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诬陷

    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过来,他穿了一件墨色的锦衣,眉宇间都是怒气。此人就是王太傅,他也是之前废太子萧平昊的老师,但因为上了年纪,再加上废太子的事情,就退休荣养在府中。

    “究竟是谁伤了老夫的孙儿?”拐杖震得地面都动了动。

    林暮上前一步,拜道:“歆然见过太傅。”

    王太傅这才眯着眼望了她一会儿,恍然大悟一般地用苍老的声音道:“你就是于家的那个小丫头,圆脸的,想不到现在都这么大了……”

    林暮:“……”您对圆脸可真是印象深刻。

    林暮早些年见过王太傅一面,后来因王太傅深居简出,所以即便是邻居,也没再见过。想不到王太傅的记忆如此好,这就好办了。

    王太傅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暮回头看了一眼眼巴巴的李元凯跟于庆然,笑道:“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在这里,我就过来了。博安弟弟可好?”

    王太傅的脸色立时就变了,他沉着一张脸对林暮挥了挥手:“你先过去,等我抓到那个伤我孙儿的凶手再说!”

    在场的少年都心惊胆战的,站成一排,那个银袍少年站在中间。王太傅厉声询问了几句,还是没人出来承认。

    林暮想到刚才慎思的话,走过李元凯身边问道:“那是谁?”

    李元凯悠然道:“那是沈从安,安国公府的。”

    林暮反应过来,原来是沈希蓉家里的子弟。沈家家教最是严格,沈希蓉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如果说京城有哪家的礼仪规范最好,那定是安国公府沈家。元后就是出自沈家,其一举一动莫不被大昭上下奉为典范,可惜因病早逝,只留下了废太子萧平昊。

    但是,若是沈家的,怎会连承认都不敢?

    或者,真的是慎思看错了。可慎思为人谨慎,若是没有几分凭据,是不会乱说的。

    因没人承认,王太傅走近打算一个一个问。沈从安站在最中间,比较显眼,所以第一个被问到。

    “是你干的吗?”

    沈从安脸色刷地一变,他咬了咬唇,否认道:“不是我,不是我做的。”话虽如此,他眼神却有几分不安。“是,是……”他的目光在四处逡巡着,忽然就锁定了李元凯,扬手急声道,“是他,就是他做的!”

    李元凯有些懵,用手指了指,声音变了调:“我???”

    “对。”沈从安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又重复了一边,眼神已经坚定下来,“就是你做的。我看见你故意把球踢向了王博安,他们都可以作证。”

    “你们说是吧……”沈从安往旁边的少年们身上看了看。

    那些少年们起初有些迟疑,有人点头说是,立刻就有人附和起来。王太傅已经往李元凯看了过去,抖着胡子教育道:“是你吗?”

    李元凯简直百口莫辩,他震惊地望着那一群少年:“你们都眼瞎了啊!那时候球根本不在我这儿啊!”

    于庆然也立刻站出来,挺身道:“是啊,是啊,就算没看到,你们也不应该撒谎啊……”

    沈从安抿唇不语。

    王太傅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家王博安原本身体就弱,这次受伤后会去直接昏过去了。他看见了,那脑门上一个鲜红的印记,甚至还肿起来了。原本心疼归心疼,少年们游戏偶有受伤也不是没发生过,谁知道竟然无人承认。他当即气得心口疼,特么的伤了他孙子脸个道歉都没有,甚至没人承认,这问题就大了。

    现在更是扑朔迷离。

    林暮上前对王太傅道:“太傅过来之前,我已经问过他了。别的虽然不敢说,但元凯的品行我相信,他若是说没做,那定然不是他。”

    李元凯望着林暮,受宠若惊中颇有一丝感动。

    王太傅不说话,沉思着。

    林暮转身望着一众少年,实则盯着沈从安道:“做错了事,承认错误才是有担当的表现。”她顿了顿,又说,“现在承认还来得及,若是事后被查出来,后果会更加严重。”

    少年们面面相觑,有几个甚至偷偷瞥向了沈从安。

    沈从安垂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握了握拳头。猛地抬起头来,发了狠一样大声道:“我说不是我,不是我!”他大吼了几句,然后抬脚就往外冲过去。

    王太傅还没来得及下令,沈从安已经撞开了家丁,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这下很清晰明了了。

    王太傅动了动拐杖,喃喃道:“沈家……沈家……”他看起来也颇为郁闷,林暮上前一步问道:“不知道博安弟弟如何了?”

    他们俩家是邻居,称一声“弟弟”也不为过。

    一说到体弱多病的孙子,王太傅眉头就紧蹙起来,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林暮立刻拽过来李元凯跟于庆然,关切道:“无论今天跟他们有没有关系,总是他们没照顾一下博安弟弟。正好您过来了,我就带着他们到您府中探望一下。聊表歉意。”

    王太傅未曾想到只是小小一个女娃,也如此礼数周全,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他捋了捋胡须,点头道:“两府本就邻近,那就走吧。”

    *

    秦修煜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衣,嵌玉腰带,负手立在那里更加显得整个人风神如玉。他本是到此处散心,却没想到刚走近,就看见一名女子再次拜祭。

    这里人迹罕至,怎会有人过来?

    因为太过惊讶,不由得问出了声,又有几分后悔,毕竟人家在拜祭亡人,还是应该等待拜祭完或者不打扰。

    于清婉跪在空地上,缓缓地转过头来,面容清纯如雨后新荷,眼眶微红。作为书中女主,样貌自是不俗。

    她似乎微微惊讶,然后抿了抿唇:“我是于府的,因要拜祭母亲,才到这里来。若是多有打扰,还望见谅。”她微低着头,露出洁白纤细的脖颈,从秦修煜的角度看过去,弧度最是优美。

    于清婉前世的夫君,曾经在酒醉之时,称赞过这一点。

    她很清楚。

    秦修煜顿了顿,才道:“不该姑娘道歉,应该是在下道歉,打扰姑娘拜祭亡母,是在下的错。”他微微低头示意,又道,“在下这就离去。”

    秦修煜表示了歉意之后,就转身要离去。

    于清婉不由得有些着急,她下意识开口挽留:“等一下!”

    秦修煜站定,回过头来眼神诧异。她立刻蹲下身来开始收拾东西,轻声道:“其实我已经拜祭完了,还是应该我离开。”她放慢了动作,秦修煜果然有些迟疑:“不用……”

    于清婉拎起篮子,朝他温柔一笑:“再见。”她脚步轻快地他身边掠过,却在那一刹那间,脚腕蓦地一崴,随即惊呼一声就往旁边跌去。

    果不其然,秦修煜接住了她。

    秦修煜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于清婉被他接住的时候,立刻捂着胳膊痛呼一声,然后迅速从他的怀里躲开。

    她眉头紧蹙,似乎在忍受什么苦楚。秦修煜果然注意到了,问道:“你……”

    “没事,我没事。”于清婉勉强笑笑,却不经意地露出衣袖下的伤痕,青青紫紫的。只是一瞥,足以让秦修煜蹙起眉头。

    “怎会如此?”

    于清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母亲是外室,一年前去世了,我才被父亲接到府中。嫡母与妹妹都厌憎我,所以……”她故意没说完,只是勉强秦修煜笑笑,“其实他们给我吃住已经很好了,我不该苛责什么。”

    秦修煜若有所动,他静了一会儿,才说:“大昭法律命令有言,不允许苛待庶子、女。若是你——”

    “不!”于清婉打断他的话,苦笑道,“他们总是我的父母。”

    “是啊……是啊……”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秦修煜脸色淡漠起来,声音却有几分冷然,“你善良故而为他们着想,可他们却未必领情。”

    于清婉朝他福了福,拎着篮子转身就离去。

    一步,两步,三步……

    意料之中的声音果然响起,“还未曾知道姑娘的名字?”

    于清婉回头。

    秦修煜负手立在那里,脸色依然淡漠,似乎拒人千里之外。可她知道,从今以后,对她来说不是了。

    “于清婉,我叫于清婉。”

    *

    回去的路上,李元凯对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嘴贱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表姐你何时也如此正经了?”

    林暮冷眼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李绮兰带着人跟他们半路相遇了,又说了好一通,知道不是两人闯的祸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来。直说要跟着两个小子去探望王博安,而林暮则在回府的时候再次碰见了于清婉,她一身缟素,脸上却带着笑回府了。

    而于府的下人见他们回来,也立刻过来禀告,说是李绮兰刚离开,萧鸿驰就过来了,已经在花厅里等候多时。

    林暮只能让李绮兰带着两人去探望王博安,自己带着松萝回到了府中。

    萧鸿驰一身常服,长身玉立在廊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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