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轻的韦恩先生的这短短的一辈子中，从未有像今晚这样，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幸福时光是泡沫，一戳就破”这个道理，而且戳破的肥皂泡泡再难聚集。以前他至多是抱怨父母亲因为忙于工作而晚归，还有学校里那些总难和他交往的同学……不久前他还与校里校外唯一的同龄朋友托马斯（注1）闹掰了。
上帝最近都在和他开些什么玩笑啊？
现在他除了阿尔弗雷德，可以说是孤独无依。躺在柔软的被褥上辗转反侧，他知道阿尔弗雷德是在看到他闭了眼睛后才离开的，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休息，应该直面父母的死亡。还有康纳，仔细想想，他在寒冷的夜里只穿了两件单薄的，看不出出自哪里的制服；说话时每一个词语吐露时奇怪的停顿；还有靠在他肩膀上时，一点味道也没有的清爽头发，侧脸的皮肤也光滑的过分了……
他的额头上似乎有什么蓝色的东西在发光，那是什么呢？
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他，那布鲁斯一定会很害怕他，倒不是说他长得不值得信任，只是康纳身上冰冷的气息会让孩子本能的不想靠近。
康纳他站在真实与虚幻之间。
抱着被子，布鲁斯静静等待着阿尔弗雷德的好消息。
另一边，在警 局外，阿尔弗雷德贴心地为康纳打开了车门。
不过职业本能还是让康纳走到驾驶座门口，他之后可是要完成类似家政型的任务的，软体也内置了许多种老旧车型的驾驶方法，以前的记忆中和汉克在一起的康纳可没开过车，现在在这个夜晚，他当然要帮助未来的工作伙伴。
“需要我来开车吗？”
为了照顾阿尔弗雷德，康纳还微微弯下了腰，满脸纯真与期待，头上的LED灯配合地闪了闪。
手还放在后门把手上的阿尔弗雷德一时没反应过来做什么反应。
“你有驾照？”
“我有。”所有能开车的仿生人都被默认拥有驾照，不过康纳现在也没法出示一份早于1991年的驾照，“但是我现在身上没有。”
“那就不要随便在警 察局门口做这种违法的事喽。”阿尔弗雷德幽幽地抬起头，并没有忽视康纳额头上一瞬间变黄的小圈圈，“请坐上来吧，康纳先生。正赶时间，详情我们在车上谈。”
“好吧……”康纳也没再做推脱，委身坐上了这辆在2038年已经很少见的老爷车。
阿尔弗雷德也坐上了驾驶座，不过在扣上安全带，却以一种绝对不合规矩的速度向着韦恩庄园狂飙。
“呃！”因为惯性，康纳的后脑紧紧贴在了柔软的车垫上，记忆中他所乘坐过的无人驾驶出租都很遵守交通规则，而汉克虽然看着不靠谱，这点操守还是有的。“阿尔弗雷德，我觉得我们这样太快了！”
“你是第一次来哥谭？”
“是的，我是底特律人。”
“那请别感到奇怪，哥谭的夜间正常行驶速度就是这样的。”松开油门，很快阿尔弗雷德就将档位挂上了五档，“恕我冒昧，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觉得底特律的夜晚和哥谭比怎么样。”
“嗯……我不怎么在晚上出门的，不过我觉得哥谭的晚上很热闹。”
七彩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洒到了康纳的制服上，在灰黑的衣服上留下点点糖果样子的光斑，隔着厚重的车门也能感受到鼎沸的人声，这个城市的夜晚真是处处热闹得和康纳51记忆中的那个夜总会一样。相比之下，底特律就清冷得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残存在城市里的空荡荡的建筑们，给这个活人数量都不及仿生人的城市带来了更多的阴森感。
康纳不知道九十年代初的底特律是不是像2038年时一样冷清、萧条，就像接受了整个国家冷暴力，靠着仿生人的生产，也难以发家致富。他想象不出来底特律不夜城的样子。
“我听说了你今晚的遭遇，不仅和朋友离散了，还居无定所身无分文，真是不幸。哦，因为小主人的事，你还险些要在警局过夜了。”游刃有余地操控着方向盘，阿尔弗雷德向后座抛了个小东西。
“是啊，阿尔弗雷德，我这个晚上真是不幸。”康纳用双手接住了那个小东西，摊开手一看，是一张银行卡。康纳有些好奇地将银行卡的正反两面每一个角落多记录在了自己的软体里，到了他的时代，使用银行卡的人实在很少，个人终端已经可以很好的统筹一切小卡片了。
简单来说，他的历史记录里，完全没有有关银行卡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去银行办理相关业务。不过这张卡里的小小芯片光凭触碰就能简单入侵了，不过他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阿尔弗雷德的眼皮底下褪去肉色皮肤表层。
仿生人在进行信息传递的时候，都会露出金属的内里，以此来简单区分他们与人类。
“里面有一万块，密码是******，比较简单，有空记得去银行改一下。”
“阿尔弗雷德，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钱呢？”康纳不知道该不该把卡收起来，他之前从未拥有过这么多钱，抠门的公司只会在他口袋里放一些面额不大的零钱（现金），而警 局雇佣他们是不用付工资的（但有定时机体维护与蓝血的福利）。
“作为报答你及时帮助了布鲁斯小主人，你只管拿着就行。”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仿生人因为做了任务而收到金钱报酬？况且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在康纳看来是匪夷所思的，当然介于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他是个仿生人，只是把他当成普通人看待。
人类对待人类，算得那么清楚吗？
这个时代没有仿生人，也就是说为了完成任务，他得伪装成人类和布鲁斯套近乎以此混到他身边保护他。那他这样的行为和异常仿生人有什么区别？不，还是不一样的，他并没有想要变成人类的想法，他现在模仿人类知识迫于形势无奈而已。
他是目前时代中最超前的机体，不会像康纳51那样害怕被销毁，不会像那些随随便便的仿生人一样，去追求什么所谓的“自由”。
自由与权益又不会让流淌在机体中的蓝血变红，也不会让身上这层虚拟皮肤变得吹弹可破。“安卓”这个单词又有哪个部分是和“人”相联的？
短时间的混乱让康纳的LED灯一瞬间变红了，僵硬起来的手指似乎连一张小卡片都要夹不住了。
“康纳，怎么了？”因为康纳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最后甚至噤了声，阿尔弗雷德担心地看了眼后视镜，却发觉这个小年轻和魔怔了一样拿着银行卡一动不动。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有些太多了。”
“不，你先别嫌多。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当然还会给你酬劳的。”
“什么？可别是什么违法的事。”
“我只是想要你多陪小主人几天，别急着回底特律，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住处，绝对比你住的小宾馆要好，还会加派人手帮你‘找’证件，移动电话也会给你一个，方便联系。”
“我很愿意！我是说我觉得钱可以不要，但是那孩子需要有人陪！我会好好保护他的！”康纳十分义正辞严，想把银行卡还给阿尔弗雷德，但他很快意识到一个人类如果不是出于金钱目的而去干一件事的话，多半是动机不纯。
所以在阿尔弗雷德犹疑的目光下，他很快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一共给我这么多就很够了，能够给我提供住所已经很感激了，吃的我自己会解决的！东西也不用帮忙，我空了会自己找的，一切以小韦恩为先！”
“见了小主人请喊他‘布鲁斯’，康纳先生。以及有没有人说过你真够独立的？”
“嗯，布鲁斯。”康纳小声念叨了一下“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他未来的任务目标，名和姓都可以当作名字来用。
“我从出生开始，就能够独立完成大部分的事。”他还是认真回答了阿尔弗雷德调侃似的提问。
结果作为一个晚上狠狠哭过一顿的小孩子，布鲁斯还是在阿尔弗雷德载着康纳到达庄园之前就抱着枕头沉沉睡着了，连阿尔弗雷德悄悄地推开了他的房门进来给他盖上了被子都不知道。
自然也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康纳也跟着阿尔弗雷德一起回来了。
看着布鲁斯恬静的睡颜，不知道为什么，康纳想用自己的手背碰一下他的脸颊，但在阿尔弗雷德的注视下，他终归还是没有这么做。应该是卡姆斯基在他软体安插的程序在作祟吧，所以他会不想离开布鲁斯。
“走，我带你去你的房间。”阿尔弗雷德用仅仅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大小招呼着康纳，“这里有些大，第一次走可能会迷路，所以我给你安排了一间近的……有什么问题吗？”
任阿尔弗雷德涛涛不绝，康纳依旧像根柱子一样站在布鲁斯床边。
“我想呆在布鲁斯的身边，阿尔弗雷德。”
“我很感谢你今晚能收留我，所以好好去休息吧，我会好好看护好他的。”康纳歪了歪脑袋，对阿尔弗雷德露出了一个标准得和计算过一样的完美微笑。
“好吧。”
其实一开始阿尔弗雷德并未对这位突然闯入他们生活的年轻人有多少怀疑，但现在一来，职业本能让他不能放松警惕。他在布鲁斯的房间找了张靠背椅坐下，不用多说，这个晚上他本来就没可能休息。
“阿尔弗雷德，你可以去休息了，你这个年纪这么晚还不睡对身体不好。”
“你知道？”
“我是麻醉护理学的研究生嘛，学过医学预科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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