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小媳妇喝酒
陈深已然是盟友,他们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彼此也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如果还能更近一层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唐山海也不过这么随便试探,陈深的想法他大致是清楚的。
“随波逐流的人,哪有资格谈志向?”陈深眼珠转了转,顾左右而言他。果然,他明白唐山海的意思,但是想回避谈这个。
“有时候我觉得你其实才是最高明的间谍。”唐山海抬头道,“这方面,我大概是不如你。幸好,你我值此国家存亡际,尚有统一的目标。”
“党国培养你跟我,都需要我们成为间谍,可是我这个黄埔十六期的老师反倒成了汉奸,我那个最差劲的学生,徐碧成,他却成了间谍。”陈深双手插着裤兜,貌似很随便地说。
“你不是汉奸。”唐山海笃定道。“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转身向吉普车走去,“回去我开车,请你吃个饭。”
“那敢情好,却之不恭。”陈深一口答应,正要随唐山海离开,一转头视线瞄到路边的一株低矮的小野花般的植物,眼睛一亮,立即走过去,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笑容满面,“山海,你过来。”
“怎么了?”唐山海疑惑地走到陈深脚边,被陈深一把拉下来搂着脖子指着那小花看。
这小花茎长叶矮,小小的花朵都长在茎的顶端,花蕊深紫,由中间向外呈极淡的粉紫,纵面是细长形,彷如由窄窄的底部向上宽口的瓷瓶形状。花冠细长小巧,纵剖面来看最宽部分也就约七八岁小孩一根手指粗细大小。
“认识这是什么吗?”陈深兴致勃勃地问。
应该是一种草药吧……唐山海想,不过这些方面他可是一无所知,瞄了眼陈深,“你认识?”
陈深扑哧一笑,“不是吧,这你都不认识?就是你啊。”
“有病吧?”唐山海愈发摸不着头脑,眼珠子瞪圆了瞧陈深,一副马上要不理人的样子。
“熟地黄啊,真不认识?不就是你吗?”陈深揭开谜底,大笑道。
唐山海心里一跳,刚想辩解,想想陶大春他都认识了,还有什么好打机锋的,只是哼了一声,也不说话,甩开陈深的手臂就站起来。
“可惜不方便,不然还真想挖一株养起来。”陈深摇头叹气,趁着唐山海启动车子之前,还是很不要脸地先上了副驾驶座。
“你要养就养吧。谁不知道陈队长对野花野草什么的最是情有独钟啊?米高梅那些姑娘还不够你看的吧。”唐山海脚下踩了油门,开着车揶揄道。
陈深转头看唐山海,“在我们老家,乡亲们都不叫这种小玩意儿是熟地黄,你知道叫什么吗?”
“别说了,我不想知道。”唐山海见他那个笑容就料他嘴里没好话,板着脸道。
但陈深已经说出了口,“小媳妇喝酒。看唐队长你平时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喔,你自己说那是谨小慎微,那小模样,啧啧,小媳妇喝酒,这形容……还挺贴切挺像你的不是吗?”
车子一顿,陈深差点撞上头。
唐山海侧了头,在陈深满脸的疑惑中,笑容端庄无比地,伸出了一只大长腿,狠狠地,一踹!
“喂,喂,你干什么?我开玩笑的,山海……你别这样,山海……好好好,要不是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哎哟喂我去……疼疼疼疼……好,好,我放手,我放手……说好要请我吃饭的呢……唐队长你怎么是这样的?……”
“让你的小媳妇请你喝酒去吧。”
“我小媳妇儿不就是你吗?”
须臾之间,陈深被滞留在大路上,望着扬长而去的吉普车的车屁股,一个人站在晴朗的天空下,深深深深地,惆怅着,后悔了。
以为自己得走到天黑才能到家了,陈深垂头丧气步行在路上,沿途的四月风光也无心欣赏,走着走着可能没多少时间,抬头忽见前方一辆熟悉的吉普车正停在路边,仿佛等着什么人。陈深一喜,嘴里嘟囔着“就知道我的小媳妇舍不得扔下老公”之类的话,迅速迈开步伐飞奔过去。
走得近了,来到驾驶座上,还未上车,打开虚掩的车门就闻见了一股烟味,眼眸一抬,唐山海正优哉游哉地坐着抽烟,右手夹着烟的两指纤长如玉,随意地送到嘴边,丰唇一抿,吞吐之间青烟弥漫,缓缓氤氲了他俊雅的容颜,姿态放松,又洒脱优雅到极致。
陈深是看过他抽烟的,他想再没有人抽烟像唐山海这般好看又别有味道了。上次吴龙事件中,唐山海在公寓门前的夜色中烦闷地抽烟,整个人像一把紧绷的利剑。现在,春日晴空下,身前身后均是春(情)弥漫的青嫩景象,远处是大片生机勃勃的油菜花田,点缀着黄红粉等各色野花,一身端庄三件套坐姿习惯性地端整着又懒懒抽着烟吞云吐雾的唐山海映着这生气勃勃的春景,丰神俊朗光彩照人不说,还有几分像是……无意闯入了粗鄙乡野的富贵牡丹,独自勃发着清贵雍华。
“来了?走得还挺快的。我一支烟都没抽完呢。”唐山海眼一抬,唇角噙着一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意,比方才盛开的熟地黄的小紫花还生动明丽极了。
陈深将唐山海的这笑容在心里记了一记,面上也不显愠色,只吸了吸鼻子嗅了嗅,又在身上摸了摸,口袋里掏了个空,上了副驾驶座,一脸了然,“刚才居然将我的香烟拿去了?手脚这么麻利可真不像是你能干的事儿。哎,你不是不爱抽我这都是草味儿的日本烟么?你的进口美国烟呢?”
“我还真不爱抽。”唐山海将剩余的那包香烟扔给了陈深,他也就只拿了嘴上的这一根烟,“要不是碧成最近把我的香烟和雪茄都没收了……嗯……”
陈深眼疾手快地从唐山海嘴里夺下了他正抽的那根燃着的半支烟,堂而皇之地放到了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满是得色道,“好嘛,反正你也不喜欢,给我抽咯,省得我自己再点火。”不出所料地得来了对方的一枚优优雅雅的唐山海式的白眼。“碧成也是为你好嘛,你刚生完一场大病,抽什么烟呀,小心再咳嗽。”
唐山海皱眉发动了汽车,脚踩油门猛然一开,陈深一手抵在了驾驶台上,没有如某人所愿撞上前车窗,“就知道你要使坏。”
唐山海被看破了小心思,对着陈深一脸平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完全没有一点羞意,继续开自己的车。大概是跟陈深这种人待久了,自己难免也染上了一点没那么要脸的臭毛病。
陈深美滋滋地吸着那唐山海嘴唇里滋润过的半支烟,感觉有一点点似有若无的甜味,使劲咂了砸嘴。
“我听碧成说,”开了会儿车,唐山海望着前方的路面,脸色沉静地开了口,“你和毕忠良想对付苏三省。你打算怎么做?”
陈深一听就有点乐,“今天是几号啊?”
“七号吧,怎么?”唐山海回答。
“那就还不着急,过了十号再说。”陈深抽着烟慢悠悠道。
“十号?”唐山海瞧着陈深的神色,眼珠慢慢一转,“发月饷的日子?”
陈深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聪明。”
毕忠良不但想对付苏三省,而且一天比一天更看不惯苏三省。唐山海生病这些天没看见,苏三省成天到晚往李默群那儿奔,被李默群带着去各个码头公司巡视,大有将自己的部分生意交给苏三省打理的意思,在行动处很少露面。他不露面跟着李默群到处跑也就算了,关键是还仗着李默群的指令带上了三分队的人到处跑,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做些什么,似乎还去特工总部揪出了几个所谓的嫌疑人物——实际上都是平日不太听李默群话的跟毕忠良倒关系不错的那几个中层干部,抓起来敲打敲打直到他们听话对李默群真正俯首称臣为止。昨天一早毕忠良在狗舍还跟陈深抱怨现在自己也只能管得动阿四这条狗了,言语间大有催促陈深赶紧想办法搞死苏三省的意思。
“这么说,毕忠良倒是比我还着急?”唐山海轻笑一声。“李默群跟碧成说过,他带着苏三省确实有让他打理部分不太好上台面的生意的意思,喔,还带苏三省去见过了福寿馆的华老板呢。特工总部那几个所谓的‘嫌疑人’,敲打毕忠良的作用更大吧。李默群现在刚收了一只很好用的狗,正在兴头上想试试他能有用到什么地步呢。”
“狗仗人势,其实是很容易倒霉的。”陈深啧了一声,“他越这样,毕忠良越看他不顺眼,要给他小鞋穿,让他在行动处孤立无援。县官不如现管嘛,他要是事事都向李默群打小报告,用不了多久,李默群也会烦他的。而且,毕忠良跟他关系继续恶化的话,咱再找机会让他觉得毕忠良有问题,追查下去,给他设个套,由他拿着李默群的尚方宝剑去档案室查秘密档案之类的,咱们就可以趁机反咬他一口说他投诚动机不纯……”
“毕忠良就能借机除掉这个新来的眼中钉了。”唐山海听着,唇角一勾,看了陈深一眼,其中有些令对方捉摸不透的涵义,“档案室?苏三省去档案室查毕忠良的什么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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