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魂环

    “小邈，在想什么？”封皓成微笑着伸手在儿子眼前晃晃，遮住了树叶间隙漏下的点点光亮。自从成为魂王之后，他已经很少外出了，这次要不是为了帮小邈拿到第二魂环，他也不会轻易走出城中。

    “爸爸，”封邈吞下了手中最后一块儿面包，闭着眼缩到封皓成身旁，“为什么不让楚先生一起来？他才是最清楚那群噬铁蚁位置的人啊。”

    “我又不是没来过猎魂森林，找个地方还不至于出错，”封皓成失笑，学着儿子常做的那样抚上了对方的额头的位置，“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也有重要的话要对小邈说。对了，我送给你的那个盒子呢？”

    “在这里。”封邈的小手盖在封皓成的大手上，虽然仍是闭着眼睛，但嘴角却扬起了笑意。“骨绣的空间很大的，放一个小盒子根本没有问题，爸爸，你都问过我三次了。”

    “因为这个礼物我可准备了很久……嘛。”封皓成讪讪的笑着，虽然知道儿子看不到，他仍然刻意装出了正经的样子，“好了，我们休息一会儿，那个位置并不算远，等到明天，我的小邈就成为一个大魂师了啊。”

    封邈并没有说话，只是扭了扭身子，抓着父亲的手藏在自己的颈窝里。封皓成侧过身子，让小邈可以更舒服地团起来，而另一只胳膊则搭在了儿子的腰间。他轻声说，“睡吧。”

    细碎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虽然太少，太微弱，却斑斓了整片土地。

    有封皓成在，他们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封邈时常会挑出一些适合自己的魂兽来磨练自身的战斗技巧，也正是这时，封皓成才发觉了儿子选择了怎样的战斗方式——以及，他为何坚持要选择能够加强武魂韧性与抗打击能力的魂环。

    封邈趴在幽冥骨狼的身上，双手抱紧了它的脖颈，脚则蹬在肋骨上面。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封邈的武魂速度与技巧无时无刻不在加强，这也就导致了他更加难以安然地待在它的背上，平时奔跑都要小心不能跌落，更何况是在节奏紧张的战斗之中？封皓成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了封邈自己的顾虑。

    “我可以的，”封邈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这……很困难，”他平稳地坐在那条已然能到封皓成腰部高度的骨狼背上，坚定地说道，“但我可以的。我不想和辅助职业一起躲在大家的身后，不想没有别人的保护便无任何自保之力，它，便是我最为有力的屏障，而我会永远和它在一起。”

    “而你，不用担心。”封邈面对父亲时再也不吝啬自己的微笑，他花费了整整一年来训练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士，甚至绞尽脑计地改造出了用魂力施展的束缚术，正常而言最难做到的控制反而不成问题，强大的精神力，完全属于自身运用的得心应手的魂力，以及偏向于暗黑魔法的改造形式，使得封邈可以很轻易的将双脚牢牢的绑在骨狼的肋条之上，而不会出什么差错使得骨狼本身的行动受到影响——毕竟，这个魔法原本可是为了限制敌方行动的存在。

    唯一的遗憾就是它要不断消耗魂力，还要随时注意着控制，而不像特尔恩斯位面那里，只要使用后便不用去管它。好在这一年的训练也不是白费，封邈对这一类小把戏的运用越发炉火纯青，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而且自己在战场上只会成为累赘，但是封邈是不会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别人的保护之上的，永远不会。

    唯有自己，才是永远不会背叛的。

    封邈直视着父亲的眼睛，除了父亲，他不相信任何人的承诺，或者说，他愿意相信，但是从来不会把什么事情寄托在它之上。他可能会对某些人某些承诺报以温暖而简单的信任，却时刻准备着对方背信弃义的那一刻，他会保护着自己，在那个时候，不被伤害到。

    或许冲入战场会更危险，但是至少这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父亲不可能随时随刻保护着自己，他只能学会勇敢的面对这一切。

    封皓成将封邈抱了起来，封邈乖顺地撤掉了束缚。他被封皓成抛到了空中再稳稳接住，他可以看到，在自己从空中落到父亲怀抱中时，封皓成那种无可奈何却又无所谓的笑容。

    只要是封邈的选择，封皓成便绝不会反对，他还记得儿子小时候疏离的目光。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这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孩子，不会撒娇，不会哭闹，随遇而安，向往又享受着自己的关爱，却从不去渴求更多。他不知道当初的那场灾难到底给年幼的儿子留下了什么，又为何让小邈如此容易知足，但是小邈是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一点，便已足够。

    因为小邈根本不在乎任何，却会为了自己而拒绝离开。如果再早一些，他相信小邈一定会跟着柳坤元走，因为他不走，自己就有危险，小邈绝不会放任自己这个父亲有着生命威胁——哪怕自己是宁愿死亡，也不愿意他离开。

    或许封邈永远不会清楚，封皓成真正的坚持。他永远会尊重封邈的选择，就算他再不愿意，只要封邈想走，他都只会给他祝福。而封邈选择了为他的心愿而留下，那么哪怕是知道会有再惨烈的后果，他都不会退缩。

    哪怕小邈真正的内心是不在乎的，哪怕他是为了自己的心愿才有了这样的选择，但是只要他做出了决定，自己便绝对会帮他完成。

    封皓成会永远选择支持，而不会瞻前顾后地去想，是自己连累了小邈，自己应不应该改变主意之类的。小邈好不容易靠近了自己，不再像个外人一样为自己这个父亲“着想”选择离去，他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或许之前那样会更加两全其美，对小邈的未来也更为合适，但是封皓成不会后悔现在这样所造成的后果，任何的后果。

    更何况，还有那个东西……封皓成的手轻轻搓了搓小邈的衣角，他笑着说道，“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我帮你请了两星期的假呢，可以慢慢走。”

    封邈不知为何觉得父亲有些古怪，却又看不出任何破绽。他本能的感觉到不安，摇了摇头，他坚持到，“我们继续走……”早去早回，等回了家，便不会有任何危险了。

    虽然这么多日子以来，那位柳殿长都没有任何举动，而且父亲的武魂幽冥狼也是速度极快，想要逃走不成问题——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浑身都在躁动着叫着离开。若不是为了更加强大，他必须取得第二魂环，他早就劝父亲离开这里了。

    只是这一路真的相当安全，封邈不是第一次来森林里了，楚先生和大师经常带他和唐三来这里练手，森林里的生存法则早就铭刻在他的脑海之中，而封皓成虽然并不长于战斗，但是一个魂王，还不至于在猎魂森林的中外圈出什么事的。

    “这一窝噬铁蚁都是百年份的啊，”封皓成皱起了眉头，一只两只他并不害怕，但是这一窝……他自己不管怎么样逃走还不成问题，但是小邈还需要安全的环境和一段时间来吸收魂环，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选择落单的吧，爸爸你出手，我只要补上最后一下就好。”认真地看着这一群半机械化的大蚂蚁，封邈数了数它们身上的齿轮轮格，仔细地挑选了一只正要离巢寻找食物的。因为唐三不在这里，而且噬铁蚁也要比狼头菇暴戾得多，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年限太高的几只，而只是选择了六百年不到七百年里最为强壮的那个。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没有拿它练手的打算，单挑被猎取魂环的魂兽，那是唐三才能做到的事情，就算是他最后也不得不让大师加入战局，才磨死了那只鬼藤。封邈再不愿意也必须承认，自己比起唐三，战斗力还要差上半筹，至于体力更是没得比。

    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让父亲当主力了。

    封皓成运转魂力，浓郁的青色的光芒涌起笼罩了他全身上下。尽管看过很多次，他依然会为父亲的武魂形象吸引，说真的，他见识到的武魂中最多的便是狼类了，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和父亲的相比，哪怕是李君的疾风狼都因为他的魂力太低而要逊色不少。

    封邈形容不出那种感觉，父亲是和善的，是对他最好的那个人，然而他的武魂附体后，唯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锋芒毕露。无关乎于表情感官与外貌，仅仅是他站在那里，便仿佛一把蛰伏着的尖刺，等待着跃起突袭。

    封邈看了一眼自己的骨狼，罕见的露出了个嫌弃的表情，当然，它是什么也不懂的，只是沉默地跟随在封邈的身后。封邈不由得笑了，摸摸它灰黑色的头颅，轻声说道，“爸爸最帅了，对不对？”

    他早就忘了自己还会对大树说话的孩提时代，不过幼稚一把，却也不算什么。有些时候他倒宁愿被骨龙甩入通道时丢失了记忆，不过再一想，却也只有自己还记着老师和黑豹了，便宁愿活在怀念之中。

    等拿到魂环以后，就和父亲撒个娇吧。不忘记痛苦，就多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好了。封邈罕有的起了几分自娱自乐的兴致，骨狼开道，他鬼鬼祟祟地隐藏在它的身后，看父亲出手。

    身为魂王，对付一只还不到七百年的噬铁蚁，封皓成还是游刃有余的，更何况这类群居魂兽本身战斗力便不可能强到哪里去。干净利落的打折它的触须，掰断尖牙，锋锐的利爪破入它相对柔软的腹部。只是一握，就势将它抬起，抛向了封邈的方向，隐于一旁的骨狼蹬地腾空，一口咬上了它的细腰。

    封邈并没有坐在骨狼的身上，他还并不熟练，上百年的魂兽便不能近前了，否则凭自己半吊子的骑术，就算有父亲在一旁护着，也是白给。不过噬铁蚁的坚硬与顽强出乎了他的意料，就算不能亲身加入战局，这仍然是一场需要他凝神注意的战斗，好在控制骷髅也算得上他的看家本领了，噬铁蚁身上不断出现了细碎的划痕，战争的局势开始一点点向着封邈倒去。

    前世，类似于这样的战争他经历过无数次，更大的场面也绝非一次两次，就连神灵打架他都围观过——虽然那时候他光顾着自保了，只是气息都差一点要了他的命，更别提去观看什么东西。

    但是这样程度的战争本来并不足以让他动色，除了身边没有不死生物的保护以外，再不值得一提了，他甚至都没办法施法加入战斗之中。然而他就是感到了高兴，那种没有任何原因，纯粹是自豪的骄傲与开心。

    “我赢了。”封邈说道，整张面孔都跃动着神采，奔跑到了还没有解除武魂附体的封皓成的脚边。“真棒，”封皓成抱起了儿子，抬手按在封邈的额头上。

    封邈也伸出了手，他的胳膊还不够长，但是封皓成低下了头，几乎是把自己的额头送到了封邈的手边。

    有过了一次经验，封邈并没有着急吸收魂环，而是耐心地调整好自身仍在兴奋状态的魂力。刚才的消耗并不算少，却也没有让封邈感到力竭，他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开始尝试吸收第二个魂环。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吸收极为顺利，噬铁蚁并不是特别聪明的魂兽，它的那一点儿不甘心，并没有对封邈造成太大的阻碍。封邈只觉得全身都温暖了起来，骨骼也在轻声作响，比起上一次，倒是更像一曲明快的乐章了。突破的感觉从每一丝缝隙中溢了出来，似乎更少了些喷薄而出的畅意，而是在封邈的精神力的指挥下，细水长流地偷偷溜过了那道坎。

    没有被唐三强行提升了体质，封邈第二魂环的吸收完后的感觉让他觉得极为舒适，伸了一个懒腰，他朝父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感觉自己又长高了一些。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将唐三|反超过来？

    “来，把盒子拿出来。”封皓成笑道，“从今以后，小邈可就是大魂师了。”

    再过不了多久，小邈就会成为魂尊了吧？封皓成的眼睛略微湿润了起来，却仍然坚持着给了封邈一个包含期待与鼓励的笑容。封邈乖乖地取出那个虽然稍嫌大了一些却依旧精致无比的盒子，递给了父亲。

    “这个盒子，是我爷爷的太爷爷留下来的。”封皓成抚摸着它上面刻出的纹路，目光柔和地对封邈说道，“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它根本没上锁，却怎么也打不开？”封皓成似乎并不是在询问，自顾自地说道，“这种盒子，就是整个斗罗大陆都没有几个的，也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得到的，你看，”他将魂力注入到了盒子之中，轻笑道，“小邈，放出你的武魂。”

    封邈的骨狼变得更加高大了，甚至差一点超过封邈的个头。大概以后小邈连爬上去会很困难吧，封皓成不由得失笑，问道，“感觉怎么样？”

    “很好，”封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认真道，“新的魂技很奇怪……钢铁之躯，发动时我的骨狼可以暂时全部金属化——只要是吞食过的金属都可以，只和种类相关，数量没有关系。嗯，平时的话，也可以通过让它啃食各种金属来让身体不断强化，这种啃食是只会强化的，就算吞入两种相冲的金属，也只会使得强化并不明显而已，而不会有什么坏的后果，总体而言，现在我的武魂，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来保卫我近身战斗时的安全了。”

    “看起来我的猜测还不算不靠谱。”封皓成笑着说道，像是笑不够一样。他伸手在骨狼的爪子上划了一下，鲜血顿时从指尖上冒出。

    封皓成将血液涂在了盒子上，他的魂力便挟裹着血液钻入了盒子之中，再无踪影，只是盒子那里传来了清脆的“啪嗒”一声，盒盖轻巧地弹了起来，半掩着盒子中的东西。

    几乎是同时，封邈感到大脑一片刺痛，冰冷与眩晕席卷全身，他根本是毫无反抗之力地瘫倒在地上。甚至连好奇的神色都没来得及改变。

    封皓成的神色并无任何改变，他依旧笑着，将手掌覆盖上封邈的额头，小邈仍然保持着方才天真的模样，这让他感觉好受多了。

    他似乎闲聊一般问道，“你终于忍不住了？”

    柳坤元从树后转了出来，面上依旧一片平和与善意，“小少爷还是个孩子，我可不敢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那会吓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