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心火难抑
毕忠良好像是理解了唐山海的思路,又仿佛刚刚认识到唐山海的另一面,挑了眉似笑非笑地看他,“说来说去,我怎么听着,你不想与周市长家联姻,只是因为怕太太家太厉害,以后容易管着你结交那些个红颜知己么?你这花花公子的一面隐藏得可够深的啊?不像陈深,大家一看都知道这人爱玩,靠不住,本质上,你们都是一类人啊?”
“我掏心掏肺跟处座说了这么多,处座就只得出这个结论,拿我跟陈深那个浪荡子比?”唐山海气鼓鼓呷了口酒,再不说话。
“好,好,是我不对,我明白你了。你啊想得多,不想婚姻的另一方成为你的牢笼,别人觉得你和周兰兰合适,是觉得你们地位家境合适,你看中的,是人的性格合不合适做夫妻。你跟陈深不一样,不一样。”毕忠良哄着唐山海道,最后将酒杯伸到唐山面前,不是随便哄弄的语气了,神情认真,“你们只有一处是一样的。”
“什么?”唐山海望着毕忠良伸过来的杯子,矜持着就是不动,还是余怒未消的模样。
“都是我的人,都是我的兄弟。”毕忠良这句话是郑重的。
唐山海脸上漫出了一波微笑,颔首了两下,终是去与毕忠良清脆地碰撞了一下,“这话倒是不错的。”
出了唐山海的家门,毕忠良心情愉快,陈深过来送他,双手插着裤兜问唐山海有没有给他气受。毕忠良笑吟吟地摇头,拍了拍陈深的肩膀,“走吧,跟我一道去行动处审审人。”陈深大为懊恼,说本想回行动处办公室偷懒睡觉的,早知道不等毕忠良了还担心唐山海会气着他呢,好心没好报。
“别说废话了,跟我一道去审审那个军统特工,问了大半天交给刘二宝折腾,出来这么长时间估计刘二宝也没办法,带你过去看看呗,你小子鬼点子多,也许能想出什么法子提醒提醒我,要是招出什么重要的东西那自然就算你一份功劳。”
陈深嘴上嚷嚷着不情愿,心里巴不得有机会接近吕明,“那……”他直接空手伸到毕忠良们面前,强行索贿,完全地不要脸。
毕忠良伸手拉了他往车上走,“无功不受禄,审出来再说。”
上了车,陈深目光无意间往楼上一瞧,唐山海家的窗户都暗了下来,像是关灯睡觉了。余光一转,毕忠良却是目中深邃地盯着唐山海家黑漆漆的窗户,唇角勾着像是回味着什么,这模样,陈深不知怎么形容,忽然想到毕忠良家养的那两只猫,嘿,这不就是猫儿偷腥偷着了的样儿么?不知道方才毕忠良对唐山海做了什么事,让毕忠良这么高兴又这么……得意?心中一紧又一闷,醋意止不住地泛上来,又不好表现,陈深干脆搂臂装作没要到钱了在生气的模样,闭目养神不去理毕忠良。
毕忠良是在回味,回味着唐山海的一切,特别是将唐山海摁在门板上那一刻完全被自己掌握的感觉。
这是陈深也不知道的唐山海,不,恐怕这是任何人都没见过的唐山海。
他的心中充斥着隐秘的窃喜,明知道不应该任由这簇小小的火苗发亮,还是不由自主地放纵着它于心底灼灼燃烧。
深夜,李默群没有在家里。
他在一家隐蔽的小旅店里,面前跪着一个面目阴沉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脑后,被两柄手(枪)稳稳地指着。
年轻人面色平静,几乎比他身后拿枪的两个汪伪总部的特工还平静。
“我去查过你说的村子了,你姐姐是叫苏翠兰,家里的情况,你一个字都没说谎。”李默群坐在床上,挥了下手,年轻人身后的两个特工迅速收回了枪。
“在行动处,是需要个狠角色来帮衬着点我那外甥,不然今天这样的事还会发生,行动处盯着的人太多,一个两个再发疯,山海再能耐,也应付不过来,那些会脏他手的事,我不能让他干。有些事,他不方便做的,我就指望你了,你觉得如何,苏三省?”李默群像是在询问苏三省的意见。
实际上,李默群是不允许苏三省有任何意见的,何况苏三省本身也是毫无意见,做梦都想如此。
“听凭李主任吩咐。三省乐意之至,倍感荣幸。”苏三省很怕这时候李默群走近发觉自己那狂喜不安的心跳声,天知道他握拳用了多大的劲头,才勉强维持了面上的无动于衷。
“你的那份大礼,还要多久才能准备好?”李默群又问。
“并不用多久,至于怎么拿出来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得听李主任如何安排。”苏三省乖顺道,心中想的却是如果还能再缓一段时间让他查到潜入汪伪机关的那个重庆来的最高级别的特工的线索作为另一份意料之外的大礼那就更好了。
“好,痛快。安排好一切后,过几天我会派人在指定的地点通知你怎么配合。到时候如果找不到你,后果你知道是什么吧?”李默群阴恻恻道。
“当然。三省什么都明白。”苏三省低首敛眉答应道。
行动处的大牢,从来不是什么好地方,哪怕行动处自己的工作人员,没有必要也绝不会涉足这个地方。
阴暗潮湿不说,最渗人的是那永远都洗不掉的浓重发臭的血腥味和腐肉味,牢房里每一块砖瓦,都让人联想到是被多少人的血肉浸透了多久才会有那样深邃得让人不敢细窥的颜色。
大半夜的,陈深真不想进这个门。走进地牢之前,他抬头看了眼天空,黑沉沉得透不出一丝光亮,月亮和星星仿佛都被这浓重的夜色给淹没了。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看着最让人容易绝望的。
然而黎明,终究是要到来的吧。
还未到目的地,长长的阴森走廊深处已传来阵阵抽打血肉的鞭笞声,偶尔还混杂着一两声人的无力闷哼。
吕明关押的地方在最深处,足见毕忠良对他的重视。走到那里经过其他牢房,陈深听到一间牢房里于胖子的咒骂声,大意就是自己是被冤枉的,自己的二叔绝对不会放过嫁祸自己的人之类的威胁,看来在这里还没被折腾够,顾虑着他那二叔的关系,刘二宝也没对其下狠手,怕万一查下来没嫌疑弄废了人不好交代。
刘二宝来开了门,走进吕明所在的刑房,陈深看到钱秘书脱了外套,衬衫袖口卷起,拿着根血迹斑驳的长鞭抽打着吕明,一副干劲十足热火朝天的模样,脸上含着扭曲狠毒的快慰笑意,与平日那个在毕忠良面前唯唯诺诺的小秘书相比判若两人。
行刑的石头方床上血色横流,下方一个池子里都是红的,映照得这儿的人影歪斜诡异,像是地狱的恶鬼。吕明四肢被绑着躺在石桌上,血肉模糊,胸膛微微起伏,看着都是生不如死的样子。
陈深想起这人白日对周丽拳打脚踢的情形,一股杀意涌起,而他脸上笑得凉薄,“哟,钱秘书,挺来劲的啊?今天过瘾了吗?”
毕忠良脸色一沉。
“处座,陈队长,你们来了啊?我……我这不是来搭把手吗,反正在处里暂时闲着也没什么事……”钱秘书一见到毕忠良和陈深就立即放下了鞭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卑躬屈膝地过来打招呼。
“处座,是钱秘书问我人招供了没有,他想过来帮忙,我就让他试试手,这军统的人这么长时间下来还真扛不住,招出了些东西。钱秘书只做个秘书,还真是有些屈才了。”刘二宝不紧不慢地跟在钱秘书后面解释,话没说透,钱秘书没听出来,但毕忠良和陈深都听明白了。
毕忠良之前叮嘱不许任何人接近抓到的军统特工,若有人过问就是有嫌疑,钱秘书过来问问,刘二宝正好拿他做个试探,放了进来,没料到钱秘书就是单纯过来揍人发泄的,认为捞了个“美差”,结果还算立了点小功。
“招出了什么东西?”毕忠良瞥了眼气息微弱的吕明,坐在刑室外间的椅子上。
陈深随便地站着,抖着腿,目光很无聊地来回看着,谁也看不出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正在颤抖着。他很害怕,害怕从刘二宝那里听到任何关于唐山海的坏消息。
刘二宝递过来一张还未签名的笔录纸,上面已经写了不少东西,“此人名叫吕明,是军统飓风队的成员,他们的队长叫陶大春,据他所知,陶大春是唯一跟内鬼见过面的人。行动当日,也是陶大春突然接到终止行动的命令,他们才突然撤离的。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是谁通知的陶大春,他一无所知。还有,他还招了他们的秘密驻地,是宁德路上的云南会馆……”
“人被关了大半个晚上,飓风队早就撤了。”毕忠良将笔录纸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那……还去吗?”刘二宝迟疑着问。
“带人去看看吧,查查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来。”毕忠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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