行,我必得让岳父安心才是,你既懂得讨好我父母,我自然也要孝敬你的爹娘,这才合情合理。”
“那随你吧,”安妧听的这话自然高兴,唤了红穗先将那匕首收好,两人便一起前往侧厢,与安泰用饭。
一顿饭过后,齐衡显然也适应了安泰的严厉,桌上话虽不多,但也聊了些官场事宜,安妧也不插嘴,只由着他两人闲聊,倒是觉得他们两人没那么生硬紧张了。
吃过饭,齐衡特意先行回房,有意让安妧与父亲独处,见他懂事,安泰倒也满意,看他离开之后才看向女儿,谨慎问道,“妧儿,你跟爹说句实话,这小子对你可真的好?”
“爹,人家好歹是小公爷,怎么转头就成了小子了,”安妧差点喷茶,无奈的看他一眼,想了想才道,“他对我是挺好的,这次来章宜,也是他先提的,若说体贴入微,怕是比我还要考虑周到才是。”
“爹不是说这个,爹的意思是……”安泰纠结字眼,细细打量女儿神情,犹豫一下才道,“他对你,可是真心?”
安妧一愣,低头放下手中茶盏,又抬头看向安泰,微微一笑,“爹,您与阿娘那般,妧儿羡慕,却不想强求,我从小便知世家子女身上的担子和责任,嫁给齐衡也是我深思熟虑的,如今他对我好,我对他也心存感激,这样举案齐眉,不是很好吗?”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胡话?若两人毫无情谊,你与他过上一辈子,有何意义?”安泰皱起眉头,对她既心疼又怜爱,叹了口气道,“也怪爹,若爹早日给你定下旋儿,或许今日你便不会如此,你祖父怎能拿你做官场棋子!妧儿,若这门亲事你不高兴,但凡你说一个不字,爹便是舍了这张老脸,也要去齐家给你写下和离书来,日后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爹爹绝不让你祖父再干扰你!”
“爹!”安妧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父亲感动又好笑,淡淡笑道,“爹,旋哥哥已经不在了,妧儿不怨任何人,祖父也没有逼迫我,是我自己择的这门亲事,我与官人虽无情爱可言,但他从不嫌弃我武将出身,对我也极尽照顾,公婆对我又宽容大度,齐家门户清净,没那些污糟乱事,我真的心满意足了。”
安泰看女儿神情,倒不似装腔作势,深深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喜欢,过的舒心,爹就放心了,爹爹最对不起你的,就是没能将旋哥儿留下来……唉!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该忘了往事,与元若好好过日子,他虽然看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言语观点却敏锐聪慧,想必朝堂之上也能应对自如,但若他对你有一丝不好,安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哪怕撕破脸皮,爹也要为你讨个公道才是!”
“我知道爹爹对我最好了!”安妧抱着父亲胳膊,一如儿时,亲昵的蹭了蹭,又笑起来,“不过爹爹这话可说错了,他若敢对我有一丝不好,我怕是一掌能将他拍出几里去,成了悍妇!”
“你这丫头,可不能胡来!”安泰看她笑的开心,也放心不少,摸了摸女儿额发,“只要我妧儿高兴,爹就高兴,我妧儿喜欢,爹就喜欢!”
“嗯,”安妧靠在父亲身上,感觉温暖极了,两人又闲聊几句,说起兄弟事宜,眼见天色晚了,才各自回房安置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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