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主

    大抵进京赶考的书生都有一段风流往事,于从钧也不例外。

    他有一位初恋也就是白月光叫做何玉兰。当年进京赶考,两人依依不舍,于从钧与她约定高中就回来迎娶。谁料到等到于从钧中了进士回到家乡时,何玉兰已经不知所踪。

    所以于从钧迎娶了当时爱慕他的定国公幼女——李绮兰。但是于从钧的白月光是有苦衷的,因为当年两人春风一度之后,何玉兰珠胎暗结,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便离家逃走。最后匆匆嫁给了一个山野猎户,后来生下了书中的女主——于清婉。

    可惜那猎户对于清婉并不好,非打即骂,若不是何玉兰护着,于清婉恐怕会受更多的苦。于是,在何玉兰得了重病撒手人寰之际告诉于清婉,京城里如今的礼部尚书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让她前去投奔。

    何玉兰去世后,于清婉便开始进京寻父。

    小说里第一世于清婉寻到于从钧很是经历了一番波折,最后到了于府中还被李绮兰苛待,被于歆然欺压,到最后嫁了一个出身非常差的人。

    但是重生到何玉兰临终前的于清婉,早就知道于从钧的住处。

    所以这一次,她的目标无比精准,除了寻父谋求生路以外,还要报仇。前世欺负过自己的人还有自己失去的东西,通通要都拿回来。

    林暮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几年了,有时候她望着瓦蓝的晴空和青瓦白墙的院子就会想,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也曾经试图想要改变一切。但告诉李绮兰又如何,结果也不过是加速于清婉的进府,况且,那个时候的于清婉恐怕还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而她,也无从解释自己为何会得知这件事情。

    所以,她只能过着佛系的生活,等待着于清婉的到来。

    “夫人您是没看见,老爷过去后那脸色刷地就变了,他亲自带着那位姑娘进府了,现如今正在花厅里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瞧着事情不太对,这就赶紧过来跟您说说。”赵钱家的也是怒气冲冲的,偏生嗓门洪亮,把府门前发生的事以及于从钧看见于清婉那一刻的震惊与喜悦描绘得无比清晰。

    李绮兰的脸色铁青,身体晃了晃似乎摇摇欲坠,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林暮紧紧地攥着李绮兰的手,拽了拽她,她才清醒过来低下头望着林暮,目光带着一丝茫然。

    林暮一字一句道:“我们去看看。”

    “对,对……”李绮兰终于反应过来,拉着林暮就匆匆往外走。那脚步实在太过迅速,带得林暮一个踉跄。

    李绮兰却全然不顾,直到一路奔到大厅,望见里面矗立着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当即就是一停。等看到于从钧带着泪和悔意的神情时,她已经气得五脏六腑像是要炸开了似的,当即要质问出声。

    林暮却抢先一步上前,站在那里望着于从钧直接道:“爹,有客人来了?”

    于从钧的脸色一僵,望着她们停了很久才说:“她是我的女儿,也是你姐姐。”林暮感觉到于清婉落在自己的身上的目光,带着一阵令人不舒服的冷意,尽管她隐藏得很好。于清婉上前一步怯生生对着林暮说:“这是歆然妹妹吗?”

    小说里,于歆然当即大闹一场,被于从钧掌掴。

    于清婉入住翠峦院。

    于从钧白月光加初恋为他生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在乎。

    现实中,林暮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闹也没有什么用。

    林暮细细地打量着她,果然和书中写得别无二致,一身素色的衣裳,应该是在孝期。瓜子脸,柳叶眉,清纯的眉眼。以后还会带着一丝娇媚,可以说是清纯和性感的混合体。只不过现在没有看出来,而且,重生回来的于清婉怎么还会如此怯懦?

    于清婉在演戏,她怯生生的外表下掩饰不住目光里一闪而过的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李绮兰已经蓦地上前,猛地将林暮拽回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叫我的女儿妹妹?”

    于从钧已经上前来,侧身将于清婉护在身后,脸上愠色外露:“你这是什么话,我已经说了,她是我的女儿,也就是然姐儿的姐姐,叫一声妹妹也是理所当然。”看着李绮兰惊痛的神情,他又觉得有几分愧疚,放软了语气,“你先不要闹,当着孩子的面不好。先把婉姐儿安置一下,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解释?”李绮兰一只手拉着林暮,冷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于府上下只有然姐儿和庆哥儿两个孩子,哪里来的什么不明不白的就想往府里放,门儿都没有?”她的声音极尽尖锐。

    于从钧额头青筋直跳,原本有几分愧疚,这会儿只剩下了忍耐。他的态度很坚决:“无论你如何,婉姐儿我是要留下的。她无依无靠的,你让她去哪儿?”

    “我不管她去哪儿,反正就是不能留下来!”李绮兰也是寸步不让,她一只手紧紧攥着林暮的手,林暮都感觉到她手心传来的力度,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你这是蛮不讲理!”

    “我蛮不讲理?你弄回来一个不明不白的丫头,你这便是讲理了?”李绮兰像是被人夺了领地的母狮子,为了捍卫自己的领土,气得口不择言起来,“于从钧,我告诉你,当年若不是我爹,只怕你——”

    “够了!”于从钧蓦地打断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林暮望着于从钧,只觉得他跟自己的父亲真是一点也不像。穿越到这里来之后,她一改往常的作风,虽然不免闯点儿祸,可是对于从钧是极尽孝顺。无论是夜间羹汤,还是补品小食,她都是亲自做了之后给李绮兰和于从钧各一份,然后加深感情。

    林暮那时候想,这些年这么做下来,会不会……在将来站在于歆然和于清婉之间的时候,他能稍微不偏心。只要不偏心,公正一些就行了。

    但是她忽视了初恋加白月光的魅力以及对看起来弱势的怜悯。

    于清婉来的第一天。

    于从钧将她护在身后,面前对峙的是她们母女。只是第一天,他便将自己完完全全划在了于清婉的那一侧。

    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

    林暮不能让他们继续吵下去,他们都在气头儿上,再吵下去只会埋下深深的隔阂。也就正如了躲在于从钧身后,以极其冷静的目光向她看来的于清婉的意。

    于是在于从钧要开口的时候,林暮将李绮兰拽得后退了一步,然后抢先开口:“爹这是有了另一个女儿,就不要然儿跟庆哥儿了吗?”

    十三岁的稚女微仰着脸,一改往日的聪慧与灵气,那双黑黢黢的眼眸异常宁静。

    她好像不懂,又好像在质问。

    林暮开口的时候,李绮兰已经忍泪将脸转向了另一边。

    于从钧的心一滞,连忙走过来蹲下身来抚摸着林暮的头发,绒绒的似乎还是以前雨夜前来送羹汤的女儿,乖巧得令人心疼。

    “不会的。”于从钧承诺,“无论发生什么事,爹都不会不要你们的。只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你姐姐现在孤身一人,这里也会是她的家。她很善良,以后会好好照顾然儿跟庆哥儿的。”

    于清婉恰逢其时地走过来,只微微低头泪就下来了:“对不起,爹,女儿不该来这里。只是我娘去世了,我再没有别的人能依靠,这才来投奔您。若是惹了夫人不开心,我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说到最后,她转了身就往厅外跑去,尚且在孝期穿的白裙微微飞扬,就像一只蹁跹的倔强的蝴蝶。

    在她跑出去的那一刻,于从钧甚至连话都没再说一句,就追着于清婉跑了出去。

    林暮想,自己终究还是不如她厉害的。

    她低估了何玉兰在于从钧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于清婉。

    她用了几年的努力,还有方才博可怜勾起的于从钧的愧疚与怜爱,只在一瞬间就被于清婉轻松瓦解。

    李绮兰震惊与愤怒交加,林暮只望着他们的背影拽下她的衣袖:“母亲,您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和庆哥儿都会在您身边。”

    李绮兰终于忍不住跌坐下来,抱着林暮瘦弱的身躯痛哭失声。

    她从那年嫁过来,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她自以为幸福的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幻影,在一个说不清楚来历的女孩子到来的时刻,迅速破碎开来。她知道于从钧心底有过一个惦记的女人,在偶然下雨的时候他望着窗外出神,她便知道他在想她。

    可是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了,抓住现在才是重要的。

    这是母亲一直教她的,也是她一直告诉自己的。却没想到这多年来的恩情与爱,抵不过那个女人的一丝血脉。

    李绮兰抱着林暮哭了一场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带着庆哥儿,我们回你外祖家。”

    李绮兰的父亲李盛安是大昭王朝的开国功臣,也就是如今的定国公。

    当年建德帝刚建立大昭王朝的时候,感念功臣,于是将当时的大将军李盛安封为定国公,世袭爵位。但是随着天下太平,建德帝的心思也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一年前,同为开国功臣的平国公因为谋逆一事被抄家流放,举朝震动。

    因而定国公府上下是谨小慎微,生怕一朝行差踏错便会被建德帝疑心图谋不轨。所以近年来,定国公府上下都非常低调。

    翌日,艳阳高照,定国公府。

    林暮蹲在定国公府的墙根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闲到跟人来捉蛐蛐。

    外祖家二舅舅房里的小表弟李元凯就是个典型的二货,早年因为林暮也挺能闯祸的,两人最为意气相投。他听说了于府的事情,嗨了一声:“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赶明儿我带几个人去教训教训她,把她赶出京城不许回来不就成了吗?”

    林暮托腮,要真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投鼠忌器,想要灭鼠又害怕打碎了玉瓶子。

    于从钧看起来在官场如鱼得水,但平日里总会有些烦闷与一些无法言说的心思。偏李绮兰是将门出身,不通文墨,平日里他根本无法与李绮兰沟通太多,所以愈发念着自己的白月光何玉兰。造成的结果就是他势必会一直护着于清婉。

    谁若是动于清婉,就等于直接把于从钧推到了对立面。

    李元凯猛地扑上去捉蛐蛐儿,却摔了一个狗啃泥,他郁闷起来:“这蛐蛐儿也太狡猾了,死活捉不到它。”

    林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起罐子用胳膊肘挤了挤他,然后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蓦地伸手用罐子扣住蛐蛐。

    李元凯一脸震惊,连连求教。

    林暮一脸事了拂身去的表情,传授他经验:“那是因为你扑上去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往前自然就带动了风,势必会惊动蛐蛐。所以要静待时机,谋定而后动,只动拿着罐子的那只手,然后快准狠一击必中。”

    “嗯,就是这样。”林暮拍拍他的肩膀,勉励一句,“去吧,皮卡丘。”

    小表弟一脸懵:“皮卡丘是什么东西?”

    林暮一溜烟跑到花厅里去看看李绮兰的情况,刚靠近就听见李绮兰还在哭。

    她隔着屏风望过去,李老夫人坐在上首的榻上,二舅母高贵冷艳地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一脸不赞同:“兰儿,你回来倒是一时出气了,但不就把府里都让给那个小蹄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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