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奶香玫瑰
回家的途中，唐山海与徐碧成注意到行动处跟着自己的那两人毫无异状，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车子后面，一人手上还拿着根没吃完的羊肉串。看来他们对湘菜馆里发生什么一无所知。
唐山海彻底放松下来。
到家后，唐山海去窗户那儿看了看行动处那俩家伙停在前门巷口的车，那两人蹲在车里面对面开始打纸牌了，够不负责任的。
“我得去老陶那儿看看，今天的行动怎么回事？”唐山海解开了西装外套，打算换一套深色的衣服，“从楼下后窗出去他们应该不会发现。”
“不行！”徐碧成抬高了声音突然道。
唐山海睨他一眼，脱了西装揽在臂弯就要去卧室换衣服，被徐碧成抢上前一把扯住了手腕。
唐山海唇一抿，皱眉瞧了徐碧成，投去无声的质问。
徐碧成心一横，故作坦白道，“我承认，从孤儿院回来你们遇刺的这件事上，我向陶大春提过陈深可能对你的身份有怀疑，留着他恐怕早晚是个祸害，让陶大春有机会就除去陈深。但是我已经叫他暂停行动了。他最近刺杀毕忠良，李默群，周扶海什么的不都是他自己的主张？这次他找上陈深，也是恰巧被我们碰上了。其实真杀了陈深又如何？即使他是中（共）我们也不算杀错人，你何苦要为了这种家伙冒风险去与老陶接头？别以为行动处跟着我们的家伙真都是草包，被他们发现了告诉毕忠良的话，那就什么都完了。”
陶大春这么坚持杀陈深，一定是自己上次说的那番话起作用了，陈深在黄埔军校撩了多少女孩子的事迹太有名，特别是当年陈深公然从唐山海手中横刀夺爱的往事，许多同期的师生应该还记忆犹新呢吧。陶大春有心打听肯定是听说了关于陈深的诸多版本的不同故事。何况陈深现在做了汪伪的特务，他原来在党国的系统的同事熟人自然是会尽量地将他往不堪里说，陶大春听到这些风言风语自是自然而然就对陈深起了压不下去的杀心。徐碧成只后悔为什么没拦住唐山海去湘菜馆，不然这次就是陈深在劫难逃了。
唐山海轻轻甩了徐碧成的手，“那我更得赶紧通知陶大春，命令他立即停止对陈深的刺杀。”
“你！”徐碧成气青了脸，一时有些口不择言，“陈深，陈深，每次有事情扯上他你就开始紧张，有必要吗？你没发现你因为他而有多感情用事吗？他是不是中（共）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奉命收集上海大小汉奸的名录，陈深他只要不是党国派去的潜伏人员，那他在我们眼里就是汉奸！你对他总是优柔寡断，这会成为我们的软肋！”
“徐碧成！”唐山海冷了脸色，字字诛心，“是我感情用事还是你感情用事？你的眼里就只有陈深这一个人？特工总部那么多汉奸就他最重要？陈深背后站着谁你不知道？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了陈深，毕忠良会放过我和你？还有，”唐山海闭了闭眼，“我知道要成就大事，总有些无辜的人要不可避免地被牺牲，但既然我发现了陈深有极大可能是中（共）的人，为什么不能再等等？不得已的牺牲不是滥杀无辜！”
唐山海揉了揉眉心，自从脑后被砸伤，浸了冰水后，头痛不定时发作的次数较之以往频繁多了，相比之下不时轻微的胃痛都不算什么了。他只觉眼前黑了一下，再睁眼，已被徐碧成搀扶着坐到了沙发上。
徐碧成看着唐山海苍白的面上虚弱的眉眼，不敢再作声，暗自恼恨。唐山海经了那么大一场伤病，刚出院没两天，身体本没调养好，今晚这一场担惊受怕，神经高度紧张之下定然又耗费了唐山海多少心神，自己居然还在这不懂事地跟他置气，害得他头疼又犯了。
“山海……”徐碧成低头，“对不起，是我不好，当时没和陶大春说清楚。你别急，今天陶大春没得手，陈深又那么机灵，陶大春不会马上再下手的。我明天一定找机会去找老陶说明白你的意思行了吧？今晚你就先休息吧，你也这么累了，不要太逞强了。你这样，我很担心……”
唐山海靠坐在沙发上，听着徐碧成低软示好的话音，眼睛没睁，但在徐碧成双手握过来时，也没有挪开。
“我去给你泡杯牛奶，喝了你就睡吧，其他的事先别想那么多了，你头疼受不了。”徐碧成见唐山海不那么生气了，更加低声下气温言提议。
良久，唐山海缓缓点了下头，他也委实没精力再和徐碧成解释什么了。
徐碧成去冲调奶粉，这几罐英国产的进口奶粉都是李默群和毕忠良送来的，东西是好东西，来路就不可细究了。放了几勺奶粉在杯子里，用热水冲调了后，徐碧成又去拿医生给唐山海开的安眠药。因为唐山海的头疼症状，有时晚上睡不安稳，所以医生给他开了些安定，嘱咐每次不超过一片。唐山海却怕晚上睡得太沉有什么突发情况不能及时清醒应对，不太愿意吃，这几天晚上天天头疼在徐碧成的念叨下也只肯吃半片。从药瓶中倒出一片安眠药，徐碧成想了想，将一整颗都放入了冲调好的热牛奶中。
唐山海喝完牛奶感觉好些了，头却开始昏沉了。他勉力洗漱完毕想爬上床，又被徐碧成拉着洗脚按摩，舒适的力道下几乎没怎么挣扎就困得抬不起头，很快陷入了睡眠的怀抱，入睡前还小声嘟囔了一句问徐碧成，“你是不是给我吃安定了？”不待徐碧成回答，他歪了身体半躺在沙发上，“以后别给我吃了。”带着轻微的不满蹙了蹙眉睡了过去。
徐碧成蹲坐在沙发对面，见他睡了，就停止动作，用干毛巾擦拭着自己腿上摆放着的唐山海的那双光裸的小腿。唐山海的脚踝徐碧成一手即可握住，与手腕一样纤细得不太像一个成年男子，容易让人生出使多些力就会折断的错觉。
“山海……”徐碧成唤了声，见唐山海没反应，轻轻放下对方的小腿，起身慢慢靠过去。
唐山海歪斜靠着沙发的姿势不太舒服，脑袋一侧就要倒下来，徐碧成上前用手掌扶住了他的脑袋。唐山海的双唇正对着他，有着润盈丰彩的光泽，微张着透出一股任人采撷的媚态。徐碧成着魔般越靠越近，轻轻地一触，像吻了一朵娇弱的玫瑰。还是一朵有着淡淡的甜奶香味的小玫瑰。
徐碧成觉得自己很渴了，渴了很久很久了，快要渴死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管不顾地先饱足了自己，可是唐山海更深地投入他的怀抱，寻找着安眠的姿势，那是多年以来的形成的一副全心全意信赖着的姿态，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疏离。
徐碧成坐在沙发上搂着唐山海，微微颤抖起来。不行，不行，我不能毁了这一切。他迅速半扶半抱着唐山海来到卧室，将对方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就被惊吓了一般立即跑出了唐山海的房间，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又一再地摩挲着，觉得自己方才只是轻吻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梦中都清醒着知道，自己想要的，那人永不能给。
但是只要他还不属于任何人，自己就能忍耐着这份饥渴永远等下去。
有风来袭，吹动了窗帘，窗户没关牢，徐碧成走过去，愣愣地想着山海不能受凉，又一激灵，急急踮脚小心进入唐山海的卧室，发现窗户已经关得严实才松口气，轻手轻脚将窗帘都放下来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看了一眼昏暗中床上隆起的一小团黑影，听着那安静而熟悉的呼吸，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夜色已深，徐碧成想，自己也该睡了。一个人睡，一个人想着他，自己抱着自己睡，在睡梦中继续着没法魇足的渴望。
陈深却还睡不着。
他在想事情，也在想唐山海。
湘菜馆的那个假伙计跟那天从孤儿院回来袭击自己的人就是同一个人，穿的鞋子都一样的。那人端着菜下去的时候，陈深看清了他的鞋。
回到家后反复地回想着唐山海当时在湘菜馆的神色举止，又不断忆起唐山海来到行动处后自己所观察到的种种，像把一个个散落的珠子用一条线小心串起来，就成了最圆满的一条通向事实真相的链条。只缺一点，只缺一个关键性的东西，真相就会呼之欲出了。
今天这一出，使得陈深猜想的唐山海是潜伏进行动处的军统特工的可能性又更大了一些。那么之前军统对自己的刺杀也多半是出自唐山海的授意了？或者是飓风队自己的意思，今天唐山海似乎真的也并不知情？虽然没出什么事，但这样总被刺杀也真的很麻烦，也不利于自己的潜伏任务。现在杀了毕忠良对陈深来说也不是件好事，怎么说自己的潜伏任务目前都是围绕着毕忠良展开的，没有毕忠良的关系，自己不可能潜伏得这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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