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会谈

    唐三先是帮赵无极取出龙须针,又要尽力收拾现场——他的暗器可全都带着毒素,不是能闹着玩儿的那种。

    封邈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对身边的戴沐白道:“他应该还要忙一阵,你先带我去宿舍吧。”

    小舞眨眨眼,疯子平时很少离开她们俩,这一次怎么可能连一会儿都等不及?不过疯子做事情向来是有原因的,她闹不懂,也不会去给他添乱的。

    戴沐白倒是不疑有他,让奥斯卡等在这里,直接带着封邈来到一间空着的宿舍。史莱克学院的宿舍是两人间,他和另一个叫马红俊的学员一间,奥斯卡则是一个人住。封邈和唐三的关系看起来很好,所以他也没让俩人拆开一个去陪奥斯卡,直接安排到一间了。

    打开宿舍门,他刚想跟封邈介绍一下学院的安排,便看到封邈直接坐在了左侧的床上。他拍了拍身边留出的位置,平静地对戴沐白说道:“坐这儿吧,我有事儿和你说。”

    “嗯?”戴沐白一愣,“怎么了?”

    “朱竹清曾经想过来史莱克学院。”封邈看他不动,也没再强求,淡然道,“她说不是来找你的,不过我猜与你有关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我和她战斗了一场,劝了一些话,结果弄巧成拙,她决定一个人跑出去闯荡了。”

    “你说什么?”刚听到朱竹清三个字时戴沐白的心情极为复杂,听到最后脸色顿时一变,也没多想直接抓住了封邈的手腕,吼道,“她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儿,你怎么能让她离开的?”

    “难道囚禁着她不让她走么,我又不是你,没资格这么做。”封邈用另一只手在额带上一抹,取出一块莹白色的石头弹给戴沐白。“这东西能指引她的方向,你不放心,就带人跟过去吧。放心,她短时间不会出问题,我给了她一点保命的东西。”

    “还有。”封邈不动声色道,“放手。”

    戴沐白怔愣地看着封邈,松开了手,发现对方的手腕似乎被自己抓青了。一时间他的思绪复杂,又恨封邈闹出了这种事儿,又有些愧疚自己好像下手重了点。他本来是极为暴躁的人,但是却也明白封邈并非是故意的。当然,以他的实力和身份,迁怒他人的事情也没少干过,可是封邈是他的校友,也是他认定已经是朋友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有些烦躁地问道。

    “不想你们重走我的老路而已。”封邈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他看得出戴沐白似乎是有点恨自己,虽然多少有些怅惘和失落——毕竟他对对方还是有些好感的,但是也无所谓了,对于不喜欢他的人,他向来不会强求。

    他可能会对于戴沐白无法成为自己的朋友而难受一阵,但是再不会为自己不小心办砸了事情而懊悔了。反正人家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自己何必谴责自己呢,能做到的都做到就好,出了事情也不会对他自己造成损失,不是么?

    “你的老路?”戴沐白一怔,下意识问道,“你发生了什么?”

    封邈安静了一会儿,问道:“你在生我气?”他说的是问句,但是除了最后语句的语调上扬之外,根本就是在陈述事实罢了。戴沐白心头一紧,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学弟似乎不同寻常——学校里身世复杂的人并不少,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封邈似乎……

    对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和朱竹清的关系的?

    他想到,也就问出了口。封邈轻笑了一下,“这很容易的。楚先生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他帮我把未来的队友全都查了一遍罢了。”

    “哦。”看着封邈的目光,戴沐白怎么都觉得有些瘆人——不是他的眼神可怕,而是那种波澜无惊背后代表的经历。能够在这种情况下都这么平静,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而且他身上似乎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想起封邈递给他的石头,他把魂力注入了进去,发觉它果然隐隐指着一个方向。忽然就有些心虚,封邈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而真正在浪费时间的是自己。

    “这东西……能有多大范围?朱竹清离开多久了?”

    “放心,只要在斗罗大路上都不会失效,至于她离开的时候,是两天以前。”

    两天之前么……戴沐白顿了一下,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封邈补充道:“对了,如果你发现它指引的方向突然改变,那就说明她已经把我给她的东西用了,那时候她会很危险,记得快点去找她。”

    戴沐白神情复杂地说道:“那东西应该很贵重吧。”说着,他平静了一下烦乱的心绪,问道:“说一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封邈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她像我一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或许你犯了在她看来不可原谅的过错,但她既然要过来,至少说明心中还有你的。我希望她好好和你说,劝你改就好,不要像我一样……呵。既然有机会好好在一起,为什么要浪费那么长的时间啊。”

    他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忍不住。父亲死后他开始愈发怀念老师和黑豹,他能够控制自己不要太悲观,却没办法驱逐思念……准确来说,是舍不得。自己是他们曾经存在的最后证据,即便知道他们不想让自己沉溺于这样的情绪,还是舍不得不去想念。

    戴沐白的心头一震,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突然意识到,朱竹清离开的真正原因还是在于自己,是啊,他都忘了,她是自己的未婚妻,怎么可能对自己那些名声不生气?

    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封邈?

    看着手上的石头,他感到心头的凉意在蔓延。平和了一下心境,他把它收了起来,面色颇为复杂地看着封邈,几次张开了口,才说出了“抱歉。”

    封邈一直不起波澜的神情突然一顿,闪现出一丝犹豫,“你不要去追么?”

    “不了。”戴沐白自嘲地苦笑,“我过去又能如何,这是她选择的路……我,对不起她。”如果她用了封邈留下的底牌,他或许会忍不住去找她吧?但是此时此刻,他确实是无颜过去,面对她,也是无话可说的。

    封邈低下了头,开始整理房间,戴沐白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一切都弄好了,封邈忽然看了看戴沐白,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意,“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戴沐白突然发觉封邈其实还是在意着这件事儿的,只不过当自己没有原谅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尽力帮忙而已。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无奈道:“真正的错误在我,我根本没资格指责,更别提谅解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向高傲的他,为什么会在离开前偏又回过头,如此自然地说出了一声“谢谢。”

    打开门,他怔了一下,发觉唐三站在外头。他看了一眼四周,奥斯卡不在,刚想皱眉头,就被唐三拉到了一旁。

    “那个封邈……”唐三没有开口,反倒是戴沐白先说话了,仿佛是他把唐三拉过来的一样,“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小邈的父亲死了。”唐三的话很平和,但是戴沐白看得出其间的无奈和酸楚,“他们说你带着他提前走了,我就知道他和你有话要单独说,只是没想到我放慢了速度,还是没能待到你们说完。”

    “那你这是……”戴沐白看唐三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稍微皱皱眉头,问道,“你有事儿?”

    唐三拍拍他的肩头,言语坚定,眼神真诚,“戴大哥,封邈的事情很复杂,我希望你暂时不要往外传。他很难相信别人,但对朋友非常好,甚至……可能会达到拼命的程度。不管他做了什么事儿,我都希望你能够体谅一下。或许他有时候心思深了一些,但是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辜负朋友。”

    戴沐白不知道唐三到底听了多少,顿了一下,笑道:“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会偷听墙角的。”

    “不是偷听。”唐三淡定道,“我用魂力把听觉封堵住了,他既然选择单独和你说,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我之所以叫你过来,只是猜测罢了,要是其他的缘故,他肯定不会瞒着我和小舞。”

    戴沐白心头一震,在他肩膀轻轻敲了一拳,感慨道,“有你这样的朋友,还真是不错。你放心,这件事情不是他的错,我也不会埋怨他的。他应该是也有把我当朋友,才会刻意解释的。”

    唐三莞尔一笑,道:“那我进去了。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开课?”

    戴沐白一拍脑袋,懊恼道:“光顾着和他说话了,都忘了正事。明天早晨我会来带你们去吃饭,到时候听从老师们的安排就是了。好了,我先走了,你跟封邈说一下我没事儿,只是刚才有点冲动,让他别介意啊。”

    唐三轻笑着摇了摇头,朝戴沐白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走进了宿舍。封邈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颗黑色圆球发呆,唐三知道那就是封邈几天刚用过的绝对守护,一个月能用一次,但是现在明显还和对方记忆中的那个差得多。

    “身体好些了么?”唐三把收在二十四桥明月夜中的生活用品拿了出来,其实宿舍东西还是挺全的,但是一些私人东西还是用自己的更方便。不过他的东西远不如封邈的多,几下便把一切都收拾完毕。

    “都能自己走回来了,怎么可能有事。”封邈把手上的圆球放回骨绣之中,微微笑了笑,“怎么,有事情要和我说?”唐三了解封邈的脾气,封邈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唐三。偏偏在戴沐白刚走不久就过来,他可不相信是巧合。

    唐三看了他一眼,靠着墙盘腿坐下,苦笑道,“有些感慨吧,以前总觉得自己很成熟,可忽然发现比起你,我还要差很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论战斗才能,我就怎么也赶不上你。”封邈失笑问道,“唐三,你离开自己的世界时,是多大年纪?”说着,他并没有等对方回答,自顾自道,“你不必说,我也能猜到,想来是不到五十岁的,唐三,你活得岁数连我的零头都没有,去过的地方估计也不会很多,很多东西,没有岁月的历练,是永远不可能学会的。”

    唐三忽然走了过来,扳正封邈的脑袋仔仔细细地打量。封邈怔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却听到他带着点狐疑却明显更多是玩笑的总结:“不到零头?封邈,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个老爷爷了?我竟然和一个老爷爷称兄道弟了这么久?让我看看你‘清澈目光下隐藏的沧桑心灵。’”最后他引用了大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那只是在感慨心疼小小年纪就失去父亲的封邈,却没有想到一语道出了真相。

    封邈无奈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活泼了?”

    唐三收回手,淡然但正色道:“封邈,我们是朋友。”听起来答非所问,但是封邈却若有所思道:“你其实真的不用有那么多的顾虑,或许你可能觉得你对我不及我对你和小舞的用心关照,但那是因为我们的个性不同。唐三,我有过你这种性格的同伴,我知道你们是会冲上云端俯瞰世界的人。而我没有那么多野心,我想要的只是能让自己在意的人过得好,只要他们高兴我就高兴。我喜欢宠着小舞让她像个高高在上的大姐头,我也同样喜欢替你搬平障碍,助你登顶。”

    唐三神色难辨,他的手搭在封邈的肩上,叹了一口气:“你才是哥哥,可我总是忍不住想让你当小的那个,不用去费那么多心思,只需要和我一起并肩作战,一起闯出一片天地。”

    “唐三,”封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很好,你对我和小舞都足够好了。想让我不再担心你,那就努力吧,什么时候你登上云端,足以保护小舞,我才会真正的放心,在那之前,我大概,是很难再信任别人了,哪怕那个人是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我无法再忍受失去,等你真正无所畏惧那天,我才能真正地放心。在那之前,只要有危险,我一定会挡在你和小舞的身前。

    唐三默然,忽然道:“之前你对赵老师说,‘这种程度而已’,是指即便我失败,也不过是大家都进不了学院,这种程度的后果你承担得起。”不是疑问,因为他了解封邈,他是最清楚自己实力的人,也是在理智上最肯定自己能胜利的一个,但是他并不相信百分之百的胜利。他的支持不是因为相信自己可以赢,而是觉得两人间的友谊足以让赌注变得无足轻重。

    封邈从来都是这样,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当他把一切交给自己的时候,只是因为觉得那一切都丢掉也承担得起。他失去的太多了,以至于把失去当做了常态,但却为了得到而不断努力——哪怕他觉得那些最终也会离他而去。

    唐三从来没问过封邈的过去,他觉得这是体贴,但是直到今日,他才懂得那是不够渴望知道那一切。封邈的曾经,他的经历,到底怎样的过去造就了这样的性格,唐三不知道,也痛恨自己的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

    他以为,他是更像哥哥的那个。

    也只是他以为罢了。

    封邈实际上是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人,时间于他而言大概只是数字,已无太多意义。当年的他肯定也彷徨过,惊骇过,诅咒过,但是这么多年以后,他只想保护握在手里的现在而已。

    他没有等封邈的回答,只是让自己回归宁静。他是个骄傲的人,那是一种来自于中华儿女骨子里的坚韧与傲骨,不愿被人保护,不想身边人受伤,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想朋友受到伤害。但是面对封邈,这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曾经是舍不得伤害他那份心意,而现在,则是理解了他的信念,就和他想要将唐门发扬光大的理念一样,那是属于封邈的执着与事业。他本来不是个会冲动的人,但是此时却骤然涌起一份豪情,那是骄傲与理解,让他想起了一曲高山流水的知音。

    他锤了封邈的肩膀一下,微笑中的话语温和但坚毅:“谢谢,还有,我会更强的。”封邈会保护他和小舞,他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情?多说无用,他只知道,接下来的路,即便在艰辛,也会有人与他相互扶持,洒脱前行。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的时间便在修炼中度过,封邈的研究全都遇到了瓶颈,他决定等到成为魂尊进入中阶法师境界之后,再继续。入夜后,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赵无极身为副院长的单间还开着灯,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他的伤口早就全都愈合,衣服也是干净整齐,不复狼狈姿态,但是精神上的打击可不是那么好恢复的。

    只是在他被人碾压一遍之后,才惊觉,精神打击算什么,小命才最要紧!

    “弗兰德,你这家伙真没义气。人家让你站一边你就站一边?要不是冕下大人没什么恶意,恐怕我的尸体都凉了。”赵无极边抱怨边凄惨地托着自己已经快成猪头的脑袋。而一边卖给唐三和封邈水晶与闪蓝的大奸商则完全没有好气:“你懂什么。如果他有恶意,加上我一个,难道我们就不用死了吗?他的威名你没听过?连教皇都敢打的人,他会有什么忌讳?他刚才已经说了,赢了你就让你替他做件事,自然不会真的伤害你,否则你还怎么替他做事?这你都不懂。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是……”

    赵无极苦笑:“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的意思,你是不想激怒他。不过我被打得这么惨,你让我抱怨两句都不行么?不过,他的力量实在太恐怖了,在没有武魂附体的情况下,我依旧远不是对手。我看,他的魂力已经超过九十五级了,距离斗天百级已经很近很近,恐怕在整个大陆上,也没有几个人能与他抗衡吧?”

    弗兰德叹息道:“封号斗罗又有哪位是好惹的?这次你还算是幸运了,虽然结果惨了点,但是能够得到他的指点,作为同类别魂力,对你的好处还是很大的。封号斗罗……唉,今年的小怪物哪个都不简单啊。”

    赵无极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个叫封邈的小狼崽,他不会也有什么大后台吧?”

    弗兰德沉默片刻,低声道:“没有……不过,你千万不要小看他,他的天赋可能会稍差,但是以计谋揽权,以权势铺路来反哺增加实力,这种事情还少见么?只不过……”他回想起封邈的言谈举止,叹了一口气,“楚小子认人比咱们更准,这孩子的心性,绝对不是那种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

    “确实。”赵无极想到封邈一环接一环的设计,以及最后为唐三挡下一切的决然,在那种情况下,凭本能前进都不一定能在他的手底下救人,而他做到了,至少说明这孩子根本是毫不犹豫。一个看起来贵族出身的孩子,能够这么成熟果断,而且重视友情,足以说明他并非是真正的狼崽,绝不会养狼为患的。

    “我更担心的是那个护短的臭小子。”弗兰德苦笑道,“小楚欣赏的孩子,他肯定也会像心尖尖一样宠着,要是知道了你以大欺小让那孩子受了伤,只怕又要闹一阵了。”

    “长明?”赵无极尴尬道,“不会吧,原先那小子跟我那么铁的……实在不行就让他揍一顿呗,反正他个二十五岁的辅助系,能怎么样?”

    弗兰德一瞪眼:“你说能怎么样,不用你出头劝话你就不上心对吧?你也不想想,到时候当着一帮孩子的面儿,你是还手好还是不还手好?”

    “呃……”赵无极摸摸自己今天惨透了的鼻子,明智地不再发声。却只听到弗兰德在那边念叨:“我这儿是赶集的么……不行,我要先跟那个封邈把钱要过来,说好了是要捐给我们学校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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