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错觉吗
玉襄心想, 总觉得和魔教有关的蛇,似乎很多的样子那个青叶还是竹叶老祖、那个在石者山上看守灵兽们的半人半蛇的修士、还有那个带队前往上阳门问责的女蛇妖
她见过的魔教中人其实不多,现在一想, 除了白秋寒外,却几乎都是蛇族。
现在, 又出现了一条在沧州作恶的蛇妖。
是魔教有什么与蛇有关的传统,还是现任魔教教主的个人喜好
玉襄被安排前往西南方向搜查,一路上, 她都在思考现在所有事件出现的意义沧州的魔教教主, 显然与伏凌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因为在正常的时间线上,伏凌这么大的时候,魔教教主已经是如日中天。
那么她现在所接触到的一切,应当不是师尊的幻境,而是毗沙摩的
而幻境里反应出来的一切, 都是当事人印象深刻的记忆,而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蛇妖、孩童失踪、仍是凡人,尚未踏入修行之路, 被“情人”鞭打,关在柴房里的魔教教主
这一切一定都是有联系的。
是那蛇妖与毗沙摩有关
还是他与孩童失踪有关
又或者脑洞大开一点, 是那蛇妖重伤之后遇见了毗沙摩, 被他所救, 然后带着他走上了修道之路
当然, 也有可能, 这些事情与毗沙摩没有关系,只是另一件令他印象深刻的事件的背景板两件事情只是恰好同时发生
比如说,也许毗沙摩印象深刻的是,他在原本的岁月里,并没有被玉襄带走,而是被送去服侍了那位大人而服侍那位大人的时期,正好沧州很多孩童失踪,蛇妖作乱
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能够作为证据的线索,还是太少了。尽管在幻境中,随着时间流逝,所有的答案都会自动浮现出来,玉襄却不想什么都不做的就这么等着。
她搜索着任何可疑的痕迹,观察着毗沙摩的言行举止,想要知道他身上是否存在着什么以后可以用得上的弱点,但时常因为他的侧脸与白秋寒太过相似,而忍不住愣神。
另外,作为修真者,她可一日千里,不吃不喝,水火不侵,但毗沙摩如今是凡人之躯,脆弱的叫她不得不小心注意,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太过疏忽,就把他给“养”死了。
玉襄没有虐待人的癖好,出于最基本的人道主义考虑,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停下休息,但她实在不大了解凡人的身体,能够承担多少运动量,而毗沙摩又一贯很能忍耐,这就导致他在晕过去一次之后,玉襄就不得不频频回首,看他在身后跟着的状态是否已经快要抵达极限,他却又一声不吭。
这一次,他们正好走到了一条溪流旁边,玉襄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跟着自己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休息了一晚上,今天又走了将近好几个时辰,而神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少年,一面心中忍不住自我评判是不是有些过分,一面又觉得,对魔教教主不用太好道“坐下。”
毗沙摩的双腿都已经发软打颤了,但听到指令之后,才听话温顺的,艰难的缓缓坐了下去。
玉襄看着他汗珠滑落如雨的样子,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么叫他坐在那休息更好一些。可她想了想,还是指着溪边简短道“坐到这。”
闻言,毗沙摩抬眼望了她一眼,神色温驯,柔弱,又无助俊美的少年人做出这样的神态,不显矫揉造作,只觉得脆弱可怜他慢慢地又站了起来,那姿态显得玉襄似乎在故意针对为难他一样。
我是什么恶毒女配吗
少女看着他慢慢向着溪边挪去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如果这个幻境的故事掐头去尾,大概就是一个“未来的大佬此刻被女配从戏院带出当做玩具恶意冷遇折磨”的故事吧别问为什么是女配,在毗沙摩的故事里,玉襄自觉自己担不起女主一位。
她想,这真是个适合穿书的好素材啊
穿书的同胞,要是穿在她身上,现在该走的路线应该就是这时候对他很好很好,然后成为白月光,朱砂痣,抱大腿吧
可是,以他的性格,也许你刚朝他的大腿伸出手,就会被他连根斩下也说不定
玉襄看着毗沙摩踉踉跄跄的走过自己身边,脑子里却全是师尊曾经说过的话
这个人,以后会为了人造出一个“元阳体质”,看中一个无辜的少女,仅仅是因为对方的体质最为接近,便屠她满门,将人掳走,囚禁关押,叫她不见天日,毁了她原本美好光明的一辈子
这么一晃神,毗沙摩在溪边一个趔趄就差点摔进水里的时候,玉襄下意识心里一惊,连忙拽住了他的手,将他扯了回来。
“你干什么”她惊怒道“小心一点”
万一他在幻境里“死”了,谁知道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他可是这个幻境的关键钥匙
但回过神来,她就立即放开了手,缩进了袖子里,紧紧攥成了拳头。因为厌恶与恐惧,玉襄只觉得刚才碰到毗沙摩的肌肤像是触到了什么秽物一般,叫她全身都不舒服。
“主人”毗沙摩气喘吁吁的瘫坐在溪水旁,下摆落在水中,又沾着泥土,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狼狈。他像是感觉到了玉襄厌弃的态度,也像是感觉到了自己在一位修真者身旁的无力与脆弱,而忍不住的出口询问道“您为什么会带着我呢”
他很是虚弱,低着头,玉襄站在一旁,看不清他的表情,便觉得心里很慌,怕他语气柔弱,表情却是想着以后怎么把她千刀万剐的狠毒。
她以防万一道“你把脸抬起来。”
她得时刻观察他的表情,看看对方有没有对她起杀心
而听见这个要求,毗沙摩愣了一下,但还是听话的仰起了脸。
他的目光只在玉襄的脸上一碰,便飞快的垂了下去,像是不敢直视。叫她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宫斗文里,那些第一次见到皇帝的嫔妃。
嗯表情很正常,有点累的样子,脸色虽然苍白,但表情并不狰狞就是有点太像白秋寒了,叫玉襄仔细看久了之后,感觉不大舒服
她沉默的看着他,没有回答。毗沙摩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回应,便鼓起勇气又道“我感觉我很是没用一点忙也帮不上,连伺候您也伺候不好。我是不是惹您生气厌烦了”
他一字字,一句句,在玉襄听来,都是在给她挖坑,现在挖得越深,等到时候出去了,怕是要把她埋得越死。
她终于道“你的内心,和你的表现,是一样的吗”
毗沙摩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仰着那张俊秀的面容轻轻道“难道有谁是一样的吗”
“别瞎思考哲学问题。”毗沙摩那话似乎是在说“我表里不一有什么不对”一样,叫玉襄很不领情的转开了视线“我让你来溪边,是叫你把脚在水里泡一下,放松一些,会好受很多。”
毗沙摩愣了愣,随即才慢慢弯下腰去,按照她的吩咐,褪下了鞋袜,将一双本来白皙清瘦,现在布满了水泡、甚至磨出了血来的脚放进了溪水。
玉襄想,他如今这么听话,大约是因为他没法反抗的缘故他们如今的修为差的太远了。
可若是有一天他真的开始了修炼,那么玉襄可能就要做好被折磨致死的心理准备了。
瞧见他弯下腰去,眉眼倦惫的伸手拂开顺着水流而来,贴在他小腿肌肤上的落叶,玉襄想,他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没有能力伤害那么多人,也没有能力把一个人伤害的那么深
又冷漠,又傲慢。
这是毗沙摩对自己新主人的最大印象。
她忽然闯入他的世界,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但毗沙摩并不生气,并不怨怼,甚至非常惊喜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比他之前精心谋划的一切所能得到的最好结果,都要好上一万倍。
人间的荣华富贵,就算权势泼天,又怎么比得上跟在一位真正的仙人身边,求道长生
他原本想要富贵,再也不要受穷受苦,后来想要权势,再也不想卑躬屈膝,曲意逢迎,而如今他想成仙。
可是,他的主人似乎看不上他。毗沙摩后来才知道,她见到自己前,听到了春官与老板的对话。
她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做着什么样的勾当,也知道他在这里摸爬滚打了许久,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过了。
她说他是故人之子,所以才带他走。那位故人应该与他长得颇为相似,因为毗沙摩时常发现,自己的主人会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的,像是在从他的眉眼间,追溯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是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亦或者是他那被掳至中原的奴隶母亲
又或者是他的祖父祖母
他想,这是他的优势,若是利用得当的话若是能够得到她的好感
那么,这种仙人最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打从第一眼瞧见玉襄,看见她展现出了那样神奇的力量之后,毗沙摩几乎本能一般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春官是头牌,当初毗沙摩成为他的情人,即便有一张漂亮的脸,也花了很大的功夫即便如此,春官也从不肯承认自己爱他。因为他是头牌,而他不过只是一个出身微贱的,杂种。
他总是被人当做一个玩物,一个有趣的东西,而不是一个平等的人。
对此毗沙摩早已习惯了,好在他也并不是真的喜欢春官,不过是想借着他往上爬,抓住一切可以让他脱离最底层的事物,去接触认识更广阔的世界。
在柴房里,毗沙摩并不在乎春官的死活,但是他想,仙人们都喜欢正直善良的人话本里不是都说,好人才能得到吗
可他即便出言求情,即便尽心尽力的伺候自己的主人,她也从没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
她似乎比他所遇见的任何人,都要来得高傲与漠然。
毗沙摩觉得这很正常,因为她是来自云端,高高在上的仙人。
可是,刚才当他跌落在溪边,狼狈不堪的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少女依然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模样,却突然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是污泥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粒芥子,而她,却像是云端之上,天地日月为她而亮的天神。
他突然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怨恨,他想你既然要带我走,那么为什么不能早点出现
在他还干干净净,从未沾染过一身污脏的时候
你若真的这么嫌恶我,那么又何必带我离开又何必关心他的死活
“你干什么”他听见她惊怒道“小心一点”
她关心他吗
毗沙摩几乎想要脱口而出的问一句,她真的在意他吗
但这含着愤怒与怨怼的话语,在说出口的一瞬间,便艰难的转化成了小意讨好。他不能惹她不快,他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他必须留下。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弱者没有资格去愤怒,没有资格去委屈,也没有资格去生气。
而她没有回答。她只说,他表里不一。
可是,若她讨厌的是他的表里不一,那么,他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样子,她就会喜欢自己了么
毗沙摩在心里自嘲的笑了,不会的。绝不会。
她可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大骗子。
但他第一次反驳了她的意见,她的态度却没有变得更差,反而叫他把双脚放进溪水里,要他休息。
看着她那眉头微蹙着,明显觉得被他拖累了脚步,却又还是记得照顾他的身体而时不时停下休息,无可奈何的模样,毗沙摩默默的将“傲慢”这个字眼,换成了“高傲”。
又冷漠,又高傲
又别扭。
她要是能喜欢我就好了。
毗沙摩弯腰拂去那顺着溪流而来,贴上他小腿肌肤的落叶时,心中想到,只要她能喜欢上他
他就什么都能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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