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谢琊睁眼醒过来之后便没怎么跟谢维分开过,便是谢维平日再忙,入睡之前也会来看看他,跟他说几句话。但此次谢维去谢尚手下任职,一走便是这么长时间,谢琊不免十分想念大兄。
然谢琊再想哥哥也知道不能妨碍谢维的工作,跟他立志要做个乖巧的纨绔不同,谢维是他们家的老大,也是旁支里有数的几个青年才俊,是被重点培养的,以后的前途远大着呢,怎么能因为自己而被耽搁?
所以便是再想念谢维,谢琊也从来不对人说上一句,只用各种各样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这是没见到谢维,此刻亲爱的大兄就在眼前在身边,谢琊不自觉的便多了几分腻歪。
献宝似的跟大兄分享了这段时间自己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还特意说了官人要见他,他不知如何应对才去请教了滂叔祖父的事。
“定是有人眼红你使出的绊子,无妨,你跟素日里一般应对即可。官人现被桓大人北伐的事情困扰,也就是随口问问你罢了,只要你不做出心虚的模样,官人不可能在此时为难你。”
谢维跟谢滂在大局上的看法一样,只是谢滂更多的是从谢家的实力来说,而谢维更着重于现在的局势。
谢琊年纪尚小,这几年又是难得的平和期,朝廷内外关注最多的就是北伐。
他对自己的实力认知很清楚,以军权起家的谢家所需要的素质他一点都不具备,这样的他只要能遵守规矩,不去惹是生非,就是对家庭最大的贡献了。
拉着谢维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直到他眼睛都红了,实在扛不住睡意的来袭,才乖乖的洗漱上.床,在大兄温柔的目光中迅速的进入熟睡状态。
谢维这次回来是有公事在身,呆的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三日便得离去。原本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把谢琊也带到尚伯祖父那里去的,现在看来弟弟在金陵过得还不错,加之母亲和妹妹也在这里,他也是无须担心太过。
第二日,谢琊起床后便得知大兄已经进城拜见叔祖父去了,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说是入夜才能回来。谢琊站在檐下好半响,决定做些吃食和护肤的让大兄带走。
吃食好办,他出点子,具体的有厨娘动手,且做的都是能储放一段时日的点心干粮,主要是让大兄在路上食用。护肤的自然是谢琊亲自动手。从水到精油到膏霜以至敷面的梨花粉,一应俱全。
很多原料都是之前便处理过的,放在瓷瓶和木匣中,需用时取出调和便可。只有近日研制出来的以薄荷为原料的香胰子需要仔细处理并分装。
这薄荷香胰子新制出来还不能用,得要放置一段时间,等皂化完成后才能使用。
他之前用荷花做过一批,感觉不怎么样,后来用薄荷加入其它的滋润性材料又试了一次,做出来的香胰子柔滑多泡且不伤手。只是当时不知道大兄要回来,做得不多,这几日都给送出去了。
他还做了一些最基本的无任何添加物的胰子,这些可以供普通军士们使用。清洗衣服什么的,效果杠杠的。
昨日他跟大兄说话的时候发现大兄的手上多了些薄茧和细小的伤口。虽然知道这些都是正常的,但是谢琊还是很心疼。总觉得他大兄就应该是身穿大麾,脚踩木屐,拿着书简,提笔挥毫的优雅文士,而不是武能上马斩敌寇,文能提笔安天下的安伯祖父款名士。
好吧,虽然很明显后者更有范儿一些,但是危险性也更大一些!他这颗小心脏简直都要为大兄操碎了。
戏精脑补帝谢琊一边做一边想,根本没发觉说好晚上才回来的大兄现在正静悄悄的站在自己身后。
在谢维的身边还站了个人,一脸惊异的看着目光和思维明显游离,而手上动作却丝毫不乱的谢琊。
“十二郎经常这样?”王贤忍不住拉了拉谢维的衣袖,放轻了声音,生怕自己说话声音大了些吓着走神的十二郎。
谁知道他面前正在搅拌的东西是个啥呢,看上去就黏黏糊糊的,仿若熬化的猪胰子。
但周围实在太过安静,王贤虽然放低了声音,还是惊醒了走神的谢琊。他循声看过去,见到大兄站在门口,身边站着有过一面之缘的王贤。刚才说话的声音便是出自此人口中。
“大兄你回来了?稍等我片刻,我把这个分装了就好。”
熟练的将融化的油脂液体倒入事先就准备好的模具中,盖上牛皮纸,放到墙角阴凉处的木架上。
做完之后,谢琊脱去罩在常衣外的“工作服”,又去洗干净了手,还不忘擦上护手的油脂。
做手工皂需要用到碱水,而碱液极容易伤到皮肤,如果不小心的做好防护和事后保养,他那双手迟早变得粗糙不堪。
等到谢琊过来挨着自家大兄坐下的时候,厨娘已经将今日的午后小点心送了过来。
点心是用羊乳和鱼胶做成的,煮羊乳的时候放了去膻味的杏仁片,又用烘干的杏仁磨了粉,混了些许白糖霜,等乳冻成型后,撒在顶上,增添些许甜味。
另又用山楂熬煮了水,吊在井水中冰上,喝的时候丢一片薄荷叶进去,凉悠悠的滋味特别的去暑。
王贤所在的王家也是钟鼎大户,然而在吃食上虽奢靡,却没有如此精巧的心思。别看谢琊这边吃的东西都是些寻常食材,可做出来都是他未曾听过的,更别说吃过了。
一口气塞了两个小碗大的羊乳冻并两碗山楂薄荷水,王贤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透出一股凉爽来。
“可惜维你要离开了,否则我定天天过来寻你。”
寻谢维是假,趁机吃东西才是真。
谢琊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没把特意给母亲和姐姐做的羊乳冰激凌拿出现,否则他还真担心王贤找借口住下不走了。
谢维很克制的只吃了一碗乳冻,连水大都才喝了半盏。
非是他不喜,只是他觉得若是现在尽兴了,等明日离开后,便会时时想日日念,如此甚是不好。倒不如只尝个味道,克制自己的欲.望,方能保持平静。
由此倒可见谢维根本不太像晋时名士一般放纵自己,不过想想他母亲的出身,便也能理解一二了。
王贤只是过来跟谢维说一些事,说完也就离开了,把时间留给久未见面的兄弟二人。
“大兄要跟上前线?”谢琊手抖,瓷勺落入碗中。
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紧张就眨个不停,从手指尖开始泛凉,顷刻间体温都降了好多。
“伯祖父有意去争北伐领兵一职,但并无太大把握。官人虽忌惮桓家主,却也不太愿意扶持另一世家与之抗衡。伯祖父与麾下兵士将领相商之后觉得有很大可能会选褚太后之父褚裒做领兵将领。“
说到这里,谢维迟疑了一下,而后起身去往门外,示意健仆在外守着不许人偷听。
“十二郎是否曾去跟滂叔祖父说过北伐之事?”
“是,那段时间我做了噩梦,心里忐忑不安之下便去寻了滂叔祖父,大兄,琊所举可是不妥?”
谢维眉头轻蹙:“大兄估计是滂叔祖父与伯祖父说过此事,所以伯祖父态度很强硬的想要插手。如果这样看来,或许官人召见你也有此原因?”
谢维仔细推敲着,从日常的见闻中想要抽丝剥茧的找出真相。然谢琊心思却粗得多,闻言咧嘴而笑。
“大兄过虑了。琊不过是个垂髫小童,官人便是问起,琊便直说是梦中所见,老天有所警示罢了。未曾发生的事情,难道官人还会以此治我的罪?再说若此事应验,便是琊受罪,能救得数万人性命,便也值得。”
谢维眉头皱得更紧,不悦的看向幼弟。
“你都胡说些什么?”谢维虽然心里明白有滂叔祖父在,十二弟肯定不会真的出事,但万一呢?毕竟是在宫里,就算官人出了手,制造出意外的假象,他们又能如何?退一万步说,家族愿意为了十二弟跟官人杠上,十二弟就能回来了?
“其实大兄,像你说的那样,如果官人真的是因为我那个梦而召见我的话,或许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麻烦。”
谢琊跟谢维的想法不同,司马聃虽然不是什么优秀的君王,年纪也小,今年跟谢琊差不多大,都是六岁的样子,但是太后褚蒜子是个明白人,不可能让官人做出激怒世家的事情来的。再有,如果北伐将领真的是褚太后的父亲,那么谢家主动相助可以说是在交好褚家,凭借这点太后也不可能为难他。
谢维一拍脑门儿,觉得自己真的魔障了。他只想着幼弟未曾经历过大事,怕他去了宫中惹怒官人,却忘记官人此时还是个小孩子,跟弟弟一般大小,怕还真的是因为好奇才想看看弟弟的。而褚太后是个难得聪明剔透知进退的人,于朝中关系也处理得十分融洽,必然不会为着这事儿而责难十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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