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短会玄机(2)
在唐山海暗自思忖摸不着头脑之际,苏三省已将目光赤(裸裸)地投向了他,善意又讨好。
“关于军统上海区,曾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已经抢了他的先机。现在,他手里的筹码不多,最有价值的就是飓风队的所在了。我和唐队长在今晚抓到的几个人,唐队长说要不就当飓风队的人抓进牢里,让曾树知道,他这唯一的筹码也岌岌可危了,不信曾树不着急。现在就去审曾树,我相信不用明天早上,他就会把飓风队的消息吐出来。这飓风队要抓到了,顺藤摸瓜,从队长陶大春身上就能揪出那个秘密特工了。陈队长,”苏三省看向陈深,“这价值可不比整个军统上海站低。”
陈深不以为然地摇头。
“那也得抓到了才能吹啊,画饼充饥谁不会?而且,”陈深睨了睨唐山海,“军统上海站也好,飓风队也罢,这不都是你苏先生的功劳,跟旁人的关系可不大。”
“是不是虚画的饼,明天自可见分晓。没有唐队长的提议,我也想不到这办法,如能抓到飓风队和秘密特工,那自然是我和唐队长共同的功劳。”苏三省义正言辞道。
唐山海面色稍霁地转向苏三省,心里只觉苏三省这是当着李默群的面谦让功劳,虽然是讨好自己——归根结底也是想抛媚眼给李默群而已,“苏先生谬赞了,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如能对苏先生有用是我的荣幸,哪好意思分抢苏先生的功劳?”
李默群脸色更好,心下默默觉着这苏三省果然是个识趣的,知道在自己面前要多分点功劳给唐山海,日后向上面请功,唐山海也能又多了一层政治资本。
“好了。”毕忠良大手一挥,不想再听手下两个队长与苏三省之间的扯淡,“李主任,我看苏先生这个提议不错,事不宜迟,我们得抓紧时间去审曾树了,飓风队随时可能撤离据点,还是早点让曾树说出来早点抓捕才安心。”
“这个我同意。我还有个问题,军统闸北区分站等几个分据点的人怎么办?”李默群又问苏三省。
“这一点李主任也请放心,”苏三省胸有成竹道,“这些分站的人还不知道总部已经被行动处捣毁,一定会来此汇报情况,我已在总部都安插上我们的人,装作平常一样,来一个抓一个,有一双逮一双,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好,汪先生的名言,用在这里很合适。”李默群欣然颔首。
陈深冷眼瞧着苏三省那么卖力地想给唐山海表功,好像明白了这人对于唐山海的那点无可救药的心思,徐碧成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恐怕徐碧成也和自己一样,对这个人憎恶之余不由觉出了既好笑又可怜。他以为是处处替唐山海考虑,却不知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在将唐山海向外推得离他更远。明明已经身处地狱万劫不复了,这个人还以为自己在天堂呢。
陈深突然很想看看苏三省终有一天得知全部真相时的表情,那一定是特别特别精彩的。不知道能不能抵得过今晚他带给唐山海的灭顶痛苦?——当然,这都得建立在自己和唐山海安然无恙的前提下。
临时短会结束,李默群先走,毕忠良和苏三省留下审讯曾树等人。唐山海实在面色疲倦,陈深呵欠连天也嚷着困,毕忠良就让陈深和唐山海先回去休息。
陈深和唐山海二人出了办公室长廊,刘二宝在楼梯口不知看着什么。
“陈队长,唐队长,厉害厉害。”刘二宝望着两位队长,笑呵呵的,一副恭喜之色。
“走了。”陈深微笑自如地打了个招呼。唐山海精神很差,不过点了个头。
“慢走啊。”刘二宝讪笑着目送两位队长下了楼梯。
李小男和徐碧成原本在大厅里坐着,见到他们都起身迎了过来。
“陈深,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怎么也来了?”陈深瞧着李小男一脸不解。
“当然是跟着毕处长的车子一块儿回来的。毕处长接到你们的电话,说你们奏凯而归了,我就想先来接我的大英雄再回家,反正碧成也要来这儿等山海。”李小男嘴巴伶俐地说。原来柳美娜和刘兰芝都已经被毕忠良另外派车送回家了,徐碧成和李小男都是执意要来行动处等人的,就跟随毕忠良一道先来了行动处,刚才一直在大厅待着。
她身边的徐碧成只是望向唐山海,掩饰不住地一脸沉痛,然后默默上来扶住他。
“你是在念台词啊?”陈深嫌弃地看李小男,“说点人话。”
李小男一撇嘴,“人家也是关心你嘛。”
陈深忽有所觉,抬头一看,刘二宝还在二楼楼梯那儿往下看着他们,对着陈深的目光谄媚笑着一招手。
余光瞥向唐山海,陈深心中了然,刘二宝这么关注他们,肯定是毕忠良的意思了。只怕这一路上,不,是这几天,他们身后注定要少不了一条“小尾巴”了。毕忠良一直怀疑行动处里有军统的人,上次周丽营救事件虽然让于胖子顶了罪,他自己是不信于胖子是卧底的,这次苏三省又带来了关于重庆来的特工的消息,恐怕他的第一怀疑对象还是唐山海。
“唐队长。”
陈深一行人在大楼门口正要下台阶,苏三省不知为何匆匆返回大楼那儿,唤住了他们。此时他应该和毕忠良一起去了行动处大牢的。
“苏先生还有什么事?”唐山海攥紧了一下手心又松开,转向苏三省莞尔一笑。
“我看天色又不好了,雨还会一直下的,这是你的伞,落在卡车上没拿,我给你送过来了。路上注意身体。”苏三省拎着那把收起的黑伞的伞柄,递到唐山海面前。
唐山海垂眸看了看伞,那柄上是苏三省的手,手指握着那些木雕的花纹,大概拿过来也会沾染了苏三省的温度,也许还会有他刚刚杀戮过带上的鲜血。心中不是很想拿,手已经伸了出去,唐山海接过来,笑容如常,“谢谢苏先生关心。”
“不客气。唐先生,你放心,明天早上,我一定给你个好消息,抓到飓风队的这大功劳我不会独享的。”望着唐山海煞白的脸色,苏三省只心疼对方身体不舒服,希望自己的承诺能让唐山海心头宽慰一些。
“那我提前先向苏先生道一声可喜可贺了。”唐山海唇边的弧度更婉转了一些,眼底深藏的霜冷也更凛冽了些。
陈深火上浇油般添了一句,“我也希望苏先生明天大功告成,可别白白许诺了。”
楼梯那儿富丽堂皇的大座钟忽然拉长了调子敲了好几下。
众人齐齐转头去望。
凌晨已过。
回国富门路公寓的路上,已经渐停的雨又变了脸色任性地大作起来,雷声也不甘寂寞地随时登场。
徐碧成开着车子,唐山海坐在副驾座上。陈深和李小男都在后座上。
车上一片沉寂,应和着车外不停歇的隆隆雷雨,让气氛更加压抑。
“一共抓了多少人?”徐碧成终于开口发问。
唐山海眨了下眼睛,面无表情,“一百多人。”
“这么多啊?”李小男转头望向陈深,“全靠你们抓的?我听扁头说,好像行动处的就两三个受伤的,一个死的也没有,反倒是对方死了十几个还是二十多人。可太厉害了。”
陈深瞪了李小男一样。这个时候,说这个不等于在说风凉话吗?
李小男吐舌了一下,望向窗外,不以为然,却笃定地想着,如果是自己的同志,肯定不会这么便宜那些行动处的特工的。看看前方一直不说话的唐山海,她忽然察觉自己这种心态实在有些幸灾乐祸了,有些心虚地闭上了嘴巴。要是皖南事变那会儿,就算知道不应该,她听到这种消息恐怕内心深处只会更冷漠说着活该的。
唐山海没在意李小男说什么,他望了望车后,远处隐隐约约一辆小车尾随而来。
行动处的地牢里。
毕忠良站在关押曾树的囚室门外,等到了匆匆返回的苏三省。
“伞给了唐队长了?”毕忠良抬眼一笑,慈祥得诡异。
“是,让处座久等了,我马上就进去审曾树。”苏三省抬手搭上囚室的门。
“苏先生似乎对我们行动处的二分队唐队长有些在意?以前有过什么交情吗?”毕忠良突然发问。
“有过一面之缘,可惜唐先生恐怕不记得在下了。能再与唐先生……还有毕处长这样真正的英雄豪杰共事,是我苏三省的荣幸。处座,还是叫我三省吧。”苏三省向毕忠良低了低头,没待对方再说什么,直接进去了囚室。
毕忠良瞧着关上的门,后退了几步,透过门上的小窗,仍能清清楚楚地观察着里面的一切动静。苏三省的背也挺起来了,让毕忠良怎么瞧怎么碍眼,当然不只是因为那背影不如某人腰是腰背是背即便挺直了也有着某种弧度微妙的优雅。
毕忠良想到了苏三省一进入华懋饭店的贵宾厅就盯着唐山海的赤裸裸的太过锐利的视线,生出了一种所有物被觊觎的本能的不悦。他如今的嚣张,不过都是仗着他军统上海区副区长身份下的告密叛变。这个家伙,本身是李默群的棋子,还是一个有着自己目的的其实并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的棋子,既不像唐山海那么会做人,又不像唐山海那么讨人喜欢,却也垂涎着唐山海,像一只不知好歹的野狗。陈深说得对,苏三省这人就是看着就很不讨喜,不讨喜到让人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不过要想除掉这颗李默群新安排的钉子,还得好好想想办法,不能让人看出来。
眼前嘛,就有一个让这家伙不那么得意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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