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陈深的质问(2)
伸出手,陈深搭上唐山海的手腕,对方也未回避。
“今天早上,你倒茶给我喝,我还以为,你只是心情好终于对我大发慈悲了一回。我也很高兴,你知道吗?看见你开心,我的心情也会很好。”
“你该不是只是要跟我说这些的吧,陈深?”唐山海提醒陈深道,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毕忠良会如何做还不知道,唐山海见陈深并没有什么责怪之语,以为他是要跟自己商量后面怎么收尾,但是陈深的态度又奇怪又莫名,如果说是担心,都到这种地步了,做好应付后续任何事件的准备比说什么无谓的担心要有用多了。
陈深一把拽紧了,并不放开,眼神一凝,发出些寒光,“特工总部和行动处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从大路到小巷,两方可往来通道大大小小拐弯抹角是总有十来处,可平时两处在岗值班人员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小路再多,分头行动从两处进发逮人形成一个快速严密的包围圈并不难,况且李默群在进入特工总部之初就收缴了76号周边的几幢房子作为警卫宿舍和值班室,最少也会保持十五人以上的带枪值班人手。”
面对唐山海坦然的视线,陈深又道,“当然,今天特工总部好像派了不少人去梅花堂那边先进行两辆电讯侦缉车的接收工作了,李默群对这车很重视,把行动处和特工总部值班的人员派去了大半,似乎两边总共就只剩了不到十个的行动特工了。你很聪明,算准了今天这个时机埋伏好袭击苏三省,也算准了就凭这些人不可能形成一个有效的包围圈来逮住你。但是你想过没有,万一梅花堂那边电讯侦缉车接收很顺利,他们提前回来又或者你袭击苏三省后撤离时碰上他们了,你还有逃脱的可能吗?你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陈深强作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波动,他的眼里露出迟来而再难压抑的忧虑和恐慌。这样的视线灼烧着唐山海的脸孔,让后者没法再故作冷静或者冷漠地面对陈深这难得真诚的情绪流露。
“陈深,”唐山海将散发着热气的水杯塞到陈深的手里,发觉对方的掌心也是一片冰凉,不应该这么凉的,“假设没有意义。我现在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你说过的,我们要向前看。”唐山海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了抚陈深的手指,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如果是指责或者告诫,我已经明白了,你不用再说这些话来浪费时间了。”
“浪费时间?”陈深冷声一笑,顿然放下了水杯,砰然一声,声音有些响,唐山海微微愣怔,下意识地盯了那水杯看着,突然黑影靠近,陈深欺身上前,近在咫尺地盯着他,充斥着难以言说的炽热情绪,像是恨又像是无奈或者还有其他别的什么,“唐山海,你……”陈深轻轻摇了摇头,“你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想想,要是你……下午刺杀苏三省万一没有成功,万一被抓到了,我会怎么办?”陈深瞪着双眼,拍了胸口,眼眶开始泛红,一字一句揪心地说,双手也颤抖起来,“我,上午还好端端地跟你在一个办公室喝茶,说笑,聊天,我还想着中午怎么约你出去吃饭,晚饭跟你去哪里吃,趁你昨晚发报成功心情好是不是可以再进一步说说心里话……然后呢?就因为你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去刺杀苏三省,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甚至都不能为你掩饰什么,可能就得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捕,看着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身份暴露,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就像我的嫂子‘宰相’那样……然后你还让柳美娜传了口讯要我去救徐碧成……”
唐山海起先与陈深对视着,后来眼里逐渐惊愕,惊愕于对方这愈发不加掩饰的失控情绪,这实在太不像陈深了,眼看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睛越来越红快要向兔子看齐,唐山海终于听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陈深!”他叫出了陈深的名字。
陈深顿然停了下来,眼睛发红湿润润地瞧着唐山海,委屈极了的模样。
唐山海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太严肃太不近人情了,毕竟对方是担心自己才会这样,于是又放软了语气,抬起手,不太自然地拍了拍陈深的肩膀,“你想太多了,陈深,既然没发生,真的别想了。你……不该是这样的……”
陈深不该这样脆弱的,尤其是在自己面前,他向来是游刃有余满口不知真假的歪理。唐山海有些奇怪,也为对方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感到一丝暖意。
可是,理智与感性都告诉自己,这真的,反常了。
陈深眼里发着光,那光芒在此时格外灼热滚烫,让唐山海再不能忽视。
“那你要我怎么样?若无其事地看着你出事,像看着我嫂子那样,即使心里吐血想要报仇想要救人想得快疯了也必须装着什么事也没有继续跟毕忠良他们没心没肺地开玩笑吗?”陈深反问着箍紧了唐山海的细致白皙的手腕,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像要看到他心底,“唐山海,山海,你做事能稍微想想别人吗?就算你想不到我……就算我在你心底什么人都不算,什么人都不是,可……可你想想,你再想想碧成,他没有了你会怎么办?你暴露了,难道他就能好过?”
腕子上陈深的力道有些大,唐山海蹙了下眉,直白地感受到了对方灼热的脉动,那些质问配合着陈深的语气,令他也不由自主地有些理亏起来,“我有想过的,碧成,我交代过你……”
陈深气极而笑,“呵,交代过我……这时候你倒想到我了,希望我能保护好你的好兄弟,这样你出事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对吗?你就只关心你弟弟,那我呢?唐山海,你究竟当我是什么?我在你眼里就只有这种作用吗?只配被你利用对吗?自己做事不想说就不想说,想利用我就随便让别人传个口讯……”陈深气急之下什么话都说出了口,颇有些咬牙切齿,“唐山海,你当我傻吗?”
利用?在陈深心里,对方居然是这么想自己的吗?
唐山海看着那孤零零放在桌上无人问津的水杯,忽有些无来由的怒意,使劲要从陈深手中挣脱自己的手腕,但是陈深不放,肉眼可见地腕子上的红印越来越深。唐山海从小锦衣玉食地养着,肌肤遗传了那大家闺秀出身娇养更甚的母亲,娇嫩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小这皮肤就跟嫩豆腐似的,旁人随意一掐或者无意嗑哪碰哪了,身上就能留下些红红青青的印子,几天才能消。现下被陈深这么有意加重力道死抠着,可以想见能留下多深的红痕了。
抿了抿唇,唐山海皱眉看向陈深,眼里尽是抗拒,“要是陈队长觉得跟我们合作全是被利用,吃亏吃大了,那我明白了,以后就断了合作,谁也利用不了谁,这样行了吧?”唐山海再度挣了挣手腕,还是没挣开,他真有些怒了,“放开!”
“断了?你说断就断?”陈深骤然发力,更用劲地握住了唐山海的手腕推着对方反向一转就将唐山海两只手都锁到背后,一把将人摁在桌子上,脸孔抵着冷硬的桌面,唐山海长腿再想用劲反踹已经晚了,徒劳地在空中不着力地蹬了几脚。
唐山海不是不能再反击,但那样势必要打翻家里的桌子椅子,弄出太大动静,苏三省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回来到公寓,那种局面下就难以解释了。故而唐山海暂且忍耐着被陈深以这样的姿势摁在桌子,侧脸顶着冰凉生硬的桌面,恨恨道,“陈深你发什么疯,把我放开!不知道苏三省马上要过来吗?你冷静一点,陈深!”
陈深的身体都压在了唐山海的身上,呼吸尽数喷在了身下之人的耳侧后颈,热乎乎地发烫又发痒,“该冷静的是你,唐山海!就是苏三省要过来了我才更要抓紧时间警告你!刺杀苏三省的事再也别想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苏三省又没死成,你是不是心里还是窝着火仍然想着要杀他?上次苏三省在我们的圈套下没被弄死你就存了这个心思了吧?你以为只有苏三省会怀疑你吗?你觉得毕忠良答应苏三省搬进公寓来只是因为他对苏三省好心?我想我们得进行一个更深入的合作了,以后我有什么事不瞒你,你有什么事也不准瞒我!利用也无所谓,只要光明正大地互相说清楚,行吗?唐山海?”
唐山海尽力想站起来,但被压制得死死的,陈深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忽地压在了他身上,就是要他屈服。“深入合作?不瞒我?陈深,你大话说得够多了,撒娇也该有个限度吧?”唐山海又拼命挣了挣,还是挣不脱,愈发气急,冷笑着反驳,“你都知道我是熟地黄了,还不够吗?陶大春你也见过了,军统上海区大小十几个分站怎么被端的你一清二楚,怎么,还不满意?你还想知道什么?非要我像你的下级一样事无巨细向你汇报你才满意吗?那你呢?你又何曾大大方方对我说过几句实话?你到底是不是麻雀你敢认吗?连自己是不是地下党都不愿正面回应我一句!你深入合作的诚意又在哪里?大家各自为营,我不想逼问你什么,你自己知趣点不好吗?目前统一战线,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所谓,非要把话挑明了各自不留脸面才行?”
陈深笑了开来,轻声的,无奈的,如释重负的同时也充满着荒凉,“山海,你总算说出心里话了……原来,一直以来,你对我都是这种想法?觉得我处处对你保留,所以你也不肯完全相信我?山海,我真的有那么不可相信吗?”陈深语声低了下去,炽热的唇如一团火似的,忽地贴上了唐山海颈侧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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