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傅莹突然记起弘历脑袋被磕一事,于是在客人悉数离去之后,看到他周围没有人,遂将他拉到宴会之处的一耳房内,对他说道:“我记得来府之前,说你脑袋磕了用凉水敷一下比较好。刚刚家中来人众多,不便予你治疗。现在人少了,我让人给你冰一冰,或许就没那么疼了。”
弘历没料到傅莹还惦记着此事,感念之余,因痛感消褪许多,也就不以为意,道:“不就是磕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早已不痛了。”
“哪里会不痛?弄出那么大的声儿,听着就疼。”说完就踮起脚,打算看一看他头上的伤处,不料忘记自己穿的是那双超高的“花盆底”。这么一踮脚,身体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直接倒在弘历的身上。
弘历见她朝自己倒去,下意识地把她环住,怕她摔到地上。
傅莹没料到自己出了这么大丑,慌乱之中抓着弘历,站稳之后,忙从他双臂间出来,垂首道:“妾身唐突了,本来是想看看四阿哥的伤情,没想到脚下没站稳。”
弘历脸上发烫,干咳了几声道:“无妨,无妨。”
傅莹脸上也发烫,不过她脸发烫的原因是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丢了脸,这和弘历有点不同。
傅莹正自责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却回头看见自己的两个丫鬟在那里偷笑,傅莹一下子恼了,转身命令她们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些井水!”
玉净和玉枝相视抿嘴一笑,然后结伴出去打水。
等二人将水端来之后,傅莹让弘历坐到一把椅子上,然后用手试了试水温,感觉到丝丝清凉,便将手帕放到水中。
虽然他自己说没事儿,但傅莹眼见着他头顶撞得那块比别处红肿些,心中明白这一下撞得可真不轻。
于是母性大发,小心翼翼地将浸了凉水的帕子敷在他撞得那处,然后像嘱咐自己弟弟那般,柔声道:“四阿哥下回小心些罢,这般不留神伤到自己,我难辞其咎,心中很是不安。”
像傅莹这样的窈窕淑女温声细语的嘱咐,大约世间没几个能抵抗的住,弘历复又觉得脸烫。
对于他的种种微妙反应,傅莹浑然不觉,即便是换作旁人,磕成这个样子她也会心疼的。
刚敷完帕子,看到母亲身边的丫鬟匆匆进来,她看到弘历亦在此,先行过礼之后,方才走到傅莹身边对她说道:“原来福晋在这里,真让奴婢好找。夫人让我寻着福晋之后,去夫人那里呢。”
这丫鬟之前叫自己“格格”,如今改口称“福晋”听着也是不太习惯。
弘历听觉罗氏寻她,用手摁着傅莹的帕子,抬头对她说道:“既是你母亲寻你,那你快些去吧。”
傅莹点了点头,而后随那丫鬟离去。
傅莹等人离开之后,弘历见这耳房内只有自己一人,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出去。
走到曲廊那里,忽见李玉慌慌张张地朝自己走来。
“爷去了哪里?让奴才可是好找。”看到弘历,李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说完还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
“哦,福晋有点事儿,将我突然叫走。你这滑头奴才,我一转身就不见你的踪影了。”弘历想起那会儿自己离席后,却转头不见了李玉,忍不住责怪道。
李玉知道弘历是一宽厚之人,并非真的要计较此事,更何况他确实是事出有因,于是回道:“福晋府中的人着实热情得很,我被他们拉去吃了几杯酒,爷莫要责怪。毕竟是福晋那边的人,我也不好回绝,免得被人说咱们驳了福晋的面子。”
弘历笑道:“你这奴才倒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的面子啥时需你代之?”
李玉也不回话,只是低头“嘿嘿”一笑。又见弘历和自己说话,总是用一块帕子捂着自己的头顶,忍不住问道:“爷,你这头可是受伤了?怎么老捂着啊?”
弘历这才想起,自傅莹将浸了凉水的帕子敷在他头上之后,他就这么一直摁着,生怕它掉了下来。
如此动作,在旁人看来确实有些滑稽,于是慌忙将帕子拿下来,指着李玉数落道:“亏你还知我受了伤,我当你只知自己的吃喝去了。”
李玉笑而不语。后见弘历拿着一条女子的湿手帕,既不方便,也不合适,于是打算动手将这帕子接过来,却被弘历一手打开。
“拿开你这腌臜的手,谁许你碰了。”弘历怒道。
弘历这“莫名其妙”的火倒令李玉有些懵了,他想不过是一条手绢子罢了,他主子为何要为此发脾气。但他毕竟是一机灵之人,很快就猜出个大概缘由,估计此手帕是傅莹之物,所以弘历才会如此珍视。
他是弘历身边的贴身内侍,深得弘历信赖。对于弘历的心思自然要比别人更下功夫去揣摩,否则也不会有今日待遇。
他明白,自家主子很是喜欢这位新娶过来的嫡福晋。毕竟这位嫡福晋出身名门,模样端庄,性子随和,连他这个做奴才的也发自内心地敬之。
弘历将那手帕小心翼翼地折好,然后轻握在手中。虽说那手帕现在已没有初敷在头上的清凉感,但此刻心情愉悦,只觉得通体舒畅,竟比在这炎热之季吃了冰碗还舒服。
傅莹跟着丫鬟来到觉罗氏屋中,掀帘进入之后,见母亲靠着软枕,坐在一红木鼓腿抛牙云钩纹围屏榻上,身边一丫鬟正在给她捶腿。傅恒则坐在榻旁边的一牛头式红木小靠背椅上啃着西瓜,一旁的乳母见他吃得脸上沾了西瓜汁,正用娟子给他擦脸。
这母子二人见傅莹过来,一个让丫鬟停下了下来,身子离开了软枕,一个撇了西瓜,从椅子上下来,跑到她身边。
觉罗氏朝傅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傅莹坐到榻上,觉罗氏拉着她的手,见她头戴钿子,身着吉服,俨然不同与往日在家未出阁的模样。
觉罗氏点了点头道:“到底是嫁人了,不同了。”说完用手摸了摸傅莹的脸,然后接着说道:“自你嫁人之后,我这个为娘的总是忧心你。说句不敬的话,我是忧心四阿哥待你不上心,今日看来,好像是我多想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傅莹仔细回想了自己和未来乾隆皇帝相处的这几日。平心而论,“小猪蹄子”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可她又想这“小猪蹄子”对自己估计也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等新鲜劲儿过去了,不一定会怎样呢。
终究还是因不让母亲忧心的缘由,傅莹有些违心地说道:“额娘放心罢,四阿哥待我极好。”
觉罗氏不知傅莹心中所虑,听她说弘历待她好,也就深信不疑。点头道:“你是有福之人,四阿哥对你用心,皇后和熹妃也是极和善的,以后做好你嫡福晋的本分,便是不负皇家之恩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傅莹心里生了疑惑,心想母亲何曾与处于深宫之中的皇后还有熹妃有过来往?后来一想,母亲本是朝廷命妇,平日和各王公贵妇多有过交道,想必是从她们口中得知的。
说熹妃“和善”,傅莹是信的,可皇后嘛……她想起自己“朝见”那日,皇后那平静似有勉强笑意的脸,总觉得这位雍正皇后并非良善之辈。不过既然母亲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点了点头。
后来见傅恒凑到自己身边来,傅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傅恒,额云的额夫你可喜欢?”
傅恒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他把额云带走了。”
觉罗氏一听,吓了一跳,道:“你这小孩子乱说什么!”
傅恒见母亲生了气,靠在傅莹身上寻求庇护。傅莹揽着傅恒,对觉罗氏说道:“这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问傅恒。”
觉罗氏叹了口气,道:“你弟弟小,自然是想什么说什么了。他自小喜欢黏着你这个姐姐,如今你离府出嫁之后,他都闹过好几回,说要找你。”
此话听得傅莹很是心酸,她摸着傅恒的小脸道:“你不喜欢你额夫,自个儿心里明白就好,千万别让人别人听去。你要知道,你这额夫很是厉害,他要是知道你讨厌他,他会砍你的脑袋!”说完,用手在脖子那里一横。
傅恒被傅莹这么一吓,忙松开了她,看了看自己亲姐和亲娘,不知道这回该靠着谁了。
觉罗氏见此,不禁带着几分埋怨,对她说道:“哎呦,你别吓你弟弟了,免得以后他见了四阿哥吓得不敢靠近呢。”
傅莹抿嘴一笑,心想她额娘大概还不知道她女婿以后多厉害呢。砍人的脑袋,恐怕对他来说虽不是常事,但绝对是有过的。
觉罗氏又留傅莹坐了许久,后看到案上西洋钟的时刻,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对傅莹说道:“你在我这里呆了许久,把四阿哥一人撇下终究不好,你快些去寻他吧。”
傅莹自然也是不舍母亲,但想着母亲说的话有道理,于是离开母亲去找弘历。傅恒看见姐姐离去,欲要跟上去,却被觉罗氏叫住。
“你额云要去寻你额夫去,你跟着干什么!”觉罗氏见此责备他道。
傅恒心有不甘地回到觉罗氏身边,心里也就更加讨厌弘历这个“额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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