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重新从浴室里出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
新堂换上了安室找给她的一套衣服——她自己的衣服沾上血迹后又被水弄湿,已经不能再穿了。男人宽大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的手臂和腿愈发细瘦。
“这里是你家吗?”接过安室递过来的热牛奶,新堂终于有余裕环顾四周——进来时她就注意到这是相当高级的公寓,内部空间对于独居者而言也足够大。但仔细一看,公寓内部却装饰得相当有生活气息——但依旧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单身男人的住所。
安室点了点头。新堂接过牛奶,耳边忽然传来犬类的清脆吠叫声。
“你把狗关在了房间里吗?刚才在浴室里的时候就听见了狗叫和挠门的声音……把它放出来吧?”她忍不住提醒。安室原本正微笑着看着她,闻言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停滞了一下。
“你确定吗?”安室一边将额上金色的刘海往上抓,一边再次询问,“它可是个格外热情的家伙……”
“没关系。”新堂颔首。而安室并未走向关着狗的房间。他凝视着她,冷不丁地问道:“猫派还是狗派?”
新堂一愣,随后回答道:“真要选的话是猫派,但是也喜欢狗。”
“咖啡派还是红茶派?”
新堂逐渐明白过来了:“红茶派。其实我挺喜欢咖啡的气味,但不喜欢咖啡的口感。”
“喜欢甜食吗?”安室继续问道。他想起她第一次来波洛时没怎么动过、但却声称非常喜欢的香草拿铁和草莓奶油蛋糕。
新堂皱起了脸。
“不喜欢,甜的东西太腻了。但如果是你做的,我一定会吃。”她如实回答。
安室没有再问。他看了新堂一阵,随后慢慢露出微笑。
“真名是透还是零?”新堂突然反客为主地提问。
“降谷零。”安室回答,声线中带着笑意,“但是你称呼哪个都可以。我也很喜欢安室透这个名字。特别是你刚才在浴室里叫我‘透’的时候……”
新堂怔了怔,脸一下子变红了。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有点挫败地把脸埋在了手掌中。
见新堂没有继续提问的意思,安室笑着回头,走向关着狗的卧室。
他站在门边,握住了门把。门里的狗听见了主人的脚步声,沙沙地挠起门来。
突然,安室听见身后的新堂开了口。那声音很轻,甚至有点发颤,但她咬字清楚,每一个音节似乎都变成了敲在他胸口上的锤子。
“杀死我父亲的到底是谁?”
安室动作一滞,拧开了门。门里的雪白小狗闪身顺着门缝跳了出来,一边伸出舌头吐气一边围着安室乱转,摇来摇去的尾巴几次撞到他的小腿。他弯腰抱起小狗,走到新堂身边坐下。
“我来介绍一下。”安室将小狗举在了新堂眼前,小狗拼命摇晃的尾巴顿时一僵。它呆呆地仰起脖子看着面前的女人,鼻头一抽一抽的嗅着,“这是我前段时间收养的狗,哈罗。”
见新堂打量着小狗,像是被它吸引了注意力,安室暗中松了口气。
“哈罗,这是小祭姐姐。”他垂下头,轻声对小狗说,“她是我的女友哦。”
哈罗鼻子的吸气声愈发大了起来。新堂怔怔看着哈罗,过了一会儿终于被它逗笑了。
“可以摸吗?”她问道,得到了安室的许可后试探着朝哈罗的脑袋伸出了手。哈罗本能地仰着头,目光紧紧黏在了缓缓伸过来的女人的手上。
新堂的手碰到哈罗的脑袋的那一瞬间,它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大概是她撸狗技能深得汪心,它开始眯起眼睛享受了起来,身后的尾巴也快速摇晃了起来。
“你瘦了。平时有好好吃饭吗?”就在新堂摸得越来越顺手之时,安室注视着新堂从袖管里伸出来的半截手腕,轻声问道。
新堂垂下眼,顺着安室的视线看了看。
“有的,我经常自己做饭。”她回答,收回了手,哈罗不满地哼了一声,“可惜过去一年没能尝到波洛的美食。”
安室笑了。
“小梓小姐很想你,我告诉她你因为急事突然搬回老家以后,她念叨了很久。”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哈罗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了什么东西。哈罗被放在地上后,没有跟着安室,而是继续凑上来,用鼻尖试探着碰触新堂的小腿。
“这个给你。”安室折回沙发,将一个信封递给了新堂。她有点诧异地接过信封打开,随后从里面抽出了两张波洛的免费券。
“这个是她偷偷给你留下来的。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那么多客人面前把两张免费券藏起来的。或许小梓小姐有成为下一个怪盗基德的潜质。”安室笑着说。而新堂看着手里的两张早已过期的免费券,眼眶一下子变红了。
看着新堂的神色变幻,安室脸上的笑意迅速消散无踪。他注视着她,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对不起……”
新堂用手背揩去眼泪,将免费券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里。
“这不是你的错。”她轻声回答,将信封放在腿上,“其实我也一直不觉得自己的身份能一直隐瞒下去,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说到这里,新堂的话一下子顿住了。她垂眼看着地板,睫毛颤了颤,最终拿起桌上的热牛奶喝了一口。
她知道自己过去一年里一直没遇到过麻烦是因为安室的保护。敢于杀死她那作为议员的父亲的,必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犯罪分子,而安室一直在与幕后真凶纠缠,必定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他到底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才将她从危险的泥沼里捞了出去?
其中的斗争不是她一个普通人能想象的。过去一年里,每每想到这里,新堂的胸口总是泛起一阵疼痛。而如今坐在安室身边,这股疼痛便更甚。
如今他像是离她那么近,她伸出手就能抱紧他,但他似乎又离她很远,远到她无论怎么奔跑都无法跑到他身边;每当看见他、想起他,她的心中就总是充斥着甜蜜与痛苦,充实与空虚。反义的几对情绪既像是亲密相依的姐妹,又像是互相角力的对手,到最后碰撞、融化,又凝聚成他的模样,凝聚成她心中安室透这个人。
安,室,透。就连他的名字的音节,从口中吐出的瞬间似乎都带着魔力。
听见新堂完整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的瞬间,安室愣了愣。
“怎么了?”他轻声问。
新堂缓缓倾身过去,将脸埋在安室的胸口。她抱着他的腰,梦呓一般说道:“我喜欢你。”
她听见安室缓缓呼气,随后,他的手掌放在了她的头上,轻轻抚摸。
“我也是。”他低声说。
鼻尖埋在柔软的衣料里,嗅到的净是安室独有的气息。新堂顿了顿,轻声呢喃:“我不想再一个人呆下去了。我要怎么做,才能和你在一起……”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才轻声开了口。
“这些事情以后再想。牛奶快凉了,你先把牛奶喝了,然后睡一会吧?”安室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新堂的肩膀,“已经两点多了。”
“嗯……”虽然失望,但新堂已经料到安室不会回答,便闷闷地应了声。一旁的杯子已经被安室拿起来,妥帖举到她面前,她便软绵绵地靠在安室身上,就着他的手把杯中已经变温的牛奶喝了下去。
安室将空杯放在一旁,随后朝着新堂举起拳头。
“猜猜里面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还带着笑意。新堂刚才眼睁睁地看着他空手放开了杯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魔术?”她想了想,摇了摇头,“猜不到。你刚才手里明明是空的。”
安室摊开手掌。看清他掌心的东西时,新堂就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躺在他掌心的,是当初那对情侣对戒中他的那一只。
新堂忍不住拉下领口,从脖颈上拽出细细的银链来解下,将吊在上面的另一枚戒指取了下来,一并放在他掌心。一大一小但却一模一样的戒指靠在了一起,正如他们买下这对戒指的那天。
安室从掌心拿起那枚小的,抓住新堂的手,缓缓套了上去。
新堂打量着自己戴上戒指的手,无声地微笑了起来。她又捻起另一枚戒指,找到安室的左手,也将戒指套上。
两只戴着对戒的手握在了一起。新堂靠在安室怀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轻轻打了个呵欠。
困意逐渐袭来。她用脑袋蹭了蹭安室硬邦邦的胸口,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慢慢闭上了眼睛。
***
安室看着怀中沉睡的女人,缓缓垂下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抱歉……我不能让你冒险。”这个吻结束之后,他低声说着,闭了闭眼。
舍不得松开交握的手,安室便用另一只手艰难地摸到了桌子另一头的手机,拨通了风见的电话。
结束通话后,他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仿佛一座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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