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光如醉,地上灯火如潮。
倪歌闭上眼。
她说, “好啊。”
***
两个人当晚留在基地, 翌日清晨又在山里一起看了日出, 快中午时, 才一起返程。
容屿一回去就立刻向部队打报告提了申请,尽管这个流程走起来很快, 但他迫不及待, 简直想下午就把证给领了。
返程的路上,倪歌买了一小筐柿子。
容屿一回家就钻进了衣帽间,她将柿子洗干净装好端到客厅, 发现那家伙竟然还没出来。
他站在镜子前, 一身一身地试衣服。大尾巴跟在身后, 得意洋洋地一甩一甩。
“容容。”她好奇地探头, “你在挑正装吗?”
“嗯。”
“是校庆要穿的衣服?”
他要做讲座,倪歌理所当然,以为他在挑正装。
“不是。”容屿想也不想, “我在挑见丈母娘的衣服, 和领证拍照片时要穿的衣服——你觉得怎么穿,拍照会比较好看?”
“……我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当然不需要,你穿什么都好看。”
倪歌:“……出来吃柿子吧。”
容屿摇着大尾巴,跟她一起回客厅。
初秋的柿子很新鲜,她咬破一点皮, 小口小口地向下吸果肉。嘴唇被果汁浸染, 显出诱人而健康的红。
容屿看着看着, 又开始按捺不住。
他舔舔唇,拍拍自己的腿:“那个,你能不能。”
“……?”
“坐到这里来吃。”
“……”
倪歌默了默,没有动弹。
想到明天的校庆,她扯开话题:“你当年那些无人机,现在都还留着吗?”
“那当然。”
“现在还用?”
“不怎么有机会用了。”停了一下,容屿又一本正经地强调,“而且我现在也不会再拿着它,去削小姑娘的头发。”
倪歌:“哦。”
但是顿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很好奇:“我以前听过一个新闻,是关于黑飞的——无人机真的能飞到航道上去吗?”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能。”这新闻容屿也听过,他吃掉柿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净,一边不动声色地凑过去,蹭到倪歌身边,“国内贩售的无人机有统一限行高度,无论是电池电力,还是它的自身限高,都不允许它飞到航道高度。但如果手动解禁……”
他一只手捧着她的脸,一只手熟稔地摸到她的T恤下摆。
然后眉头微蹙,非常真情实意地道:“不要动,你吃到脸上了。”
倪歌完全不信,飞快地吃掉手中的柿子:“那我去洗洗。”
容屿亲了个空。
但他也没有让她成功逃脱。
手臂一伸,就将她捞了起来:“我抱你去。”
“……”
于是,倪歌本来只是想洗个手。
不知怎么,就被人无情地带进了浴室。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他带她去洗手,迫不及待地低头吻她。跟之前不太一样,他吻得有些急,扣着下巴攻城掠池,不肯留半分余地。
唇齿交缠,倪歌的大脑渐渐和感官断开感知,浴室里氤氲的水汽蔓延到她眼底,瞳仁黑漆漆湿漉漉的,愈发惹人怜爱。
容屿打开淋浴放热水,衣服脱到一半,将她抱上了洗脸台。
他向下压,倪歌眼角开始泛红,声音很小,断断续续:“不……你轻……轻一点……”
容屿的头埋在她的脖颈,微微抬起,声音低哑:“刚刚,你提醒我一件事。”
“……什么?”他撞得很深,倪歌脑子一片混沌。
“无人机。”他一边喘息,一边一本正经地道,“除了飞行限高可以破解,还有一个自带系统,叫APAS。”
倪歌被迫扬起脖颈:“呜……啊……你在说,说什么……”
说什么屁话。
浴室里灯光温暖,她一边迎合,一边还要艰难地思考。
怎么会有人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科普无人机知识??
“APAS,是一个避障系统。”但容屿身上嘴上手上都没停,他一心两用,听她小声地叫出来,“有它在,无人机一旦遇到无法识别的障碍,就会自动避开,而不会撞上去。”
倪歌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扣住他的肩膀,带着雾气的眼睛瞬间睁圆:“那当初我回北城时,那架无人机为什么会……”
撞到我身上!
小绵羊气鼓鼓的,可是他一旦动作,她又立刻有反应。
容屿轻笑。
他亲亲她的眼角,低声道:“因为从那时起,就想撞你啊。”
“……”
他一边行动着用身体做示范,一边哑声暗示:“——就像现在一样。”
***
校庆日那天,容屿的报告被审批通过。
大佬很开心,带着小娇妻先去领了小红本,才慢悠悠地回学校参加校庆。
附中是百年老校,但凡整数年大办校庆,总有各行各业的大牛回校庆贺,题字题画挂满走廊。
因此这天外热闹。
讲座被安排在下午三点,开始之前,倪歌和容屿一起逛学校。
逛到教学楼下,他突然指着斑驳的墙面,道:“你看,等到下个学期,学校就会重新修缮校友墙,然后会把我们那届的知名校友也挂上去。”
倪歌有些意外:“我们已经毕业这么久了吗?”
老得可以被挂在墙上观瞻了?
“你怎么就不想点儿好的。”容屿笑了,“你我有幸上榜,我正跟校长打商量,把我俩结婚照放上去。”
“……”
他的讲座被安排在礼堂。
来听的都是理科班的学生,一眼望去,乌泱泱一片理科男。
容屿正装出席,灯光打下来,男人身形提拔,线条硬挺,站着不说话就很有气势。
然而他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坦白地说,我没想过我能站在这儿。中学时代我成绩并不拔尖,只有校长从始至终爱我如初恋。”
台下哄然大笑,坐在前排的校长扶住额头,哭笑不得。
倪歌转眼去看,他的鬓角已经泛白。
“我高一高二玩儿了两年,觉得就算不怎么学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理科好得要命,总评能不能进年级前一百,老子不在乎——一直到高三,我才幡然醒悟,开始认真学习。”微顿,容屿的语调温和下去,“但如果我能重来一遍,一定不会浪费前两年。我会抓紧时间,从高一高二就开始好好学习。”
会场里静悄悄的。
大家都听得很认真,但倪歌有点难受。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见鬼的鸡汤时间,她怀疑演讲稿不是容屿写的,这完全不是他的风。
然而在场很多人都知道这位学长,并对他充满迷之崇拜。
所以就算是强灌鸡汤,也都听得很认真。
下一秒,容屿话锋一转:“那么,是什么造成了我的改变呢?是校长的爱吗?显然不是的。”
倪歌:“……”
行吧,稿子应该确实是他自己写的。
“我所有的动力,来自于我学生时代喜欢的女生。”容屿有意炫耀,骄傲地道,“她前几天接受了我的求婚,今天上午,我们去领了证。”
会场沸腾起来,一片“哇”声。
校长的暴脾气又起来了,想冲上台把他拽下来:“别逼逼了,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喜欢上一个女生,但她妈妈不喜欢成绩不好的男孩子,所以我只能好好学习啊!你们现在不好好学习,谁知道以后丈母娘会突然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万一让你当面背离骚,中英互译怎么办!”
会场里笑声一片,倪歌捂住脸。
没有来由地,想起高三时,有一段时间,容屿怎么也睡不醒。
以及他去找她battle时,取的那个ID。
有点儿蠢。
——她想。
但又有一点点可爱。
***
尽管容屿嘴贫,讲了很多废话。
但除此之外,也的确讲了很多竞赛和航模与无人机的事。
讲座快结束时,一个男生红着脸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学长,我以后也想做飞行员,我可以抱抱你吗?”
容屿眉头一挑:“可以啊。”
男生开心地冲上台。
其他人见还有这种好事,也跟着冲上了台。
倪歌:“……”
她想了想,忍不住,也融进人群。
容屿不知道校长将他的事迹传成了什么样,才能让他的学弟学妹们对他这么热情。他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好玩。
理科班的男女比例八比二,他拥抱每一个男生,但轮到女生时,只礼貌性地握手。
直到倪歌停在他面前。
容屿本来没抬头,刚一碰到对方的手,便立刻认出人来。
倪歌今天没有穿得太正式,只在白T外面套了条背带牛仔短裤,为了迎合学生主题,连鞋都换成了匡威。
她骨架小,长相也显小,一旦换了衣服,混在学生堆里,真像个学妹。
“学妹”的手被容屿握住不放,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她仿佛受到惊吓,下意识地将肩膀往回缩。
然而他力气很大,不容置喙,不准她将手收走。
小姑娘睫毛微颤,像是很无措,故意抬起头,怯怯地问,“学、学长,可以放开我吗?你不是说,只握手吗……”
“哈。”容屿心里一乐,勾起嘴角,握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拽过来。
倪歌就撞进了他怀里。
然后,在其他人讶异的目光,和小声的惊呼里——
他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声音里带着轻和的笑意:“你怎么会一样?”
台上的灯光在余光之外幻化成无数片,倪歌被他吻着,没有理由地,想起很多很多年年前。
也是在同样的地方,类似的场景下。
她毫无征兆地摔进他怀里,他垂眼看她,眼里浮动着的情绪,她花了很多年,才真正地看明白。
——那是一切的开端。
那是她最最爱的人。
也是……
他们最最好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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