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怜回到家, 正好看见七七走下楼来, 女佣跟在她身后喊, 小姐您慢点,七七只管蹬蹬跑到庄小怜跟前,仰着头道:“姨姨, 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庄小怜弯腰朝她笑了笑,“才放学回来吗?”收养了七七后,她便给七七办了国立小学的入学手续,这里的入学年龄比现代要早,七七如今正读小学一年级。
七七朝她点点头,“叔叔也刚回来, 还问您呢。”
庄小怜有些心不在焉的朝她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先去玩会儿吧,等会就吃饭了。”
就出去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竟然就觉得有些疲惫了,走到沙发上, 喝了一口茶,缓缓呼出一口气,想起刚才和梁文的对话, 庄小怜也就想起女配庄怜怜在小说里的存在感就是救女主, 没想到剧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她发现, 随着她对林蕴生的感情加深, 剧情好像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模糊,只有庄怜怜最后的结局还清晰的印在她脑海里。
独自坐了一会儿,女佣过来喊吃饭,七七去洗了手过来牵她的手,庄小怜拉着她走到饭厅的餐桌旁坐下,女佣盛饭放在她们面前,林蕴生从楼上走下来。
他走到她旁边拉开椅子,对她笑道:“下午出去来?”
庄小怜点点头,给七七夹了一块粉蒸排骨,抬眸看向他道:“奇怪了,这两天怎么一直没见到香兰。”
林蕴生拿筷子的手一顿,笑道:“你不是想让她回燕城一趟吗?她今天早上请假回去了,昨天她不是给同学过生日吗,回来得晚,早上你又没起来。”
庄小怜嘴角一扯,看了一眼旁边吃饭的七七,淡淡笑了一下,“这样啊。”
林蕴生一向敏感多疑,这会子,他自然察觉出了他太太的神情有点不对劲儿,他太太忽然问起四妹,难道是知道了点什么,她下午出去一趟就怀疑了,难道是出去遇到什么人了?就这一瞬间,他心里已经想了很多种可能。
饭桌上沉寂下来,一时间只听见碗筷碰撞的叮当声,咀嚼食物的吃饭声,林蕴生觉得这气氛莫名有些压抑,也许该来的总是要来,香兰的事始终也瞒不了多久。
庄小怜一直忍着延挨到了晚上,两人进了房间,林蕴生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好像在等着庄小怜开口。
庄小怜微微一怔,走过去坐在他身旁道:“香兰到底哪里去了!?”
林蕴生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她:“你知道了什么?”
“你还要骗我!?”庄小怜顿时有几分生气。
林蕴生见他太太生气了,起身到她身边伸手要揽她,她肩膀一扭,他好脾气一笑,柔声道:“你知道的,我从来没骗你,我若是骗你,那便是为你好。”
庄小怜把眼一斜,看向他,冷哼了一声,“为我好!?”
林蕴生默了片刻,低声道:“忧思伤神,我希望你别管这些事,我说过,我希望你活得快快乐乐的。”
庄小怜怔了片刻,想起日后种种,忽然就莫名觉得难过起来,苦笑了一下,“谁不想活得快快乐乐的,可是有些事…”顿了顿,抬眸看向他道:“香兰是我四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你给我一句实话,不要再搪塞我!”于情于理于剧情,庄小怜都非救庄香兰不可。
林蕴生只得开口解释道:“她犯了.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误自然要受到惩罚。怜怜,她是你妹妹,自然也是我妹妹,我一直以来就是拿她当亲人对待,不然不会在知道她是梅花社的人时,会那么愤怒,作为她姐夫,我当时真是恨铁不成钢啊。我还告诉她只要她肯认错,只要她肯坦白,一切都会没事的,可她不肯回头啊,我也没法子,只能让小周把她带到了情.报处。”
其实梁文不说,庄小怜也很清楚情.报处是个什么地方,顿时为香兰暗暗着急,嘴上却是故意问道:“情.报处?是什么地方?”
林蕴生顿了顿道:“就是我们审.犯人的地方,你放心,只要她交代了一切,他们马上就把香兰放出来。”
“那要是香兰不肯坦白呢?”庄小怜追问道。
林蕴生面上露出温柔的表情,伸手揽住她的肩头,笑道“你放心,她会坦白的。好了,别说她了,身子刚好些,夜深了,该休息了。”
庄小怜皱眉摇头,“她性子倔强,你们预备怎么让她坦白呢!?”
林蕴生微微皱眉:“这些事你就别管了!”
“她是我妹妹!”庄小怜顿时生气了,咬牙低声道。
林蕴生也有几分不高兴了,冷声道:“是,她是你妹妹,那又如何!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难道你想让我徇私枉法,放了她不成!?”
庄小怜面上顿时就青一阵红一阵,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是啊,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就会因为她放过香兰,要是庄怜怜他也许会,可她是庄小怜,她只是异时空来的过客,他对真正的庄怜怜和对她也许是不同的吧,也许他更爱真正的庄怜怜一些。庄小怜心头顿时一阵抑制不住的难过,眼眶一热,就要落下泪来,又觉得自己因为他几句话就哭,未免也太矫情了,于是扭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的伸手抹了抹眼角。
林蕴生说完就后悔了,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重了,他还是第一次对他太太用这种语气说话,可是这涉及到原则问题,即便是面对他母亲和大哥,他也是同样的做法,然而看见他太太难过的模样,他却又自责不已,暗叹一口气,然而其他事情他都可以向他太太妥协,唯独这件事,他无法妥协和认错。
他默默揽住她的肩,她也没说话,两人沉默着换衣上床关灯躺下。
夫妻俩背对着背的躺着,谁也看不见谁,然而他们都知道彼此没有睡着。
林蕴生天还没亮就醒了,其实昨晚他一直断续醒来,根本就没睡几个时辰,他坐起身来,听见他太太均匀的呼吸声,轻手轻脚的掀被下床,出了房间来到书房。
他打开抽屉,拿了一只雪茄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抽完一只后,他坐下来提起话筒拨了一个电话。
“…林处?”
“她招了没有?”
“我们昨晚用了一晚上的刑,她太能忍了,硬是一句话不说。”
林蕴生顿了顿,低声道:“那就想想其他办法,不要用刑了。”
“好,我们知道了。”
挂上电话,林蕴生又抽了一只烟,连续抽了四五只后,他站起身来,去外面的浴室洗了个澡,穿好衣服,看了看手表,来到房间里看他太太。
他推开房门,见他太太还没醒过来,忙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他太太仍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显然还在睡眠中,然而她脸上两颊异常红润,红得有些不正常,他顿时心头一紧,伸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掌心下的皮肤异常滚烫,他眉头一皱,掀开被子,叫了她几声,她皱眉不悦地呻.吟了一声,眼睛睁开一线又闭上,仿佛半睡半醒之间,他忙找了一件外套将她裹住,伸手抱起她就匆匆忙忙出了房门下楼来,一边走一边叫司机小杨。
司机小杨刚起床,听见叫唤声,也来不及洗漱,看见先生抱着太太,忙出门去外面院子里开车,林蕴生抱着庄小怜坐上车,小杨便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庄小怜输着药水闭眼躺在病床上。医生说是高烧,她身体里有炎症,免疫力太差,必须输消炎药水,这个时候的消炎药还挺贵,基本都是从国外进口,而且货源少,这段时间这种药一直紧缺,这还是院长看在庄小怜市长夫人的身份上,从专门囤货的库房里找出来的。
林蕴生坐在病床边,看着他太太想了很多。
他的字怀信,便是取自《九章.涉江》:“怀信侘傺,忽乎将行兮。”怀信,怀抱忠贞诚信之心,他父亲给他取这个字,就是希望他对国家对社会忠贞诚信,这一直以来也是他的原则,他的信仰。
他曾对他大哥说过,他不会因为任何人动摇他的信仰,可是如今他竟然动摇了,他怕他太太难过,怕她伤心,怕她不理他,他因为她竟然想放过梅.花社的人,他一直以来都是秉持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的做法,绝不姑息任何一个暴.动分子,可是现在他竟然因为他太太想放了庄香兰。
他简直为自己这种想法可耻和羞愧,可是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他想拉着他太太的手,一脸讨好的对她说,你不要生气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四妹我也可以放了,我只要你好好的。他竟然可以对她卑微到这种程度,简直太可怕了。
她还没醒来,烧却已经退了,林蕴生却是再也坐不下去了,他叫了专门的看护在一旁守着她,他则站起身,揉了揉突突跳着的太阳穴,默默走到外面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一向理智的他心里已经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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