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探监毕忠良（2）
“我巴不得这样呢。”刘兰芝一叹气，看看陈深和唐山海，想起了什么，“还记得端午节那天你们晚上说的话吗？这儿世道乱，咱们就去国外，什么美利坚英吉利啊只要不打仗的地方都行，开个理发铺，陈深给外国人理发，山海在店里弹钢琴，小男也在，碧成也一起……我这两天胡思乱想地总是会想，要是真的这样该多好啊。没有日本人，也没有什么汉奸，没有打仗，我们几个就过我们的小日子……”
看着刘兰芝眼中向往的光彩，毕忠良心里一疼，陈深和唐山海保持着淡定的微笑，心中也为着刘兰芝这痴人说梦般的假设而默然叹息。
说着说着，刘兰芝蓦然抓住了毕忠良的手，满脸祈求，“忠良，只要你能出去，咱们就不要给日本人干了。忠良，我不要跟你过飞黄腾达的日子，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好吗？”
“好，我答应你。”毕忠良点头，郑重道。
“不许骗我。”刘兰芝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
“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毕忠良刮了下刘兰芝的鼻子。
陈深给毕忠良捋了捋背后剪掉的碎发，感觉头发理得差不多了，连声道，“行了，行了。”
“嗯，兰芝，我跟陈深和山海还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说，好吗？”退下了遮布，毕忠良瞧着刘兰芝道。
唐山海抬了抬眼。
“好，我把水端出去。”刘兰芝也知道他们三个肯定有些行动处的事要交代，此时得到了毕忠良的安慰与许诺，心下大定，当即温驯地端着用过的一脸盆水先出了监房。
刘兰芝一出去，瞧着看守也没往这边盯梢了，陈深从怀里悄悄掏出了一根完好的雪茄，挤眉弄眼有了些邀功的意思，“给。”
唐山海就从裤兜里拿出了一支打火机，默默放到桌上毕忠良的面前。
毕忠良一乐，瞧着他俩直点头，“兄弟就是兄弟。”
“我从你办公室里顺出来的，李默群管着你办公室的钥匙，我进去一趟可真不容易。”陈深撇了撇嘴巴说。
“这雪茄……用得着那么费劲从处座的办公室取吗？”唐山海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瞟了眼陈深。
“对喔……”陈深恍然大悟，瞪着唐山海，“这雪茄不就是你送给老毕的，我直接找你拿一根就行了……哎那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啊？”
“你又没问我。”唐山海耸了耸肩。
毕忠良不由有点手痒，哎，好久没撸家里那两只喵主子了。
轻笑一声，毕忠良直接打火机一开着火点燃了手里的雪茄，还没完全燃烧充分就迫不及待地吸了一下，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也没顾忌唐山海在场，直接问陈深，“后悔吗？”
“后悔什么？”陈深莫名其妙。
“我把你带到上海来，带着你投了汪先生，没能带你享荣华富贵，反而差点又牵连了你……”毕忠良咂摸着雪茄的滋味。
“牵连我，哪那么容易啊？”陈深不以为然地一哂，“你不是说了，我是天生的福将吗？”
“山海在这儿，我也就直接问了，李默群，是不是为难陈深了啊？”毕忠良转向唐山海，“你舅舅，怕是现在恨不得落井下石吧？”
唐山海不置可否，眉毛一挑，如实回答，“我舅舅非要提拔陈队长做代理处长，他想不干都不行，并让他限期，找到安远翔夫妇的下落，尽快抓出内鬼。”
陈深点头附和，“对对对，现在你兄弟我可是代理处长，钱秘书看到我都不敢在我面前大口喘气，你说这官大一级的感觉，真是好啊，以前我怎么那么不想当官呢？”
毕忠良瞅他，“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我一落难，你反而春风得意了啊？”
“他能有什么好得意的？”唐山海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是啊，你那个便宜表舅舅说了，我要是抓不到安远翔夫妇归案，找不出内鬼，跟老毕一样，来梅机关吃牢饭。”陈深一脸无谓地补充。
“那你们有什么线索了吗？”毕忠良脸色严肃了些，问道。
“我正在派人找安远翔夫妇，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他们手续做得那么逼真，一定是有货的，不然何至于要逃？我就要咬着那货单的来龙去脉，不信咬不出相关的人来……”陈深似乎发了狠道。
其实陈深和唐山海心知肚明，货单相关船运公司那边负责做手续的经理等人已经全部悄然失踪，行动处是不可能再找到这些人了。
毕忠良又抽了口雪茄，从烟雾里望着陈深和唐山海，内心有些冰凉，又有些浅薄的希冀。他是真的希望，陈深和唐山海的这一切关怀举止都是真心实意的。
可是，谁会这么了解自己和行动处，来设计下这个天衣无缝的陷阱？没有自己人的参与，这个陷阱光靠安远翔夫妇这些外人就能成？而自己，真的敢全心全意地相信陈深和唐山海吗？今日对他们说的这些话又有几分真心实意？罢了。
在雪茄的烟雾里默默吞吐了两口烟气，毕忠良看了看周围，那个看守并未一直盯着这里，于是凑近了陈深，以极其小声轻微，一步外就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开始说话，唐山海不由也凑了过来，为了听清话语，三个脑袋暂时地在一张桌子上凑到了一起。
毕忠良缓缓道，“我那密室里，有个电台，可以接收到重庆一个老朋友的电报……”他没有透露这个重庆老友的任何信息，只是将对方最后一封电报的大致内容跟陈深和唐山海都说了，安远翔夫妇很可能是重庆那边大人物起了私心有意吞了货物叛逃的“白手套”，让他们从这个方向进行侦查。“他们敢吞军统的货物，顺便利用军统的信息诳了我们好给他们的脱身找借口，不但我们要找他，军统也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他们也不可能逃往重庆、香港这些地方……”
“主要是他们的货物应该还藏在上海，咱们的人跟日本情报机构在他们逃跑后就盯紧了轮船码头火车站，战时物资的运输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不可能不引起注意，他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按理来说不可能弃货而逃，所以……他们应该还没逃出上海？”在最初听闻毕忠良说办公室的密室里有电台的一阵惊讶后，唐山海接着毕忠良的话低声分析。
“老毕，你怎么现在才说你有电台啊？要是李默群找到了跟影佐邀功怎么办？”陈深却还在责怪他没早说，尽力压低了声音。
“李默群找到这电台之前，我会主动跟影佐说的。但是关于这个消息，你们要保密。我现在告诉你们，是要你们有心理准备，还有，理清安远翔夫妇的动机和可能的逃匿方向。”
“知道了。”陈深点点头，看到那看守发现他们凑到一起说悄悄话已经探头探脑地过来，陈深故意大声了点，“放心吧，老毕，反正是不是真的，我都得去看一看。你可是答应过嫂子一定会出去的啊，你可不能骗她。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认过输，这一次，我们也一定不会输。”说着拉上唐山海，“何况，这次我们有唐队长帮忙，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唐队长还这么香，那就更不止一个诸葛亮了……”
唐山海没忍住想敲他的脑袋，被陈深机智地躲过了。
毕忠良又问了问自己进来梅机关后处里的大致情况，了解到侦缉车已经派到了行动处。
临走之时，趁着唐山海先安抚刘兰芝离开，毕忠良悄声问陈深。
“宏济善堂倒腾过来的那批货没问题吧？”
“放心，没问题，还好在你被抓之前我逼着福寿堂的华老板先给我把账都给结了。不然这日子还真难过了……”陈深给了毕忠良一个胸有成竹的准话。
毕忠良问的是自己进来梅机关之前端午节前后让陈深花了七成价钱去宏济善堂弄的一批鸦片，转手以市场价给了福寿堂，赚了三成差价，可谓狠狠捞了一笔，还是从大股东是李默群的福寿堂捞的——归根结底，这钱就等于是从李默群手里抠出来的，细细一想岂不快哉。苏三省端了军统上海区那晚，福寿堂货物所在的码头爆炸，损失了好些烟土，福寿堂这货色紧缺到现在都没怎么缓过来，黑市上的烟土价格比正常市场价还要高一些，因此以市场价收购了毕忠良托底的这堆烟土也是求之不得自以为占了便宜呢。
其实宏济善堂这批烟土要转手的消息是李小男透露给陈深的，让他去给毕忠良卖好以进一步获取信任，而李小男在中间做了什么，她没有说，陈深也没有问，估计是有什么后手。
听陈深说得笃定，毕忠良也放心了。这小赤佬杀人不会，赚钱这种小差事却不会办得马虎。
陈深面色并无轻松，从兜里又掏出一支雪茄留给毕忠良。毕忠良接过，藏进衣兜，看出陈深还有什么话没说，“还有什么事啊，小赤佬？”
“过几天是柳美娜的生日，她约了唐山海吃饭，还在华懋大饭店订了房间，我估计唐山海八成不知道这事。”陈深郁闷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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