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不妙,不妙!
当看到死柄木、黑雾、看起来应该是新造出的脑无,还有一群乌压压的玩应儿从喷泉前钻出来的时候,五十岚凛整个人都懵了。
他知道死柄木脾气阴晴不定,知道他喜怒无常,知道他有着强烈的行动力却根本不在策略上花脑子,但他是真不知道,在这种入侵雄英的大事上!他竟然连一声招呼都没!给!他!打!
前面的相泽消太已经戴上了护目镜,十三号带领惊愕不定的学生们避难,五十岚凛僵硬地觉得自己应该跟着动,但他手脚冰凉,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五十岚君?”
他没能听见绿谷的话,只是紧紧盯着喷泉的位置。
如果他知道……他至少能提供充分的情报,最差也能用点小手段把职业英雄相泽消太岔开……但没有,就这么贸然的进攻!无视雄英庞大的师资力量和优秀的英雄备选人,带着一群一看就知道是小喽啰的垃圾,简直是自寻死路!
明明他可以做到这些的。
为什么……弔?!
这种恍惚的感觉直到黑雾在眼前弥漫又散开。
闭上眼睛前他看见一双绿色的眼睛,好像翡翠一样通透,惊慌地看着他,然后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面前就是训练用的废墟地带,坍塌的高楼,已经有一群奇形怪状的家伙在这里。
他下意识做好了防御的姿势,却发现那群人聊天的聊天,闭眼睛睡觉的睡觉,数手指的数手指,还有掏扑克牌玩的,就跟没事人一样,把五十岚凛当做空气。
“……”
“抱歉,五十岚君,”黑雾从黑洞里冒出一个头,金色汇聚的眼睛里浮现出心虚的歉意:“死柄木是早上突发奇想才决定进攻的,我并没有机会通知你。”
“……”
“既然你没有问题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这些人都是我安排的,他们不会伤害你。”
“……”
“额,那个,我先走了,晚上见啊。”
五十岚凛带着一种窒息的心情死鱼眼看着他消失,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在身后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僵硬地转过头。
“所以……这个就是黑雾先生说的人啊……”
“看起来好小,这还是学生吧。”
“管他的呢,你还玩不玩了,这局都要结束了。”
一个蹲在地上洗牌的大叔不耐烦地说着,他身边的同伴突然哑了声,他的衣襟突然被拽住,茫然地回头,就看见了五十岚凛难看的脸色,黑色的瞳仁深得看不到底:“玩?”他慢吞吞重复一遍:
“你们这群渣滓先陪我消消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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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绿谷,峰田和哇吹的三人小分队悄悄从水中钻出头来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比他们先回来。
那个人黑色的头发因为碍事被绑起来束在头上,身姿纤长,光是背影就看得出来是谁。
此时局势还对他们有利,所以绿谷还有心情对倚在一块石头背后的五十岚凛小声地喊:“五十岚同学!”
五十岚凛转过头,注意到他们,惊喜地弓着身往这边凑近了一点:
“你们也被传送到别处了吗?”他配合地压低声音。
“是水灾区,”绿谷半个脑袋都埋在水里,导致说话声闷闷的:“五十岚君呢?!也遇见敌人了吗?”
“嗯,十来个吧。”
“!五十岚同学没有受伤吧!”
“没有,都解决掉了,”五十岚凛想起那些被揍的鼻青脸肿的队友,心情很好地浅笑着回答他:“绿谷,伸手过来,我给你治疗一下。”
在温润的光笼罩在他的手指上时,绿谷安静地看着五十岚凛低头时垂落的发丝和温柔的表情,低声说:“抱歉……那个时候我没能抓到你,让五十岚君孤军奋战了。”
他愣了愣,才意识到原来一开始看到的眼睛是绿谷出久的。
“这不重要啦……”他面上笑了笑,心里却想着万一你真抓住我了,那我的身份岂不是分分钟暴露,还是排除掉这种让人害怕的可能性好了。
“那么多敌人,五十岚你一个人就解决了吗?”蛙吹梅雨露出一个深绿色的脑袋壳:“好厉害。”
“哇吹同学,峰田同学,”他好脾气地向这边看过来:“有什么伤口可以跟我说。”
“这就不用了,kilo,”个性是蛙的女孩认真地看着他:“叫我梅雨吧,凛酱。”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身后爆出一股气流,俯下身子眯起眼睛避开,结果转过头时,就看见了相泽消太被脑无按着头狠狠得往地面上撞击。
砰。
并不意外。
五十岚凛安静地爬起来,躲在巨石后,看着鲜血无遮无拦地蔓延,嗅着空气中浅淡的铁腥味儿。
当然没什么好意外的,新型脑无的威力他比谁都明白。
护目镜破碎了一地,混着深沉的红色,身后那三个孩子似乎都已经被吓到失声了,死柄木弯下身子诡异夸张地大笑,在这片骇人的气氛里,黑雾突然出现在死柄木弔的旁边,低声说了什么。
然后死柄木弔又开始烦躁地挠脖子,训斥着说话都有点磕磕绊绊的黑雾。
“回去吧……啊啊,这次算是游戏结束了,回去吧……”
总算解脱了的黑雾松了一口气,慢悠悠飘了起来,往这边随随便便看了一眼,差点又被吓出心肌梗塞。
!!!
五十岚凛为什么在那里!还肆无忌惮地扒着石头往这边看着!他知不知道自己会影响到死柄木的判断和心情啊!而且基于他的卧底身份暂时还不能暴露,明明只有待在那个地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明明只有待在那个地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道理五十岚凛当然明白,他只是不甘心,奇怪的,不知为何,不甘心罢了。
他有一瞬间和弔对上了视线,又迅速错开。
不甘心。
他很优秀,这是老师,不,敌联盟内部一致认同的,无论是刺杀还是收集情报,尽管是后援,他也会比任何人都出色。
不甘心。
到底为什么……弔?
很多想问的,想质疑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更何况看着死柄木隐藏在断手下冰凉的眼神他就说不出话来。
所以当死柄木弔大喊了一声“黑雾”,转瞬间手指即将覆盖上他的脖颈,他也没有躲,不敢躲,只是习惯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冰凉的手指按上了他的脸颊。
“你想死吗。”死柄木阴沉沉地看着他,黑雾在一旁神色紧张,生怕灰蓝发的少年一个生气就把他捏死了。
可是,他安静地闭上眼。
死不了的啊,弔。
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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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很久以前五十岚凛就明白死柄木弔心理扭曲成了什么样,这人是个疯子,还致力于把他也变得不正常。他一直都懂,但没办法,那点觉悟救不了他。
当他被老师从废墟里带回来的时候,他拼了命去救的母亲无影无踪,而老师则叹了口气,对他说:凛,你已经被抛弃了啊。
还能怎么样呢,他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呢。
而五十岚凛和死柄木弔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下午,雨珠从碧绿叶片上的浅色脉络滑落,滴落在指尖,透起一阵冰凉。
他透过细碎的阳光看见一个男孩慢慢地触碰啄着谷子的小鸟,先是食指轻轻碰上小鸟柔软细碎的羽毛,鲜红小巧的喙,苍白的手指一根根搭上去,直到最后一刻,那只小鸟化为湮粉。
像是那时候,男孩才发现有谁站在那里。
他站起身来,指尖流散出莫名的灰烬,猩红的眼睛看着他的,径直向他走来。
就像是无数的噩梦一瞬间交织,汇成很久以前死柄木的那一句话,很平静,很正常,没有歇斯底里的感觉,稚嫩的童音,稚嫩的面庞,甚至还带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欣喜:
【你是第一个……】
【不会因为我的触碰而死的人。】
没关系,他不会死的。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他惧怕着死柄木,却也顺服着他,他被他残忍地施虐过,但他明白死柄木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死。
他对他来说很特别。
顶多只是疼一会儿,毕竟他习惯了。
尽管那种疼不只是疼,也让他屈辱、恶心,一味承受,简直软弱的不像他。
尽管如此,我还可以忍受。
还没到崩溃的时候。
没问题的。
我可以……
我可以。
滴答,滴答,滴答。
他睁开眼。
咦……
没有……感觉?
入目的是死柄木苍白到吓人的皮肤,纤细的锁骨,黑色的衬衫懒懒盖在他肩头,他“嘁”了一声,回过头:“你还真是够帅的啊,Eraser·Head。”
他的脑子好似炸开了,突然世界在他眼前定格,汇成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的颜色。他又眨了眨眼,还是只有糜丽的暗红,五十岚凛的眼神不受控制地随着死柄木弔的目光移动,突然变得模糊。
相泽消太挣扎着抬起头来,血丝爬满他的眼球,洁白的绷带染了血,散落一地,下一秒又被脑无生生按进尘埃里。
他听见绿谷大声地喊叫,眼前闪过的快到看不出的身影。
他看见死柄木饱含不快的视线,随着透过玻璃落下的阳光缓慢地移动到他身上。
直至下一秒,他被猛然爆开的气流冲到一边,耳边嗡得一声,好像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五十岚凛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挣扎了一会儿,咳嗽两声,勉强站起来。
黑发有些凌乱地沾着尘粒在白皙的脸上。
拨开尘雾,死柄木弔第一个向他看来。
即使脸上戴着一直断手,他也能感觉得出来他现在明显心情不好,因为语调又变得阴森低柔:“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什么表情?
五十岚凛在拭去脸上滚烫的水珠后,是彻彻底底惊愕了。
怎么回事?
眼泪?为什么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死柄木弔冷哼了一声,动了动食指,不再盯着他,而是看向绿谷出久:“SMASH……啊,难不成你是欧尔麦特的追随者?”
脑无张开尖厉的鸟嘴,喉咙里溢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算了,也罢,正好我现在,很不爽啊!”
那一瞬间在他眼里被放大无数倍。
为了救他而冲出来的绿谷出久因为恐慌而僵在原地,蛙吹梅雨用舌头想将他勾回来,死柄木弔哼笑着将手缓缓盖上峰田实的头,他看见鲜血蔓延得越快,将他的眼前染成一片红色。
五十岚凛没动,他心里突然腾升起一种奇异的翻涌的感觉,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不要。
【凛,你希望有人救你吗?】
不要……请住手。
【但没有人哦。】
……别这样做……弔!
【欧尔麦特没有救你,英雄没有救你,你的母亲也没有救你,】那个男人蹲了下来,向他伸出手【因为你是不被重视的,被抛弃的啊。】
等等,你在想什么啊。
五十岚凛浑身都在颤抖。
你不就是个卧底吗,你不也一样是敌人吗……
别……为了那群毫不相干的小鬼做蠢事!
就这样,突然都没了力气,在他极缩的黑色的瞳孔里,仿佛有一瞬间看到了死柄木弔的手覆上蛙吹梅雨的头,随着血色渐渐蔓延,她也一点一点化作粉末。
骨节泛白的手指用力抓按在粗糙的地板上,蹭出湿润的血渍。
他的确讨厌英雄,讨厌欧尔麦特,讨厌自称正义的人,因为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拯救,却从未办到啊。
所以……这不是……
——他想要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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