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solo

    22、

    “哎哟，阿皓你在啊，对不起对不起，你先弄，弄完了我再用。”

    来人退出隔间，顺手带上了门。

    咣。

    门砸在门框上，又弹回去，擦着易皓强健的胳膊晃了晃，再慢悠悠地回到原位。

    易皓一张俊脸黑如锅底，他想站起来，手按在马桶边沿，掌下滑腻中略带黏糊的触觉让他脸又黑了几分。

    几乎是逃地离开厕所，易皓恨不得把自己扔进一泳池的84消毒液里好好泡三天。

    经久沉积的污垢让人头皮发麻，气味更是……易皓腿有点儿软，胃里不停翻绞，可他已经吐了几回，再吐出来的只有黄胆水。

    拖着脚步回到训练室，楼上青训那边探出一个脑袋喊：“哎我靠厕所怎么堵了！”

    “又堵了？肯定是XXX那孙子弄的，就属他吃得多拉得也多！”

    一人眼尖看见易皓站在楼梯上，忙道：“阿皓，正好你来了，快快快，帮我们把马桶通一下——”

    易皓很想扭头直接撞死在大厅门口的柱子上。

    23、

    易皓在队里人缘不怎么样。

    独来独往，对谁都没什么笑脸，话还少。

    看人的时候眼里总有股狠劲，也不合群。其他人不打游戏的时候就看直播，给美女主播送礼物，凑一起聊哪个主播胸大肤白哪个主播嗓甜音嗲。

    但易皓总是不参加。

    连聚众开黑吃鸡他都没兴趣。

    次数多了，大伙儿就渐渐不再喊他。

    谁都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青训队里的都是从全国各地来试训准备正式进入职业的好手。

    操作顶尖，意识过硬，水平一流。

    遵循丛林法则的电竞圈，谁强谁上，没毛病。

    可终究是不服气的。

    同样进了青训，他易皓凭什么短短时间就被提拔到一队，参与官宣，拍定妆照，眼见新赛季就要正式登场了——而他们还在没日没夜的苦熬。

    听说新教练上任三把火，其中一把火烧到了易皓身上，不少人用眼神交换着幸灾乐祸。

    有人煽风点火：“马桶都堵了还不来打扫，怕是连教练的话都不听咯。”

    “快点吧大少爷，这又不是在你家，没有佣人帮你。”

    易皓僵立在楼梯口，眸底燃烧着熊熊怒焰。

    不知是谁找着个皮搋子从楼上扔下去。

    咚地落在易皓脚前。

    24、

    听到外头吵闹的动静，凌晗按了按太阳穴，踹开办公室门，中气十足地冲外头吼：“喊什么喊，你们是想造反啊？RANK上韩服前10了？没上还不滚回去继续练！”

    楼上楼下齐噤声。

    目光轻飘飘地在易皓身上绕了一圈，凌晗面无表情：“该干嘛干嘛去。”

    该训练的训练，该rank的rank。

    该打扫厕所的打扫厕所。

    楼道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与嬉笑声近了又远去。

    易皓蹲在地上，仿若置若罔闻。

    凌晗放轻了脚步，无声无息闪进男厕所。

    一照面，他险些被臭味掀个跟头，卧槽，这也太……

    听见脚步声，易皓抬起头，看到凌晗的一瞬间，他的表情似怨似恨，亮得惊人。

    凌晗吓了一跳，立马拉开防御架势，以防被这小狼反咬一口。

    25、

    易皓没动手。

    他飞快埋下头，口气很冲地扔下一句：“神经病！”

    尴尬。

    凌晗脸皮极厚，擅长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他比划了几个太极的动作：“成天对电脑打游戏，长期不动弹，容易腰间盘突出。有时间得多运动，强身健体，远离职业病痛。”

    跑男厕所来运动？

    易皓挑起眉，懒得搭理他。

    沉默。

    空气里有种压抑的不安。

    只有刷子反复擦过瓷砖拉出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密，越来越快。

    干净的休闲鞋往前迈了一小步，易皓腾地站起，将手里的刷子、清洁剂砸到地上。

    “你他妈看够了没有！看我出洋相，看我干这种脏活儿，你高兴了？满意了？”

    盯着浑身裹着火.药味儿的少年看了半晌，凌晗笑了笑。

    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扔给易皓。

    凌晗扭头就走。

    26、

    那是一个口罩。

    防雾霾还带过滤层。

    27、

    晚上跟某队约了训练赛。

    有来有回打了两局，对方找个借口提前结束了比赛。

    赛后例行复盘分析。

    凌晗阴沉着脸，在低气压的训练室来回走了几趟：“知道人家为什么不继续打了？因为跟你们打就跟玩儿似的，人家不愿意浪费时间！你们别不服气啊，看看刚才你们打成了什么样？对线、运营、打团，简直就是一坨屎！菜成这幅德行，你们怎么不去吃SHI！”

    易皓累了一天胳膊都抬不起来，吐完了吃不下东西胃里一阵阵难受，鼻子总觉得还能闻到一大股厕所的味儿。眼下听着凌晗左一句SHI，右一句SHI，他心底的火气蹭地跳了上来。

    “我们都是狗屎，那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易皓掀了键盘跟凌晗卯上。

    凌晗推开他，理了理衣领，冷笑：“老纸闭着眼睛都能虐你，菜逼。”

    说完，他坐到易皓的位置上，挑衅地看了桀骜不驯的少年一眼。

    “1V1，中路SOLO，来不来？”

    28

    完虐。

    其他人不忍心看，各自找借口溜出了训练室。

    跟平时树懒状态慢吞吞的样子不同，凌晗打游戏的时候，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满嘴骚话，操作又秀又浪，对线强的一匹，各种灵性走位，卖血勾引，塔下强杀。

    一个字，炫。

    两个字，牛逼。

    三个字，中路是你爹。

    不对，这是五个字。

    29

    易皓比吃了SHI更不舒服。

    知道他心情不好，大家都绕着走。

    只有那几个青年没皮没脸地继续往他跟前凑，为首青年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建议：“要不还是收拾那教练一顿，给你出出气？”

    易皓瞪他。

    “你他妈别多事，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收拾他？”

    青年赔笑：“是我想岔了……对了，阿皓，有好长时间没来这儿了，你还不知道吧，换了个新老板，里头好玩的东西可多着。”

    纸醉金迷，衣香鬓影，用最上流的姿态，尝尽各种最下.流的玩法儿。

    刺激。

    30

    掏钱买了堆筹码，打发掉那几个青年，易皓端着酒杯随意走了走。

    这俱乐部外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酒店，地下却别有洞天。放浪形骸的妖魔鬼怪，谁知道他们披上衣装是高级金领还是知名学者？到了这里，全都打回原形，归于原始本能。

    不知道走到了什么角落，光线转黯，隐隐飘动的旋律和鼓点带给易皓一种古怪的感觉。

    暧昧，躁动，却又不露骨。

    直到看见吧台边正激烈缠吻的两名男子，易皓这才明白过来。

    居然是这种地方。

    少年不甚自在地挪开视线正想走，如月光般缓缓流淌的灯光照亮吧台一侧，洒将在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身上。

    看清星眸半闭神情迷醉的那张侧脸，易皓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31

    热情，迷乱，媚意丛生。

    嘴上跟人吻着，眼里带着勾子，能把人活生生给看硬了。

    这副模样易皓从没想过会在这人身上看到。

    心脏狠狠地跳动撞击着胸口，身体在烧，眼里看到的东西染上一层红雾。

    身体比大脑动得更快。

    稀里哗啦的动静在耳边响起，慢了几秒，跳动着刺痛神经的感觉才慢慢从左手蔓延到整条胳膊。

    透明的吧台被他砸垮半边。

    衣衫半敞的男人倒在地上，鲜血从他捂着口鼻的指缝里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抬起头，易皓凌乱的发丝下露出嗜血的双眼。

    32

    扛着已醉成一滩烂泥的人，易皓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胸腔里激烈的心跳，辨不明方向，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

    有人上前来，被他推开。

    有人大声朝他说着什么，他全没听进去。

    易皓依稀认出两三个熟悉的面孔在跟前晃来晃去。

    手心被塞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终于，他看见了电梯。

    进去。

    出来。

    望着灯火通明的大堂，易皓拧着眉，站在那儿，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引人注目。

    略长的黑发凌乱不羁，西服虽有些皱但看得出衣料是上好的，剪裁是精致的。

    虽然浑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狠戾，肩上还扛着个人。

    但酒店大堂经理还是笑着迎了上来。

    “先生，请问需要住房服务吗？”

    翻开手掌，看着那张黑色的卡片，易皓点了点头。

    “好。”

    33

    洗了个澡，易皓脑袋没太昏沉了。

    裹着浴袍出来，一眼看到像麻袋般瘫在沙发里的人，易皓浓眉拧成结。

    把人抢回来了，接下来呢？

    揍他？

    舍不得。

    骂他？

    骂不过。

    走到沙发旁边，易皓按着扶手蹲了下来，怔怔注视他泛着薄薄红晕的睡脸。

    着魔般轻轻抚上他线条漂亮的眼尾，易皓往前靠了靠，把脸贴在他肩头，很轻的，蹭了一下。

    然后又一下。

    指尖摩挲他眉毛，找到了藏在里头的小小一颗痣。

    易皓刚毅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下来，他的眉毛还跟记忆里一样，绵软细密。

    如刷过心尖的羽毛，蹿起一阵酥.痒。

    34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易皓收起眸底荡开的温情，警惕地看着他。

    那张线条转折得近乎薄情的唇动了动。

    易皓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头滚动，口干舌燥。

    燥热沿着脊柱爬了上来。

    淡淡的色泽，较常人唇色更浅，如今却染上了诱人的殷红。

    光是看着那张唇就足以让易皓疯狂，但现在，那人醒了。

    他睁着一双迷离朦胧的眼，眼中氤氲的水雾折出一圈碎金般的光，歪着头，唇瓣张合，吐出两个字。

    “是你。”

    35

    “是我。”易皓声音沉了下去。

    凌晗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让易皓呼吸一紧。

    “你……好样的……”艰难地抬了抬胳膊，凌晗努力对焦，眼前的一切都在疯狂摇晃，交错纷乱，他竖起拇指，笑容有些凉薄：“第一次……遇到你……你这样儿的……”

    看他垂着头，自顾自地呵呵低笑，易皓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烦躁，上前按住凌晗胳膊，凌晗挥了挥手，易皓索性捏住他下巴往上提。

    亮得慑人的双眼牢牢锁死凌晗涣散的视线。

    “我哪样？说清楚。”

    “……我就不说，气、气死你。”

    即使醉了，这人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

    易皓气极反笑，捏着他下巴的两指如铁钳：“队里的人，其他队的人，那些疯狂怀念冠军中单的粉丝们，他们知道你是GAY吗？”

    凌晗唇边懒洋洋的笑收了起来。

    拈着凌晗下巴，易皓在灯下端详他五官，不错过他任何神情变化。

    “他们知不知道你是个随便跟男人鬼混的浪货？”易皓报复性地笑了笑，捏捏凌晗脸，轻佻地勾起他领口，衣料绷紧，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

    颈侧不太明显的红痕。

    易皓眸光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