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就在镇子上。”拇指打了个饱嗝,“我感觉大人并没有离开太远。”
“我想换取他手中的’木精灵眼泪’。”安徒生急切地说道,“你能通过植物向他传个话吗?”
拇指少年为难了:“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怎么传话?”
“不用具体位置。”安徒生想了想,“镇子并不大,我猜他不会委屈自己的,就算在附近落脚也只会在某个大宅子里。他一定在西郊!”
“那里全都是有钱人的府邸,他们会种很多常青的植物。你让植物们传话,他肯定能听到。”
拇指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哎,好麻烦啊,我真的不懂让你父亲回归自然有什么不好?你们人类总是对生死看得这么重要,生命明明是种循环,既然出生就注定会死亡,坦然面对不好吗?”
安徒生惊讶地看着拇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论是格瑞还是拇指少年,他们类人的外表和行为都让安徒生产生了一种错觉。让他觉得人类和迷雾生物只是种族不同,本质并没有太大区别。
此时此刻,拇指的话让安徒生猛然清醒。
不管外表再如何相似,人类和迷雾生物其实是不同的。
人类会对亲人死亡感到伤心和担忧。而迷雾生物则认为,生或者死都只是路途的一部分,他们就算凋零,百年后也会重获新生。
安徒生头一次觉得,感同身受也许真的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拇指看着安徒生难过的表情吓了一跳。
他丢掉了饼干飞到安徒生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怎么了?怎么眼睛又红了?你别担心,我马上找植物去帮你传话。大人那么喜欢你,肯定会把剩下的那东西给你的。”
“谢谢你。”安徒生心中叹了口气。
拇指虽然并不明白安徒生的感受,但他还是不想看到对方难过的表情。
他闭上眼睛,身体散发出了道道绿色的丝线,那丝线并不是实体,延伸到空中就不见了。拇指的翅膀轻轻扇动,小脸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拇指的身体突然抽动了下,整个人从空中掉了下来。
安徒生立刻接住了他。
“你怎么了?”
“没事。”拇指的声音很轻,像是没有什么力气,“我已经向西郊的植物传话了,它们答应了,会帮我把话传遍整个西郊的,你就放心吧。”
他的眼睛慢慢眨动着,说完后,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捧着拇指少年小小的身体,安徒生的心情极其复杂。
他知道拇指是为了不想让他难过,才这么卖力的。
整个西郊很大,拇指一定是耗尽了体内的力量,才连飞行的动作都无法做到,甚至立刻陷入睡眠减低身体的消耗。
他小心地捧着拇指,趁着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把拇指放回到了自己房间的小床上。
给拇指盖好了小棉被,安徒生的头脑因为这番折腾,反而从看到父亲的激动中冷静了下来。
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能够参军是父亲一直向往的事情,而从小到大父亲一直告诉他,作为男人一定要信守承诺。
这样的父亲,根本不可能当逃兵。
更何况在停战协议签署的这种时刻,就更不可能逃走了。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安徒生立刻跑到了父亲身边。
老汉斯的情况好了一些,母亲正在给他喂水。安徒生趁着母亲走开的时候,低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爸爸,您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老汉斯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摇晃了下脑袋,充满疑惑地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奇怪。这几年在兵营虽然过得艰苦,但我从没有动摇过。”
“可是在前阵子,我的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我想要回家,不,我必须要回家。”老汉斯描述起当时的情况,语气里却带上了几分惊恐,“那念头我根本控制不住,无论做什么,我都想要立刻赶回来。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在我脑中反复地催促,想要控制我一样。”
安徒生握紧父亲的手,让他不要惊慌。
老汉斯深吸了口气,看着自己满是伤口的双手:“那天我正在收拾东西,签订合约的事情,我们这些在前线的士兵已经有所听闻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那股必须回家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在赶路。”
“我就这样,没有请假也没有报告长官,直接从兵营里走了出来。”
“一路上我没有根本没有休息,也没有搭乘路过的马车,就不停地往家的方向走着。无论是小河还是森林,我就这么直直地走了过去,就算累到晕了过去。可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在昏迷中还在朝前爬行着。”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或者是被魔鬼诅咒了。我没法停下来吃饭喝水,只能看到什么能吃的都塞进嘴里。我发烧了,不停地咳嗽,手脚全都被树枝和石头划破了,可我根本停不下来……”
安徒生听着父亲的描述,想到父亲无法停下来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寒。
怪不得父亲会瘦到如此夸张的程度,他身上的伤,全都是在赶路是留下的。
这样不眠不休的行程,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格瑞和拇指才会说,父亲体内的的生命力已经耗尽。
安徒生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回来了。
他想起那天母亲在斯蒂妮小屋中许下的愿望。
【请让我的丈夫早日归家】这是母亲当时的原话。
而女巫斯蒂妮的回答是什么呢?
【你的丈夫无论在哪里,心中都会升起强烈的渴望。他想要回家,回到你们的身边。】
【他会朝你们走来,就算爬过高山和森林。就算风吹日晒,就算他发着高烧疲惫不堪,在回家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安徒生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就算自己重新拿回了母亲的心脏,可斯蒂妮的巫术却依然起了效果。
父亲会不顾一切的回家,就算因为那巫术的作用。
他日夜不停地赶路其实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特别是在寒冷的冬日,能够回家已经算得上是某种奇迹了。
一想到父亲可能因为死在归家的路上,成为不知名的尸体被大雪掩埋住。
安徒生心中就突然燃起了一股怒火。
女巫斯蒂妮!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安徒生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大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寒冷的风雪一下子灌入了这座温馨的小屋。
几位陌生人站在门口,他们穿着跟神父极其相似的衣服,但颜色却是近乎黑色的暗红。
“汉斯.安诺森!”来人盯着躺在沙发上的病人,“奉弗雷德里克王储的命令,我们前来调查你擅自离开前线的事情。”
“咳咳咳……我咳咳……”突入起来的冷空气,刺激了老汉斯的肺部,让他又开始咳嗽起来。
“先进去再说。”加斯特神父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了出来,“你们没看到他生病了吗?”
安徒生紧张地看着神父,不知道这几人是什么来历。
加斯特神父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慌张。
看得出来,加斯特神父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他的话让那几位来势汹汹的陌生人进了屋子,还随手关上了门。
“不不,你们不能带走他!”安徒生的母亲从厨房里出来,她听到了这几人的话,立刻扑向了自己的丈夫。
“别担心,他们只是来做个调查。”加斯特神父用柔和的声音说道,“我们怀疑,你的丈夫是受到了巫术的蛊惑才做出了擅自离开的行为。”
“巫术蛊惑?”听到这句话后,安徒生母亲的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几位陌生人对视一眼,立刻走了过来。
“你是安妮.玛利亚.安诺斯道特尔?汉斯.安诺森的妻子?”
为首的一人面色冷峻,他的嘴角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两鬓的头发则有些发白,“你的丈夫是忠实的信徒,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在前线每周都会去教堂,根本没有任何接触巫术的机会。”
“所以,是你做了什么?”
安徒生拦在了不断发抖的母亲面前。
他不喜欢这个人审问的态度和咄咄逼人的语气,但安徒生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真的很精明,居然猜对了事情的真相。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安徒生知道,这几位穿着跟神父服相近服饰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教廷的武装力量。
他们跟好说话的加斯特神父可不一样。
安徒生不想让这些人发现什么破绽,只能装出有些惊慌的样子,努力扮演着突遭家庭巨变的十五岁少年应有的样子。
为首的疤痕男人,却是盯着安徒生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眯起了眼睛,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加斯特神父却突然拉住了安徒生的手腕,把他扯到了旁边的墙角处:“汉斯,别捣乱。这几位是来帮忙的,你别多说话。”
安徒生被加斯特神父挡在身后,他的心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父母的身上。
安徒生突然想到,自己让拇指传话给了灰面人。
万一灰面人来的时候撞上了教廷的人,那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安徒生突有所感,抬头向天花板看去。
这一看之下,让他心脏骤停,紧张到身体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灰面人就坐在他正上方的横梁上!
不仅如此,灰面人极其悠闲的拿着团雪球,正一上一下地抛着玩。
察觉到了安徒生的视线,灰面人脸上的面具突然形成了个笑脸的形状。
安徒生觉得不妙,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看到灰面人用快如闪电的手速把那团雪球扔了下来。
“啪”的一声。
雪花四散开来,糊了安徒生一脸。
安徒生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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