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妧回府的路上都神情恍惚。
她实在想不透,明明齐衡并不太想与自己结亲的,即便说成那样,他还是以明兰为由故意推脱,怎的自己后悔了,他却又同意了?
安妧左思右想,实在是不解,托着下巴伤脑筋。
“姑娘怎的又犹豫了?”瞧她回了房就在那发呆,红穗捧了果品进来,轻声询问。
安妧瞧瞧,指了个柑橘,红穗便拿了剥皮,将橘瓣交到她手中,她吃了两口橘子,才道,“也不是犹豫,我只是奇怪,齐衡并不是轻易会被人说动的性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其中有异。”
红穗低头笑笑,无奈道,“姑娘也真是的,刚刚威逼利诱小公爷,如今人家肯了,您又觉得不妥,我倒瞧着,应是小公爷念姑娘照拂他一双儿女,明白姑娘大度,即便嫁过去,断不会亏待姐儿哥儿,才肯答应。”
安妧歪头看她,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点点头,“嗯,也有道理,横竖都已经这样了,也不能后悔,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过,姑娘肯嫁小公爷,当真是为着他后院清净?灵宝派去的人可来报过姑娘,小公爷在建州有一妾室,来历姿色,姑娘都知晓,若说为着后院清净,小公爷也绝非上上人选啊,”这点红穗
一直想不通透,忍不住询问。
“你懂什么,我不提,自是瞧他会不会亲自告知,即便他不说,日后我嫁过去,他定会觉得亏欠于我,哪怕我如何任性刁蛮,也会暂且忍耐,倒是我见好就收,反而让他觉得我宽容大度,再说了,凭他国公府的小公爷,难不成当真守着我一个人过活?将来他总是会纳妾的,他娶了两房妻室,到如今也只有一房妾室,比起其他公子哥可是少见了,留着他这房妾室,将来我还有用
呢。”安妧早把齐衡身家打听的明明白白,至于婚后事宜,也想了个清清楚楚,安排的妥妥当当。
“若说姑娘没有管家的能耐,如今红穗是打死都不信的,姑娘若是男儿身,可与将军比肩,难怪从前将军就感叹姑娘不是儿郎,当真可惜,”红穗不禁有些佩服自家姑娘,感慨万千。
“行了,嘴上抹了蜜糖,净说好话,等再过两年,我就择个好人将你嫁了,让你也尝尝这管家理事的滋味!”安妧朝她做个鬼脸,故意吓她。
红穗一笑,并不当真,退下去收拾东西,既然安妧允了齐家婚事,那该收拾的就要赶紧收拾,小公爷在京城不能停留太久,势必要再回闽南,早日收拾妥当,以备万全。
隔了两日,平宁郡主果然带着齐衡上门了,聘礼摆满了安家厅堂,连院子里都是满满当当,可见为着独子的亲事,这是下了血本。
两家长辈议亲,余氏便让人喊安妧出来,嘱咐她与齐衡去别处走走,也算是让他们互相熟悉,走个过场。
冬日里也无处可去,安妧索性带他去了偏间的暖阁歇歇,两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相视无语。
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安妧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因为这事生气,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的
道,“你、你在生气吗?”
那态度难得小心翼翼,齐衡愣了愣,抬头看她,仿若一只受惊的猫儿般,怯怯的,倒忍不住笑了笑,“不是,我不是说过,不会因为这事生气么?”
安妧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长叹一声,“那便好,若你后悔,我也是不怨你的。”
齐衡见她当真拿这桩亲事做买卖一样,心里不由得有些郁闷,可又挑不出理来,微微思量,才道,“其实……我是有件事想同你说明白,若不说清楚,我怕会落得你埋怨,你如果后悔,如今也能及时回头。”
安妧眨眨眼睛,不明所以,“什么事?”
齐衡抿了抿唇,有些为难,但还是讲了,“其实,我在建州有房妾室,是之前便纳进房中的,这次回京为着两个孩子性命,并未带她,若你在意,那直说无妨,我能理解。”
安妧没想到他竟主动说了,愣了好一阵。
齐衡见她愣住,会错了意,自责道,“是我上次没来得及同妹妹说明白,我这就去厅堂向县主娘娘请罪便是。”
他说着要走,安妧回过神来,赶忙叫道,“小公爷慢行。”
齐衡顿住脚步,回头不解,安妧笑笑,才道,“小公爷多想了,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即便是有房妾室也无碍,依着你的身份地位,就算有个几房妾室也是理所当然的,莫要小瞧了妧儿。”
见她说得坦然,齐衡才松了口气,有些惭愧,“是我多心,妹妹宽容,又救我孩儿,元若定会真心以待,绝不负你。”
安妧‘噗嗤’笑出声,忍不住道,“小公爷当真书香门第,掉书袋快的很呢。”
齐衡怔了怔,见她笑的开怀,也觉得自己有些夸张,跟着温和一笑。
他们两人说得通透,郡主与余氏便定了这桩亲事,因为齐衡还要回去任职,便商议择个良辰吉日,将亲事办妥。
齐安两家结亲,为着孙女,安老公爷亲自去了宫里,为孙女求了恩典,官家听闻两家结亲,特意允准齐衡多待一月,待亲事办完,再启程回建州任职。
这样一来,两家就有了足够的时间置办婚礼,日子定在下月初六,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
两家国公府结亲,自然是大张旗鼓,齐家觉得连失两个媳妇有些丧气,特意大操大办,指望着能热闹兴旺,安家独女出嫁,更是不能马虎,两家齐心协力,日子虽然仓促,倒是办的妥妥当当。
婚礼当日,安妧被催着打扮,手忙脚乱的行礼,按规矩不敢出半分错处,好不容易上了好花轿,被抬入齐国公府。
即便入了洞房,还要按着礼节撒帐,合髻,一套礼仪下来,安妧只觉头晕眼花,比行军打仗还难受。
待齐衡出去敬酒,洞房才算安生下来,安妧扔了却扇,往床上一倒,只觉得头有千金,累的是腰酸背痛,叫苦不迭。
“不成了不成了,我是又累又饿,这是成婚还是上刑啊,我真的不成了,”安妧累的要命,眼皮打架,她觉得就算当年爹爹让她在太阳底下练拳都没这么辛苦,恨不得扔了头上的喜冠,能轻快不少。
“姑娘浑说什么呢,这要是被齐国公府的女使听见,又要笑话姑娘了,”红缨无奈的说道,“姑娘快起来吧,奴婢跟您捏捏。”
“嗯,”安妧依言由着她扶起,让红穗按着肩膀,舒服的哼哼,“红穗,我好饿啊。”
“姑娘再忍忍,我已经吩咐红缨去取吃食了,”红穗给她捏着肩膀,不由得有些心疼,“今儿个是累坏姑娘了,不过明儿还得早起拜见高堂,这几日就先忍耐,待过几日便能松快些了。”
“是啊,”安妧不乐意的嘟嘴,就听见外面红缨已经进来了,赶忙睁眼,瞧见她带了两个小女使进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两人手里各捧了盘子,后面还有一溜的女使跟着。
“姑娘,姑爷吩咐人送来了吃食,让姑娘垫垫,”红缨笑眯眯的,着她们将吃食摆好,先头的两个小女使遂跪下向安妧请安。
“奴婢们见过大娘子,奴婢们奉郡主娘娘之命,来伺候大娘子。”
安妧头回听见有人正儿八经的管自己叫大娘子,不由得觉得有趣,坐直身看着她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绿萝,绿茉。”两个小女使报了名字,低头不动,“但凭大娘子吩咐。”
“行了,今儿是大喜日子,你们且候着吧,”红缨让她们在外间候着,转向安妧,“姑娘,姑爷特意让人送来的吃食,姑娘快吃点吧。”
红穗跟着笑,扶她去桌边坐下,为她布菜,“没想到姑爷还挺心疼姑娘,看样子,是真心对待姑娘。”
安妧呵呵一笑,由着她们说好话去,若连这些脸面事情都做不好,那齐衡当真是白娶了两房妻子了。
她吃的高兴,红穗为她温了茶盏,伺候左右,安妧好不容易空出间隙,喝了满满一口热茶,刚要
咽下,就听外面喊——
“小公爷回屋了!”
“噗——!”安妧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一口茶半点没剩,全喷了出来。
齐衡刚踏进房,就瞧见她跟个金鱼一样,把一口茶水喷成彩虹,一下怔在门口,进退不得。
红穗红缨憋着笑,不敢动弹,安妧看着齐衡,眨巴眨巴眼,倒是真真移不开眼珠子了。
齐衡一身大红喜服,乌发束起,本就俊秀的面容因为吃了酒,透出淡淡的绯红,映在烛火之下,霎是好看。
安妧知晓他长相本就漂亮,可如今这么一看,简直是美如冠玉。
齐衡见她呆呆瞧着自己,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觉得自己衣衫整齐,并没有失礼,不由得疑惑看她。
安妧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丢下筷子,迅速窜到床边,抓起却扇遮面,顺势用袖子擦了擦嘴。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干净利落,齐衡瞪眼瞧她,眨眼间已然从一只受惊的金鱼变回了温婉新娘,忍不住笑出了声。
安妧用却扇挡着脸,在后面呲牙咧嘴,这刚新婚,就这么失了礼节,日后还不知被取笑成什么样呢!
早知道,她就少吃点得了!
安妧悔不当初,苦着脸坐着,听到齐衡脚步临近,坐在了床边。
齐衡沉默了一会,见她丝毫不动,低低笑了一下,“别遮了,既然饿了,就接着吃吧。”
安妧一闭眼,觉得丢脸的要死,赶忙道,“我不饿,不是,我吃饱了,真的。”
齐衡轻笑,拉下她的手腕,一双眼睛被烛光映的熠熠生辉,宛如当年意气风发之时,流光溢彩,“如今我们既已成婚,便夫妇一体,此后万事,有商有量,定不负于你。”
他语调坚定,态度诚恳,安妧一时间看呆了,缓过神才道,“妧儿自当侍奉公婆,管好家事,不让夫君劳心为难。”
齐衡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若高兴,唤我元若也可,时辰不早,卸了钗环,安置休息吧。”
他这话一出,绿萝绿茉两名女使立刻着人去隔间布置浴盆热水,丝毫不敢怠慢,齐衡起身去沐浴更衣,红穗和红缨也赶紧为安妧洗漱,将喜冠摘掉,洗净妆饰,换上一套软缎中衣,内里是细棉的亵衣,长发简单挽起,松松盘了个发髻。
弄好一切,齐衡也已经沐浴完毕,头发略湿,着一身雪白绫缎中衣,坐在床边,看安妧打理好了,绿茉绿萝与红缨红穗各自将里间蜡烛熄灭,只留一对龙凤花烛,行礼退下,将门关紧。
安妧有点紧张,她虽决意与齐衡成婚,但这毕竟是洞房花烛,让她骑马射箭不在话下,可新婚之夜,真真是有些却步。
齐衡看出她的紧张,温和一笑,拍了拍床边道,“过来吧,你若害怕,也不必勉强。”
安妧走过去,有些僵硬的坐下,歪头偷偷瞧他,看他笑得温润,不禁胆子大了点,想了想仿佛豁出去一般,道,“横竖都要洞房的,你……你就看着办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既然嫁来齐家,难不成还逼着齐衡做和尚一辈子不行房?安妧手脚并用爬到床里,鼓足勇气一躺,道,“来吧!”
齐衡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安妧瞪他,不悦道,“你笑什么?!我这不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吗?”
“好,我不笑你就是,”齐衡觉得她实在有趣,似乎越是接触,就能发掘更多的乐趣一般,低低道,“我会对你好,不要害怕。”
或许他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安妧竟在他的安抚下逐渐放松,红帐垂下,龙凤花烛爆出火花,喜气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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