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170偶遇小田野子

    170偶遇小田野子

    小田野子就坐在唐山海与柳美娜雅间的隔壁里，一个人自斟自饮了很久。

    所幸唐山海与柳美娜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尽管雅间的墙壁没有那么隔音，小田野子用心也没法听清楚隔壁那对别人眼中的你侬我侬郎才女貌的小情侣之间说的是什么，只是偶尔会听到两声喜悦的欢笑而已。

    她今晚本不想打扰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来打扰自己的。

    下午终于接到了山本原确定在菲律宾吕宋岛一次丛林战役后失踪已经半个月无消息的电报后，小田野子失魂落魄地走在日军统治下依旧维持着外表安然繁华的大上海街头，走到了那家新开的日本料理店，听见里面传来的家乡的小调，才回神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了。浑浑噩噩踏进料理店的瞬间，她听到身后熟悉的话音，倏然转头，发现是唐山海携着柳美娜有说有笑进入了隔壁的那家老天津火锅店，对方目光向这边一瞥时，小田野子下意识往里边躲了躲，没让他们看到自己。

    父亲去世后，小田野子几乎已经是把山本原看作了自己仅剩的亲人，如今，亲如兄长的山本原失踪生死未卜并且很有可能永远再回不来，他视作性命的那个家伙却无知无觉地陪着别的女人吃喝玩乐，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也许，在那个人的心底，巴不得山本原永远回不来吧。

    思及此，小田野子鬼使神差地，在唐山海二人进入火锅店后，自己也去了火锅店，挑了他们隔壁的雅间。

    山本原的失踪与唐山海毫无干系，理智上小田野子知道将这点归咎于唐山海太过没道理，只是情感上的愤怒与悲伤让她的迁怒一时无法停止。

    当小田野子听到隔墙又一次传来隐约的笑语时，再没忍住，激愤之下拎着酒瓶来到了隔壁的雅间，轻易推开了虚掩着以便随时呼传服务员的木板隔门。

    唐山海站在柳美娜身后，正小心给她戴上一条很美的金色银杏叶坠子的项链，要不是小田野子的突然打扰，此时柳美娜应该是仰起头，娇羞而甜美地望着心上人，又互相翻开一段情投意合的甜蜜情话吧。

    而不是当下，突遭打扰的小情侣惊愕地张望着门口不请自来满身酒气的日本女人。

    “唐队长，好兴致啊，带美丽的女朋友来吃饭吗？还送了礼物……”小田野子冷笑一声，慢慢走过来，目光在柳美娜脖子下耀眼的礼物上停留了一瞬，“真美，唐队长的眼光真好。”

    “野子小姐？你怎么……”唐山海双手放在柳美娜肩膀上轻轻按了按，以示安抚，转头望着小田野子，直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对。

    “唐队长，我们还挺有缘的，不是吗？我就在旁边吃饭，”小田野子指了指一边的隔墙，“听到这儿似乎总是有笑声，就来看看是谁那么幸福，自己也好沾点光，没想到就碰到你们了……”小田野子围着桌子转了一圈，一桌子菜还剩了许多没下锅，火锅中还有些没捞净的热菜，在煮沸的白汤中载浮载沉地翻滚着，散发着诱人的热气，“胃口也挺好的……唐队长，我可真羡慕你们，这种时候，还能吃得下玩得好……”

    “野子小姐，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柳美娜听着小田野子话中带刺，句句都像针对唐山海而来，虽然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禁不住板脸出口问道，“我和山海如果说话大声惊扰了野子小姐，直说就是了，我们自然会注意一些，就算换个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柳美娜，”小田野子毫无笑意的眼睛瞧上了柳美娜，嘴巴里发出机械式的一声笑，指了指她，“原上海海关档案处职员，据说和海关长的儿子谈过一段恋爱，淞沪会战后，跟那个海关长的儿子分手了，不知道是不是暗中借了投日前男友的关系，所以辗转到特工总部行动处做了个管理档案的小职员，和许多富豪公子相过亲，但都没成功，现在还固定和几个有钱公子哥有些所谓的友情来往……”

    柳美娜身上突然一阵颤抖，紧张地盯着小田野子，果然对方还有不少话要说的样子。

    “不过，还有种说法，就更耐人寻味了……”小田野子话锋一转，面容似笑非笑，目光却犀利得非比寻常，看着柳美娜，“据说，两年多前，抗日志士茅丽瑛女士的行踪，就是柳小姐来到行动处之后给日本人和新政府奉上的见面礼。柳小姐在行动处上班没几天，茅女士就被埋伏在南京路、四川路职业妇女俱乐部附近的76号特工杀害了，茅女士本是上海海关职员，后担任中国职业妇女俱乐部主席，多次组织为抗日部队募捐的大型活动，声势和社会反响很大，是位沪上影响卓著的女士，也当真是日本人的心腹大患，好像柳小姐与茅女士原本关系不错……”

    “我没有！”柳美娜蓦然大叫着否认，抓住了唐山海的手，眼里盈出了泪水，“山海，我没，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柳小姐紧张什么呀？你是为76号做事，也就是为我们日本人做事，这是功勋一件，有什么好怕的，是不是呢，唐队长？”小田野子嗤笑了一声。

    “别说了罢，野子小姐。美娜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打打杀杀的这些事，她不懂，你也不用这么逼她。若对唐某本人有什么不满，大可直接冲着我来，何苦为难一个跟你无冤无仇的中国女孩？”唐山海彬彬有礼又十足地冰冰有礼道。

    “是唐先生误会什么了吧？能入职特工总部行动处的人，不管男女，就没有一个会是绝对普普通通的人。柳小姐在行动处再怎么也受过些特工训练吧……”小田野子喝了一口酒，望着唐山海安抚着柳美娜的手，两人亲密得就像一个人，她自己确实显得很多余，忽然觉得没意思了，“罢了，我只是来打个招呼，你们继续，有空找我喝酒呀。”说着转身挥着酒瓶走了，走路都不稳当，看起来是喝了不少酒了。

    小田野子一个女孩子无缘无故怎么会一个人喝这么多酒？唐山海蹙了眉看着对方走了出去。

    “山海，我吃饱了，我们回去好不好？”被小田野子这么一搅合，柳美娜什么兴致也没有了，战战兢兢地握紧唐山海，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真的不吃了吗？”唐山海轻柔问道。

    “嗯。”柳美娜十分肯定地点头。

    “好，你再等一下，我去结账。”唐山海出去唤伙计。

    从伙计手上接过柳美娜的外套，安抚地为她披上了，唐山海才套上自己的大衣。走出雅间时，突然见到一个伙计端着两瓶白酒往他们隔壁的雅间送进去，门开的一瞬间，唐山海发现那雅间里只有小田野子一个人的背影，正喝水一样地往嘴里灌着酒。

    居然真的是一个人喝酒？连个随从都没带？唐山海眉头蹙得更深了。

    扶着柳美娜走时，唐山海忍不住又回头瞧了几眼那个雅间。到了大门口，还是回头张望，眼神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心。

    “哎呀，下雨了。”柳美娜略带懊恼的声音唤回了唐山海的注意力。

    果然，门外落雨滴答，听着不是很大，但手伸出去，不一会儿就湿了满手。这雨，来得也不小就是了。天上还不时闪过两声沉闷的雷音。

    “被碧成说中了，果然下雨了。”唐山海游刃有余地挥了挥手上被徐碧成塞过来的雨伞，“走，我先送你上黄包车。”唐山海撑开伞，侧头对柳美娜道。

    “你……不去我家坐一会儿吗？”柳美娜挽上唐山海的臂弯，迟疑着问。

    “……下次吧，我想再回去跟小田野子聊一会儿，她这样一个人在这儿喝酒，我不太放心。毕竟，她的师兄山本原曾是我的好朋友，既然碰上了她的师妹状态不对，我不能视而不见。”唐山海拍了拍柳美娜的手背。

    “她……是一个日本人，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吧？而且她不还是什么日本门派的大小姐，武功也很了得，一个人能有什么事啊？山海，我觉得她对你有些怨气……”柳美娜低声委婉地劝唐山海别管小田野子了。

    “她又没穿和服，中文那么好，不说谁知道她是日本人……上海这地方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晃荡实在太大意，你别担心，她如果诚心针对我，刚才也不会就那么走了，我看她只是有什么心事说不定是伤心事，没什么恶意。我送她回去或者打个电话让人接她就不管了。哎，有车了，美娜，走吧……”

    唐山海打着伞送柳美娜上了刚到来的一辆黄包车上，上了车柳美娜才发现唐山海方才把伞都倾斜到自己这边了，她没淋到几滴雨，唐山海的大半个肩膀却都是雨水，额发上也湿迹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