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深深
望着拘谨的张大贵,唐山海笑了,“你这要是马马虎虎,那其他人就是玩忽职守了。”调皮地看了眼徐碧成。
嗬,嫌我擦得不干净?徐碧成一恼,翻了他一个白眼。抬首猛然看到张大贵抬起的脸,竟是一副嘴歪口斜的模样。徐碧成不由吃了一惊,一时没掩饰好。
张大贵得到唐山海同意就把热水壶送到茶酒柜那边摆好,永远都是一副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敢当,毕处长说要是唐队长觉得还行,那以后二分队队长室的清洁工作就都交给我了。有个其他什么跑腿办事的工作,唐队长也尽管吩咐小的。我就在走廊那头值班室,随叫随到。”
“那行,以后麻烦你了。”唐山海点点头,看到办公桌上一叠整整齐齐的英文报纸,都是这几天新到的,随手拿起来,刚看了几页,面色微变,叫住了欲出门的张大贵,晃了晃这些报纸,“这些是谁拿来的?”
张大贵立即转头回话,“是送到传达室那边的,我们处里就唐队长定了英文报纸,我就顺便都拿过来了。”
“那这些报纸,也是你整理的?”唐山海继续问。
张大贵点头,“我看有的报纸都乱了,就按照日期整理了一下给您放桌上了。”
不但是按日期排序,还按照报纸版面排好了顺序,一张不错。报纸都是英文,日期也是,就算夹杂了一些阿拉伯数字,完全不懂英文不可能就凭这少数几个阿拉伯数字做到将报纸按日期,版页一张不错地排好。
“你懂英文?”唐山海几乎有了结论。
张大贵愣了愣,然后摇摇头,又点点头,“以前我家旁边就是洋学堂,我从小跟着那洋牧师认字学习,老祖宗的老文章没学利索,洋文倒是认得了些。”
“会说吗?”唐山海用英文问道。
“也会一点点,以前跟洋牧师都是直接洋文交流的。”张大贵也用英文流利地回答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歇会儿吧,有事再叫你。”唐山海吩咐了。
“是。”张大贵安安静静出了办公室。
“怎么了?”徐碧成诧异于唐山海突然凝重的脸色,钢笔拿在手上越攥越紧。
“重庆政府那边与美国合作想筹建一个联合交流的情报机构,都没找到足够的懂外文能直接交流的翻译人才,这边倒有一个,可只能做一个打杂跑腿的!”唐山海回身,发泄般将钢笔朝桌上一掷。
徐碧成过去给他把钢笔收齐来,轻声软语地抚慰,“大概是关系的原因吧,你看他这长相,换成蒋校长也未必乐意让他站在一旁当翻译啊。”
“那躲在办公室里搞搞材料翻译不也可以吗?现在懂英文的这么紧缺……”唐山海皱眉嘟哝了两句,意识到自己在发脾气了,看向徐碧成,无奈地眨巴眨巴两下眼睛,表情颇像满心失落的小奶狗,“算了,那个机构到现在也没弄好主要也不是因为找不到人,主要是美国人还不想跟日本人撕破脸……这个张大贵我想想该怎么用……”
“那你有需要用他的时候就用呗。”徐碧成拍拍他的手,笑意柔软地哄着他,想了想又说,“中午你要去毕忠良家吃饭,我该不该去啊?”
“为什么不该去?他请我不就是请你?”唐山海被转移了注意力。
“说不清,他又没说请我,我怕硬去了他不高兴,对你不利。要不,我中午还是请柳美娜吃饭吧。”
唐山海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也罢,不知道毕忠良在家会不会怎么试探,你没有什么经验,着了他的道可不好,我去就行了。对了,你试着问问柳美娜最近的工作忙不忙,听她说有没有什么突然增多或者紧急调来的文件……那天毕忠良、李默群和南造云子匆忙去南京开会,到底怎么回事好像都没人提起过,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要有什么大动作……”
徐碧成立即警觉地全都记下了,低眉道,“明白。”
快到下班时间,唐山海还在看这几天没上班落下的各自公函文件,毕忠良就推开虚掩的门大步走了过来,拉着人去吃饭,随口问了一句徐碧成的去处,知道他另外吃饭了,也就不再提了,当真是不太想徐碧成一起过去吃饭的心思。
陈深一副闲闲散散事不关己的模样抱胸在后面跟着。
几个人一起坐了毕忠良的车去他家。
特工总部行动处的处长的宅邸,是法租界靠近霞飞路与八仙桥交汇一带的一座独门独院的洋房,听说以前是什么法国富商修建的,与上海滩各位大佬们占地广阔、花草树木、喷泉水池齐备的洋派的XX公馆等是不能比,可也有个花木扶疏,错落有致的小花园,一方草坪办个小型酒会也是绰绰有余,两层的洋房小几百坪就住着毕忠良夫妇二人与一个老妈子,足够宽敞到清冷的地步了,喔,最近似乎新添了两只小生物,陈深感觉要比以往踏进这儿热闹了些。
唐山海进了毕忠良的家门没看到两个姑娘只看到两只猫咪,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然而这种柔柔软软的小动物他也十分不会应付,是以尽量躲得远远的。
“喵~~喵喵~~喵~~”陈深蹲下身逗弄着沙发旁用棉絮毛毯缝合在一起的猫窝里依偎着的两只小奶猫,其中一只黑黄条纹像西瓜纹路的半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毛茸茸的小爪子一伸,陈深忙搭上去,翻开就是粉红色的小肉垫,好看又可爱得紧。陈深被勾引得心一萌,抱起那只猫搂进怀里,软软的小身体温温热热的,温驯地发出了一声奶味儿的哼叫,陈深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肚子,小东西哼得更舒服的样儿,在陈深怀里翻开了肚皮任摸任揉。
猫窝里剩下的那只黄黑白三色的小猫本在酣睡,身边的小伙伴不见了后瞬间惊醒了,蓝盈盈的眼睛瞬间滴溜滚圆,抬头就看见陈深手中的黑眼睛小猫,啊呜叫着向陈深挥起了小爪子,仿佛想要解救小伙伴。陈深搂着黑眼睛小猫逗弄着蓝眼睛的小家伙,在客厅里引得这只小三花团团转。
“嫂子,你这猫挺好玩的啊,哪里捡的?我怎么就捡不着这么好看的小家伙。”陈深搂着小东西东揉西摸的玩得很开心,脚下那只小奶猫正使劲地咬着他的裤管,小小的身体拼了命地弓起。
刘兰芝和刘妈在厨房里弄菜煲汤,毕忠良过去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唐山海和陈深留在客厅就看着这两只小猫。陈深早就过去上手了,唐山海站在一旁,面色冷淡地看着,不走近一步。
“是忠良发现的,我看见了和忠良说要养,他就带回来了。你可算了,连老婆还没娶,捡什么东西回来养啊?”刘兰芝的埋汰从厨房传来,伴随着毕忠良好声好气毫无气节的附和。
唐山海听着,微微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陈深撇嘴,看着唐山海,“唐队长,你怎么站那么远啊,你看,这还有一只呢,你摸摸看,多好玩啊……”陈深指着裤脚边不放弃咬着的那只小猫。
唐山海的反应是又后退了几步。
陈深见他这样,玩心顿起,弯了下腰拎起那只蓝眼睛小奶猫朝唐山海冲过去。
“你别过来。”唐山海面上紧张起来,躲着他,尽力加快步伐。
“来嘛来嘛,很好玩的。怎么,不会吧?堂堂前国军上校居然会怕这么一个东西?”陈深笑眯眯地像一只狡猾的猫,一步步逼近唐山海。
“陈深你有意思吗?”唐山海有点恼了,走到沙发后。
“有意思啊,非常的有意思啊。”陈深也跟着到沙发那边。
于是两人就围绕着沙发转了一会儿圈圈,间或夹杂几声柔软的猫叫。
绕了一小会儿,陈深看准了时机,用着像扔剪头发的剃头剪刀一样的准头将那只三色小猫扔向了唐山海怀里。
唐山海的身手想躲肯定能躲开,可是如果他躲开了,那小东西就要高高落在地板上了,不知道会不会断脚断脖子。
唐山海没躲,虽然很想躲,须臾间判断了自己和猫的形势后,他愣愣站在的原地,眼睁睁瞧着那只猫以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自己怀里。软和的小身体一靠过来,唐山海瞬间四肢僵硬顿在原地,一激灵地瞪大了眼睛,与同样被扔得脚软的张大了眼睛的小猫正好大眼对大眼。
陈深注意到唐山海被吓得深蔵的内双都变成明显的外双了,顿时仰首哈哈大笑。
毕忠良从厨房出来,看到了这一幕,马上明白陈深又在趁机挤兑唐山海了。刚想训斥两句,眼光就瞄到了唐山海同手同脚如小僵尸般地将猫放下地,又迅速蹭蹭地移动到角落里的样子……天地良心,他本来真的没想笑的,不由“哈哈”笑了两句实在是情难自禁。接收到角落里的唐山海略带幽怨地投过来的视线后,毕忠良立即以惊人的自制力止住了笑容,决定给唐山海找点场子。唐山海好歹是他亲自请到家里来的客人,哪能这么轻易被陈深这个小赤佬捉弄,不然他当大哥的面子还往哪儿搁呢?
于是,毕忠良请出了刘兰芝朝陈深——准确地说是朝陈深怀里的小猫挥手,“来啊,深深,深深,吃饭了……”刘兰芝温柔地唤着。
“哈?”陈深指了指自己,刘兰芝摇摇头,然后陈深怀里本来乖巧听话任摸肚子的黑眼睛西瓜纹的小猫就死活向着刘兰芝张开小肉爪,“喵呜喵呜”地叫着,比见了亲妈还激动。
陈深的脸色立即比那西瓜纹小猫的黑毛还要黑。
唐山海白牙明晃晃地露了露,冲着那小猫也招起手,“深深,深深啊,这可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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