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信任
军统上海区的区长是曾树,陶大春只与曾树直接联系过,其他军统站的成员都还没有与他话事的资格,虽然不见区长以外的人员,但对于当地军统站的所有成员资料,特别是小队长以上级别的骨干成员的基本信息,陶大春都是亲自过目调查过的。一方面是为了锄奸队的安全,对于军统全员进行必要的识别监视,防止叛徒,另一方面也是在为熟地黄的到来进行一个基层的清理准备。刘三木这个人,陶大春自是有印象,由于这个人的失踪,陶大春也很关注他,因为他牵扯到熟地黄所送的“礼物”中的刘三金,虽然不清楚这个失踪的军统人员知道多少消息,但以他和刘三金的亲兄弟关系,如果他找机会向汪伪告密万一涉及到熟地黄,那么熟地黄的境地就会很危险。
其实军统通缉六人小组是个秘密任务,他们到达上海按保密级别来说应该是只有上海飓风队队长和熟地黄才知道的消息,如果熟地黄没能顺利将“礼物”送出去,后续要由陶大春的飓风队进行扫尾工作。涉及熟地黄,通缉六人小组的事连曾树都不知道,他顶多通过点私人关系知道刘三金他们要到上海办事,压根不会想到他们已经上了军统戴老板的铲除名单。而唐山海向特工总部告密六人小组,行动处的抓捕也是秘密进行的,没有广而告之,短时间内军统上海站包括曾树在内也只能猜刘三金的失踪与特工总部有关,不能确定一定是被行动处抓住了,更加无法精确地猜到其被特工总部抓捕的话,全是由于熟地黄的告密。
刘三金估计是猜到什么,可能在行动处行动之前向自己的弟弟刘三木透露了点风声,给了刘三木藏匿烟土的地点以防万一,所以刘三木在刘三金不见的同时就失踪了。但是刘三木知道的最多也只是刘三金觉得戴老板可能要铲除自己为进入特工总部的军统特工铺路的猜测,并无军统方面正式下令通缉六人组的文件,想要指证这个军统特工亦没有明确证据和十足把握,应该不会贸贸然地投靠特工总部。但万一刘三木一时想不开脑子不清楚向特工总部告密,特工总部那么多汉奸人精,即使是刘三木的猜测,也会对熟地黄的地位构成危险的怀疑。是以不但曾树想找到刘三木,陶大春也比曾树更想找到刘三木以尽早消除熟地黄的后患,尤其在知道熟地黄就是唐山海之后。
陶大春不知道的是,由于他也要求查找刘三木的下落,曾树方面就不敢大张旗鼓去寻找刘三木手上的烟土下落了。曾树只能暗中将苏三省扣在手上,时不时地拿撤职压压他逼他想想办法秘密联络上刘三木,只要苏三省还对军统和军统上海区副区长的位置有留念,曾树觉得就能将苏三省拿捏在手上。
听了陶大春肯定地说出了刘三木的身份,唐山海的脑子里迅速转了各种念头,“看来确有其人。”
“你有他的下落?”陶大春一惊,唐山海怎么会知道刘三木的事,是谁告诉他的,是有什么危险了吗?
“刘三金私藏的那批烟土在他手上,明天下午三点,在六号码头约了别人交易,干掉他,包括和他一起交易的人。”唐山海没解释什么,只说了自己的要求。
既然刘三木找到了愿意交易的人,那么自然会向交易的人泄露这批烟土的来历,甚至可能也透露了刘三金的部分情况,因此,刘三木要死,这个交易的人,也必然不能留。况且,乱世里做这种鸦片交易转卖倒手赚取吸食鸦片百姓血泪钱的人,无辜无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万一的万一,是个清清白白的生手,那也只能怪他命不好,罪不至死却撞上了这件事。如有冤屈的鬼魂,那大可以全冲着他唐山海一个人来。
陶大春看唐山海如此冷静,担心少了些,转念想到除了飓风队,戴老板似乎在熟地黄来上海之前也准备了一条杜老板那边的暗线,说不定唐山海是在这条线索上得到的消息,于是不再发问,肯定应道,“明白。”
交易的人也可能牵扯到刘三金的消息,所以他必须死,组织不允许任何一个定时炸(弹)埋在熟地黄身边。这个要求理所当然。
“码头人多,动静要小,速战速决。”唐山海继续吩咐,“后面这个是最重要的,准备埋伏行动之前,务必确定周边有无其他埋伏。这个消息来源我也不确定,也有一些可能是行动处毕忠良派来试探我的,如果是试探的,毕忠良也一定会有埋伏在那里,那你们无所防备地杀刘三木,就会被毕忠良抓个正着。如果放出的前哨人员确定了有其他人员埋伏,就立即全员撤退,别管刘三木了。”
“试探?”陶大春又是一惊,抓了唐山海的手腕,“如果是那样,我们不管刘三木,那你怎么办?”
徐碧成的目光扫到了陶大春的手,面上又一片冷沁沁的神色。
“确定有毕忠良的人埋伏就立即打电话和在约定的地点放置信号双重传递消息,我也会和碧成立即隐匿起来,不用担心。”唐山海从容微笑,看向陶大春,“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根据我和碧成的分析,应该不至于。那个告知我这个消息的人,似乎是怀着某种并非恶意的意图。”
陶大春还想说什么,唐山海眼神肃穆起来,“你的任务不是担心我的安危,是熟地黄交代你做的事。”
可我的最大任务确实就是你的安危啊。陶大春想着,望着唐山海严肃的脸,只能再一次默默低头答应,“好,没问题。”
“去六号码头之前务必查探清楚附近有无埋伏,切记。”
陶大春接连颔首,自然是决心要把事情给唐山海办得漂漂亮亮的。
送了陶大春到安全地点下车后,徐碧成开着车,默默看了唐山海几眼。
“想说什么呢?”唐山海抬眼道。
徐碧成张了张嘴,然后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军统的风格就是不留后患,斩尽杀绝,绝对完成任务,不需要理由。不管是不是毕忠良的陷阱,其实你没必要向陶大春说得那么清楚。万一他贪生怕死,怕中了陷阱就不去杀刘三木,而刘三木这事是真的,那我们不就危险了吗?即使他中了计,至少熟地黄没有危险。熟地黄的安危高于整个飓风队的安危。你刚才对陶大春说那么多,其实不合规矩了。”
“老陶不是那样的人。我跟你说过了,你把事情和他说清楚,他会选择最有利于组织的做法。”唐山海眸子微抬道。
“这个世道,哪有什么真正值得相信的人?人心隔肚皮,你就不怕信错了人?”徐碧成有些不满,不满于唐山海这么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别人手上还毫不介意。
“有啊。”望着徐碧成因为担心自己而生气的脸,唐山海轻轻一笑,放松极了的姿态,“你不就是吗?我也真正相信你,比相信陶大春还信你,恐怕此时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你觉得我会信错人吗?”
徐碧成咬紧了双唇,明明知道唐山海这是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自己想说的话题,可自己还是不争气地开心地想裂开嘴,真怂,自己怎么就那么好哄,还有唐山海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哎……真是,怎么就那么会哄人开心,明知道自己最受不得他的几句好话。
忍不住那就不忍了,徐碧成嗔怪地回头望了眼唐山海,笑容里是无奈的开心,“那我跟陶大春是一回事吗?”
“不是一回事啊,当然不是,我都说了我最信的是你,关他什么事啊?”唐山海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玫瑰一样的唇瓣吐露出的话语在徐碧成听来比花朵更芬芳迷人。
真拿这个家伙没办法。谁让他是唐山海呢。
同样的深夜里,唐山海与徐碧成这边恢复了其乐融融的状态,苏三省却在孤独的夜风里左顾右盼,远远警惕地瞧了瞧自家附近的四周,确定了没有任何人在此盯守,才慢慢走近了。
“苏副区长。”一把低沉的嗓音传入苏三省的耳朵。
苏三省猛然打开家里小院的院门,失踪多日的上海军统区情报一处的刘三木赫然正在院中门口等着自己。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脸上,阴森森的仿佛无心的冷峻石雕。
苏三省汗毛倒竖,但眼里的狠戾更盛,恶狠狠地盯着刘三木,冷笑一声,“你还有胆子来找我?”
刘三木咧嘴一笑,“我知道曾树想找我那批货,我也知道,你不可能真的帮他的。”
苏三省左右又看了看,关上家门,示意刘三木与自己摸黑进入里屋。
在屋子里点上根蜡烛,微弱的火光下,苏三省发觉刘三木比以往狼狈憔悴了许多。也是,要东躲西藏同时防着军统曾树的刻意追查与特工总部行动处的常规巡查,还得守着一大批价格堪比黄金的烟土,由不得他不狼狈。
“阿生告诉你的地址?”苏三省看着刘三木不客气地在屋子里倒了一大碗冷水一气喝干了,自己坐在阴影中不动不响。
刘三木擦了把嘴角旁边的水液,“我找过他,他都告诉我了,包括曾树想逼你找我的事,他说对不起你。”
“知道曾树想通过我找你,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了解苏副区长你不是池中物,要找你做件大事。你想不想杀了曾树,自己做区长?起码曾树死了,在上头正式任命下来之前,你就是一把手,跟区长没区别。”刘三木放低了些声音,带点诱惑的语气道。
“然后上头再派一个曾树那样的家伙来压死我?”苏三省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想想就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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