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盛家很快来人通报，说是已经通知了庄先生，让安家的子女去府上念书。

    可惜安硕死活不去，他本来就好武，若不是为了看兵书，怕是连字都不想瞧见一个，哪还能乐意去听老夫子上课，任由安老公爷怎么打骂，死活不干，最后溜之大吉。

    无计可施，安家只好让安妧和安磊去盛府读书，安妧自然也不乐意，奈何拗不过祖父，那些心思，还不是为着让她和齐衡多见几次，若是能看对了眼，那可皆大欢喜。

    安家看中了齐衡才华横溢，又是国公府的独子，将来继承爵位，考上举人，封官荫子，对安国公府也是有利有益。

    至于齐国公府就更不说了，安妧本就是嫡女，加上父亲是大将军，家里手握兵权，虽说朝堂上文官掌兵，可也要有能打仗的将军，安家长子又任职翰林院，次子准备从军，这文武世家，平宁郡主恨不得立刻定亲，才好得了这百里挑一的好亲事。

    不过安妧不点头，安齐两家只能干瞪眼，她落得逍遥自在，只等祖父过了这阵子劲头，那就又能多些快活日子了。

    马车停在盛府，安妧下了车，嘱咐女使红缨拎着书箱，一脸不情愿的跟弟弟安磊朝西园子走去。

    “姐姐，你不乐意听庄老先生的课啊？”安磊年龄尚小，性子也像余氏，和顺安静，听的能来上课，高兴极了，又对长柏极为敬佩，开心的叽叽喳喳。

    安妧拉长个脸，不高兴的道，“我有什么好开心的，我又不考科举，学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马球场跑马来的痛快呢。”

    “妧妹妹也喜欢打马球？”

    他们姐弟二人话未完，就听得一个好听的声音兀然插了进来，安妧和安磊愣了一下，转头一看，便瞧见一个蓝衣少年自身后走来。

    那少年生的俊美，束发玉冠，笑容满面，若一株青竹，清雅不凡，见两人愣住，忍不住笑意更浓，“妧妹妹前日才见，便不记得元若了？”

    “元若兄长，磊儿问安了，”安磊一见着是他，赶忙行礼，笑呵呵的跑了过去，“我昨日听祖母说元若兄长也在此念书，正惦记着，没想到就遇见了。”

    与安磊不同，安妧只差没朝天翻个大白眼，耐着性子朝他福了一福，皮笑容不笑的道，“小公爷安。”

    齐衡听她叫自己小公爷，不由得笑了起来，有些意外，“妧妹妹与我乃是远亲，叫小公爷岂不见外？那日你还叫我表哥来着。”

    “那日是那日，今日是今日，我母亲虽与郡主娘娘是亲戚，但也是出了五服的远亲，表哥表妹叫着，多有不便，还是叫小公爷妥帖些，”安妧垂首，不想多说，“庄先生不喜人迟到，妧儿先行一步了。”

    说罢，也不管齐衡什么反应，带着红缨转身走了。

    “奇怪，我三姐姐好像不怎么喜欢你啊，元若兄长，”安磊挠了挠头，有些纳闷。

    齐衡见安妧的态度，倒是想起另一个娇俏的身影，与她的疏远略有相同，不禁有些失落，喃喃道，“谁说人人都要喜欢我了，偏就有人对我恨不得疏远去了天边……”

    安妧跑在前头，压根没听到齐衡的话，进了书斋发现庄老先生还没到，这才松了口气，瞧自己的座位在最后，便走了过去，刚要坐下，就见前面的明兰站了起来，“妧姐姐，你坐我这儿吧。”说罢就要收拾东西与她换了座位。

    安妧急忙阻止她，奇怪的道，“这是为何，妹妹何必礼让，我来的晚，坐在后面也是应该的，怎的要妹妹让给我呢？”

    “没事妧姐姐，她喜欢坐在最后，缩着头让先生看不见，你就坐吧，”如兰倒是毫不在意，反正明兰被欺负惯了，让着别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安妧见她这么说，心里明白了大半，估摸着是明兰身为庶女又是最小，平日里白受她们气惯了，忍不住哼了一声，按住明兰肩膀，道，“我怎能劳烦妹妹动身，你就在这坐着，我坐最后也是理所当然，祖母既吩咐我将六妹妹当做嫡亲妹妹疼惜，自不能让你被欺负了，做姐姐的让着妹妹，也是应该。”

    她这话一出，前面坐着的墨兰和如兰顿时不作声了，连对面看热闹的长枫都敛了笑意，倒是长柏多看她一眼，也不参与小女儿的闹腾，只摇了摇头。

    “妧妹妹说得是，这长幼有序是不假，可也不能忘了先来后到，”齐衡跟在后面进了书斋，瞧见她们两人的争执，多了一嘴。

    安妧没料到他会掺和进来，不禁有些意外，看齐衡的样子，目光却牢牢黏在明兰身上，顿时明白了大半，松了口气，故意道，“我表哥都说了，六妹妹就这么坐着吧。”

    明兰头都不敢抬，生怕看见齐衡，顺势点了点头，小声道，“多谢妧姐姐。”

    安妧趁机摸了摸明兰的脸蛋，触手柔软，吓得明兰一惊，抬头惊愕的瞪着自己，赶忙捂住了脸颊。

    “六妹妹这么紧张做什么，你我同是女子，又不是浪荡小人，”安妧见她这幅样子，更觉得有趣，忍不住想逗她，让红缨把书本笔墨都摆好，才挑了支狼毫笔，“算我轻薄妹妹了，这笔就当赔罪，成吗？”

    明兰差点手抖，瞪大眼睛瞧她，一时间哭笑不得，倒是让其他人笑成了一团。

    “六姐姐别见怪，我三姐姐在边境长大，举止没那么讲究得体，六姐姐可别怪她，”安磊看自家姐姐跟个登徒子一样，忍不住赶紧说好话。

    “什、什么轻薄，妧姐姐言重了，”明兰不敢接那笔，缩着身子只恨不能躲进地缝，这样被安妧示好，墨兰如兰定要记恨她了。

    “怕什么？我知道了，六妹妹是怕四姐姐和五妹妹觉得我偏疼你，所以不敢收，”安妧知道她心思，眼珠一转，小孩一般笑起来，歪头朝着墨兰如兰说道，“那等明日，我备一只玉簪，专门去摸摸四姐姐的小手赔给她，后日，就备只镯子，摸摸五妹妹的小脸送过去，可算是占尽盛家姐妹的便宜了，就不知二哥哥和三哥哥乐不乐意？”

    她这一说，本来有些不服气的墨兰和如兰顿时没了话头，跟着笑了起来，倒是盛长枫打趣道，“好玄妧妹妹不是男儿身，否则啊，这京城的浪荡子还不得甘拜下风，连顾二哥都要礼让妹妹才是。”

    一屋子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安妧趁机把笔塞进明兰手里，道，“拿着吧，权当咱们姐妹的见面礼，亏不了你两个姐姐的。”

    明兰不明所以，只好接过笔，瞧着安妧，眨巴眨巴眼睛。

    安妧觉得她聪明可爱，只朝她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正好庄先生进来，大家这才止住了玩闹，纷纷掀开书本，准备上课了。

    一堂课下来，直坐的安妧腰酸背痛，她性格开朗，父亲又不拘她做些女儿家的功课，平日里散漫惯了，在自家是想爬树爬树，想骑马骑马，可在盛家，为着安国公府的名声，也得装作端庄文雅，苦了她好动的性子，瘫在桌上只剩吐气的份了。

    “……妧姐姐还不走？”

    她这头趴着头痛，便听的前面有软软的小声询问，抬眼一瞧，明兰正歪头瞧着自己，模样可爱又俏皮，顿时来了精神，“六妹妹怎么也没走？”

    “我……”明兰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等会，等会。”

    安妧坐起身子一看，书斋里人都走光了，只剩她们两个，便让红缨给自己收拾书本，托着下巴看明兰，眼珠子转了转，才道，“怕不是六妹妹躲着什么人吧？”

    明兰惊了一下，讪讪笑道，“哪里，哪里。”

    安妧忍不住笑出了声，瞧她的样子，故意道，“莫不是因为这书斋里有外男，吓得妹妹只敢两个字两个字说话了，我倒不知道，小公爷竟如此可怕，把六妹妹给吓傻了呢。”

    听的这话，明兰手一抖，原本握在手里的书一下掉在了地上，眼巴巴的瞅着安妧，像是受了大惊吓一般。

    看她是真的怕了，安妧这才止住笑，探手将她掉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拍了拍灰道，“妹妹别怕，姐姐逗你的，这里没人，只有我们，不会传出去的。”

    明兰见她说的诚恳，兀自松了口气，多少有些苦恼，尴尬的咧嘴，才道，“姐姐说笑了，我怎配与小公爷相提并论……”

    “为何不配，只因妹妹是庶女，是五品官员的女儿吗？”安妧毫不在意的起身，看着外面的太阳，回头笑道，“庶女如何，五品如何，任他是小公爷又如何，若妹妹不喜爱的人不喜爱的物，就不必放在心上，若他痴缠妹妹，那我明儿就找个麻袋，趁他不备，套住他打一顿，权当给妹妹

    出气就是了。”

    看她说得认真，本想阻止的明兰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无奈的道，“姐姐口无遮拦，这话可不能对旁人说了，要落埋怨的。”

    安妧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嫡女，怎知平常庶女的苦楚，明兰叹了口气，对她的说法不甚赞同。

    “妹妹别怕，我是真心喜欢妹妹，想把妹妹当做亲妹妹来宠的，没旁的心思，”安妧见她脸色多了几分笑意，才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开心的揉了揉，又道，“我喜爱妹妹脸蛋漂亮，眼睛漂亮，又聪明伶俐，与妹妹是不是庶女，出身如何毫无关系，也不是因为祖母才喜爱妹妹，我自小只有兄弟，没有姐妹，只盼妹妹把我当成亲姐姐，相互逗趣，解个闷也是好的。”

    “……妧姐姐……”明兰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知妹妹谨小慎微，也懂盛家书香门第，规矩甚多，可我家武将出身，从不在意旁人眼光，我在京城贵女中格格不入，妹妹也应明白，日久见人心，妹妹日后总会懂我的心意的，”安妧在京里不认识几个人，遇到的不是像墨兰那样装腔作势，就是眼高于顶的豪门贵女，心生厌烦，早就不屑与之为伍，倒是明兰有趣，如兰单纯，跟这样的人打起交道，就简单的多了，“只盼妹妹别嫌我粗笨散漫就好。”

    “姐姐说笑了，能遇到姐姐，也算是明兰的福分了，”明兰点点头，祖母早已叮嘱她多与安妧来往，不管是为着老太太间早年的情分，还是彼此家族的利益好处，她都觉得，安妧比起家里那两个姐姐，真是好太多了。

    “那就好，那咱们一起走吧，若遇到什么牛鬼蛇神，妹妹就瞧着姐姐把他通通赶走，再也不会近妹妹一分就是，”安妧笑起来，眼如弯月，拉起明兰的手，高兴的往外走去。

    两人亲亲热热，只看得小桃与红缨无奈，拎起书箱，赶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