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去火车站是陈深开的车,与毕忠良、唐山海、徐碧成同坐一辆车,毕忠良在副驾座,唐山海和徐碧成在后排座位。
阿达和阿庆带着沈秋霞另开一辆车跟在后面。
唐山海和徐碧成是在最后一刻赶到的,那时候所有人都准备就绪,就等着唐山海他们。
“这唐山海怎么还没到?”陈深戴上墨镜,看了眼刚走到楼下门口的毕忠良,瞧着行动处的大门貌似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毕忠良看了眼手表,并无任何情绪,还略带了点对陈深以外的人难得一见的纵容,“来得及。”
“架子还挺大。”陈深撇了嘴,又加了一句,就见唐山海和徐碧成坐着黄包车,拎着行李箱快步走来了。
唐山海还是那三件套,外面一件长款风衣,走路带风,风衣的下摆一晃一晃的,露出的小腿笔挺细长。陈深躲在墨镜后盯着对方的腰臀处蜿蜒的线条,无人发现他近乎贪婪,深刻到露骨的目光。
“不早不晚,来得正好。”明明大家都等着了,毕忠良面对唐山海和徐碧成的歉意,还特意安慰了一句,招呼大家赶紧上车。
“你上次对开会迟到的钱秘书可不是这么说的。”坐在车上,等人都上齐了,陈深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揶揄毕忠良,“钱秘书就是没提前到会场都被你骂了一通还扣了半个月的工资,到唐队长这儿就来得正好了。”
这话要是私下陈深对毕忠良说笑也就罢了,可现在后座上唐山海和徐碧成都坐着听呢,陈深这话故意说得酸气直冒的,就是想给唐山海和徐碧成难堪。
“唐队长和钱秘书的情况能一样?”毕忠良斥责了陈深一句,有些难懂陈深的心思,这家伙一向滑不溜手的,哪有这么故意得罪人的时候。“钱秘书身为秘书,早些到会场是应该的,开会的时候才到对他就是失职了。”
“那这次押送行动还是唐队长带头呢,也应该早点啊。”陈深没接毕忠良给的台阶,还借机又怼了一句。
徐碧成一脸气愤,就要说话,被唐山海拍了下手掌,止住了。
陈深这没头没脑的火气来得有点蹊跷,当着毕忠良的面这么削自己的脸,是想故意挑事?还是……唐山海余光瞄到毕忠良坐在自己前排的头颅,嗯,当着毕忠良的面儿,这才是重点?表现得他和自己关系很不好的样子,是要撇清什么?或者是,澄清什么?
“很抱歉,陈队长,让你久等了,本来是想叫碧成回家收拾东西的,但是我的个人物品有些他一时找不到,也没把那些箱子柜子的钥匙都带上,所以我才干脆回家跟他一起收拾,耽误了各位的时间。”唐山海眼观鼻鼻观心,眨了下眼,面上彬彬有礼地说。语气可是冷得很。
“没事,山海,别理他,这混小子大概最近输多了钱随便找人撒气呢。”毕忠良瞪了陈深一眼,安抚唐山海。这小赤佬,挑出气筒也不挑个好拿捏的,这唐山海是你可以随便拿来发泄的?
但是毕忠良的这种偏袒好像让陈深更不满了,他开着车哼了一声,貌似潇洒道,“不敢当啊,唐队长架子高,不用跟我们一般见识,供着就好了嘛……”
“小赤佬,还胡说!”毕忠良从后视镜看到唐山海冷如霜雪的脸,捶了下陈深的腿,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陈队长还有不满,等唐某从南京回来,可以亲自请你吃饭向你赔罪。”唐山海明白了,陈深这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毕忠良觉得他和自己不对付。毕忠良应该知道自己和陈深以前共事过的关系了,由于双方有过节所以互相装不认识,这个理由自然是说得过去的,而且直到现在互相都还有芥蒂。
就是不要太过头,不要让毕忠良觉得手下两个队长跟对好剧本一样唱双簧才好,唐山海脑子里飞速转了几圈,斟酌一番,面上一副隐忍着不好发作的礼貌模样。
陈深打蛇随棍上,完全发挥了自己一向脸皮厚的优势,“那感情好,唐队长请客一定是大饭店,高档菜,这个饭我记着了,唐队长可别忘记啊。”完全没理毕忠良吹胡子瞪眼的暗示,喔,毕忠良胡子天天都修,可没什么胡子,只有发青的胡子茬。
“毕处长都没说话,某个人是想干嘛啊,当自己是处座么?”徐碧成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忍不了也不管唐山海的阻止了,直接呛上一句。
陈深一向不待见徐碧成的蠢,这时暗暗为他叫了个好。
“碧成,别多话,影响陈队长开车。陈队长还要早些回去陪李小姐过生日呢,不能让李小姐等太久。”唐山海指桑骂槐地嗔怪徐碧成。
听唐山海提到李小男,陈深心一抖,脸上的一言难尽完全发自内心,不是演出来的,嘴巴一歪一撇一副被气到了不想说话的样子。
唐山海怎么可能忽略对方这个吃瘪的表情,头转向车窗外装着看风景,也是嘴巴微小地歪了歪,丰润的唇角一勾,充满了小俏皮和小得意。
目睹这一切的毕忠良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一潭死水被这笑容挑起了一丝涟漪。他切实地感慨到,自己手下这个新来的二分队队长,还是一个未必那么老奸巨猾稳重如同泰山的小年轻。也是,二十八岁比起自己来可说是正值花样年华,青年人的活泼气性藏也藏不住,倒显出毕忠良的心境是过分死气沉沉的老迈了。
年轻真好。比陈深还年轻的唐山海,似乎也不足以令自己如临大敌一般地监控着。毕忠良望着前面的路面,余光没有错过唐山海与陈深的任何举动。
到了车站,陈深摘了墨镜,走在前面带队。
“刚刚李默群主任打电话来,让您到车站之后立刻回复电话给他。”车站的工作人员带来了李默群电话的消息。
毕忠良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看了眼一派恭敬的唐山海,继而扫视了一下沈秋霞。而陈深在听到李默群三个字时就很直接地瞧上了唐山海。
“你们直接到月台等我。”毕忠良吩咐了一句,棕色墨镜后的目光最后看的还是唐山海。
唐山海被毕忠良派往南京做押送任务,李默群这时打电话过来,对毕忠良和陈深这样的人精来说,要不联想到唐山海几乎不可能。
唐山海也没觉得他们不会察觉自己的小动作。
在之前徐碧成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后,他马上就打电话给了李默群,汇报了这件事。李默群一听也立即明白了毕忠良这借刀杀人的老把戏,说到时候会临时差唐山海办别的事,不做这任务就是。唐山海却有不同的想法。
“舅舅,这趟任务我倒觉得可以去,不去虽然也可以,但这么回避我觉得不太给您长脸,说出去不好听。”
“喔?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理?”李默群的声音听起来比毕忠良更斯文,不像毕忠良在76号审讯一线做久了,说话再慢条斯理,总不免会漏出几分狠戾的突兀色彩。
李默群就不一样了,他好像永远处于血光之外,即使是大汉奸,手上也不会直接沾染鲜血,比起杀戮,他更喜欢操控,喜欢观察,喜欢一切尽在掌握,做螳螂背后的黄雀。对于唐山海,李默群有着长辈对有亲缘关系的小辈的最直接的喜爱和欣赏,而作为汪伪政府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也对唐山海的到来有着直觉的怀疑和考量。唐山海也明白李默群的心理,他要取得李默群的信任,光是一层浅薄的亲缘关系远远不够,他必须向李默群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不仅可以是他的外甥,还可以是他得力的左右手,能够独当一面。
“山海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宰相是中(共)的重要人物,这么重大的事只交给我带队,说起来不太妥当。”唐山海举着电话,语气谦恭,面上是胸有成竹的笑容,“为了保险起见,总该找个资历深厚的前辈来带队,我跟着也好多学着点儿。何况,如果我不是正好这时候来行动处,这么重大的事儿按理也该是行动处的重要人物带队吧。两个队长亲自押送,怎么都不该出事了,万一出点什么问题,您说,是我这个新人的问题大,还是那个老人的责任更大?再追究起来,这都是毕处长的安排不是?”
将计就计。毕忠良想借刀杀人搞什么花头,且由他去搞,但把他的心腹陈深也带上,有什么问题都是陈深担子更大。陈深是毕忠良的心腹,追究起来毕忠良的责任当然也甩不脱。这唐山海,果然有几分意思,不是个绣花枕头。只听说他身手不错,出手阔绰,生活讲究,倒不知道脑子也这么清楚灵光。
李默群微笑起来,“你说得不错,可你是我的外甥,不出事还好,万一有问题,那帮中共在营救行动中不要命疯起来,伤到了你的性命,我可是因小失大了,你舅妈也要哭死。”
“上战场面对一大堆敌人我都能活下来,这个估计顶多就十来个人的营救行动能害到我的命?我是行动处的新人,可不是特工中的新人。舅舅,您也太小瞧我了。”唐山海说话声都带着笑意,尾音微微上扬,竟有些恃宠而骄的小辈撒娇的意味。
李默群很受用。
“那就照你说的办,路上小心,山海,有什么不对马上撤,知道吗?”
“明白,谢谢舅舅。不过舅舅,还有一件事,您得答应我……”
李默群果然说到做到。
站在月台上等火车的时候,唐山海观察着面对月台的火车站负责人办公室内接电话的毕忠良的动静,不料一回头就是毕忠良边接电话边凝视他的目光,双方一个对视,唐山海故作心虚地回头。
毕忠良知道了这是自己的小动作。
唐山海不怕这个。他看着徐碧成,想毕忠良就算生气应该也没机会在自己回来前对徐碧成做什么,把徐碧成先放到李默群那边办事是对的。
这次行动毕竟不是完全没风险,徐碧成还是留在上海最好。尽管他也有一定的功夫基础,论起实战逃生的经验还差得太远。危险的战场上,唐山海有自信保命,要带着徐碧成就难说了。
徐碧成被唐山海的目光弄得有点迷糊,正要询问,唐山海转了头,对上了陈深刻意探究的视线。
李默群这个电话肯定跟你有关系吧?陈深看着唐山海。
唐山海夹在陈深和徐碧成的中间,承受着两人同时满怀疑问的巡视,只好定定看着面前的火车道上的铁轨,好似把自己也看成了一段沉默的铁轨。
毕忠良接完电话,从火车站办公室出来的路上一直瞧着唐山海,“计划临时有变,徐碧成留下。”他走到徐碧成面前,“李主任有紧急的任务交给你,让你立刻回总部。”又走到陈深面前,“押运的任务,你和山海一起去,李主任觉得让山海一个新人带队不妥,怕他出什么错,必须找个老手带着。”
“是。”
“我?”
徐碧成和陈深同时懵逼脸,唐山海表情不变,眼中只有一抹恰到好处的讶异一闪而过给毕忠良瞧见了。
“山海,这……”
“老毕,小男还在队里等着我呢……”
徐碧成望向唐山海,陈深对毕忠良表示抗议。
唐山海拍拍徐碧成的肩膀,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了,事成定局。“既然李主任有事,那你赶快走吧,我一个大男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相信这次任务会很安全的。”
“扁头,多带几个兄弟,跟陈队长和唐队长一起上车。”毕忠良的态度很明确了,不容置疑,没得商量。“你是福将,我放心。”
陈深转过脸,狠狠地剜了唐山海一眼。
“陈队长还是立即给李小姐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吧。”唐山海装作好心好意地提醒。
“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陈深气呼呼地去打电话给李小男,让李小男拿了自己的公文包晚上七点到码头等自己。
徐碧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唐山海一直微笑着看他离开。
“路上照顾好山海。”上车前,毕忠良对陈深说。
“是李主任特别关照的吧?”陈深没好气地嘲讽了一句。
“我能照顾好自己。”唐山海率先上了车。
“你看,人家不给机会。”陈深一摊手,表示不关我事,也跟着上了车。
沈秋霞坐在火车包厢里,唐山海和陈深站着,车窗外毕忠良望着他们。
唐山海肯定是给李默群打了电话了,可让陈深也去是李默群的主意还是唐山海的?这像是李默群的风格,可又不符合他没有特别目的时的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作风,但徐碧成的慌张和唐山海的惊讶又像是并没料到李默群会这样安排……毕忠良一时猜不透。不管怎么说,这招让他有点意外,但也没有超出他的控制,他还是有办法将陈深和唐山海都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掌心中。
火车缓缓开动,毕忠良一直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陈深他们的包厢慢慢离开自己的视线,唐山海面貌纯良地向毕忠良颔首做最后的道别。
直到火车彻底驶离了上海火车站,陈深的目光在沈秋霞脸上转了几圈,才面对唐山海。
“李默群的电话是为你打来的吧?”
唐山海笑笑,睁眼说瞎话,“你想多了。”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遂了我一个心愿。”陈深关了包厢门,坐下来,也不管旁边的沈秋霞是不是在听,他盯着唐山海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没结过婚,带着的这枚戒指算是订婚戒指?”
唐山海猛然缩紧了眼神,左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戒指,嘴巴抿得紧紧的。
陈深知道这是戳到对方的软肋了,他看着唐山海的神色,心里有些不忍,口中并无放过之意,“当年你为了周丽跟我打了一架,我以为你会跟她……”摇头轻笑,“唐队长生得讨人喜欢,风流点也是应当的,见一个喜欢一个又有什么,不知你那未婚妻是什么样貌,肯定比周丽还漂亮多了吧……”
话未说完,陈深见唐山海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发白,看了他一眼,随即出门而去。
“我要救你。”一见唐山海出去,陈深就转头对沈秋霞说道。
“我认出来了,他就是你说的放在心上的那个男孩。那年我们在成都的咖啡馆道别,他在对面弹着钢琴,你盯着他连我说什么都没听清楚,后来他离开,你也是看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都没回过神来。”沈秋霞想起了什么,像是没听到陈深的话,一味地说着自己想说的,“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干净的人,你在故意地伤害他。”
唐山海走出车厢一段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并没有被陈深试探出的那么软弱,只是想借机出来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火车上似乎来了许多来历不明的人,不知是不是毕忠良派出来的,他得侦查清楚以防万一。但也不可否认,陈深的话是戳到了他的软肋,尽管已经历练出波澜不惊的表情,每每想到萧萧,他还是忍不住会心中一痛,“萧萧……”唐山海转动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低喃了一个名字。
沈秋霞自然是不愿接受陈深的救援行动的。沈秋霞提醒的关于火车上的种种异常之处,陈深也都清楚,不过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沈秋霞说什么,他都要救她,连唐山海他都顾不上了。
唐山海在火车的几个软卧车厢走了一遭,又和扁头他们聊了聊,沈秋霞所在的这节车厢,基本是半封闭了,除了现有的几个乘客,总共也没几个人。一前一后的隔壁的两节车厢里,是有些古怪,总共大概十几个年富力强虎口都有薄茧的壮年男子,眼神警惕,不时盯着有沈秋霞的包厢。这些人不是55号行动处的人,至少不是行动处直属的队员。能够堂而皇之上火车一左一右监视着,军统没这种本事,共(党)应该没这种财力,毕忠良……唐山海有点好奇,这都是为陈深准备的还是原本为自己装备的?或者只是单纯地暗中护卫陈深,护送沈秋霞?想了想,唐山海觉得自己刚过来似乎还没露出过什么大本事让毕忠良这么高度戒备,这么多人既是送沈秋霞也是送陈深,到底是因为谁,说不定毕忠良都不能分那么清楚。
这个陈深,水很(深)啊,好像连毕忠良都看不透他,不然也不会这么一边派这么多人一边又没告知一声。如果是徐碧成来,说不定被他玩得团团转,根本对付不了这种人。
唐山海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走回了关着沈秋霞的包厢。
“你看着犯人,我去洗手间。”陈深见他回来,马上起身出去了。唐山海猜他也是出去打探情况布置盯梢什么的。
包厢里就剩了唐山海和沈秋霞。
沈秋霞面容温婉,目光沉静,气质是很不错的,有点像萧萧的感觉,属于唐山海欣赏的那类型的女子,而且她也是咬了毕忠良耳朵的硬骨头的女人,光这点就足够唐山海对她心生敬佩了。
就是她盯着唐山海看了会儿,让唐山海觉得有些奇怪。他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你真不像个特务。”沈秋霞开了口,对着唐山海说道,“你和他们那些人,一点也不像。”
唐山海微微一笑,他本不该和一个犯人有什么对话,但是或许眼前的女子的语气神态都让他觉得有些亲切,他愿意和她说些无足轻重的话,“那我像什么?”
“像一个优雅的贵公子,你应该去做一些更安全的事,无论是什么,都比你现在在做的事,要好。”沈秋霞的语气很诚挚,甚至包含了太多的惋惜,令唐山海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感觉。
“你也不像中(共),你应该是个优雅的太太,不应该受这些苦。”唐山海叹息着说。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的丈夫,他牺牲了……”沈秋霞低下头,这时她面对毕忠良的镇定自若和冷静强硬都褪去了,只是一个单纯的为死去的丈夫默然伤怀的普通女子。
“对不起,我们之间不该说这么多……”唐山海理解她的心情,因为他也失去过自己的挚爱。
“没关系,我已是个将死之人,也没有企图让你放了我,其实我心里一想到马上就会和我先生团聚,我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我现在还记得,他最后一次跟我告别时,看我的眼神……”
唐山海不说话了,他静静看着陷入回忆中的沈秋霞,明白她并只是找个人想要倾诉自己的思念,无论是谁听或者不听,都没有关系。
“……男人的嘴会撒谎,但是眼神不会,……”沈秋霞回过头来,似乎已经从回忆中汲取到了想要的力量,神色清醒,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奕奕地看向唐山海,“刚刚那位先生看你时,他的眼神就跟当初我先生看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唐山海猝不及防沈秋霞这突然转换的话题,瞪大了眼睛,也实在是没有预料到这种话,故而都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瞬间稚气得如同无辜的孩童,“啊?”
真是可爱的男孩子。沈秋霞想。怪不得陈深那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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