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汤品很成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冰锅有什么属性的加成, 还是说在溪流中捕到的鱼材质实属上品,这锅鱼汤熬出来的颜色是纯正的乳白,连用于去腥的料酒都没给它染上其他的颜色。
鱼皮还透着油煎之后的浅黄, 没有出现粘锅, 维持着十分完整的外表。揭开鱼皮后, 其内层就是雪白细软的鱼肉。虽然对比起海鱼来说,淡水鱼的骨刺多而密, 但也有其可取的地方。
轰炎冰挺喜欢淡水鱼的, 只不过吃的时候, 要稍微小心一点。
他捞了一碗出来,一回头发现刚才剑拔弩张的两人已经偃旗息鼓,此时正眼巴巴地盯着他手中的碗看。
……果然只是闹着玩的吧,根本打不起来。
轰炎冰心想。
他所不知道的是, 如果不是他打开锅盖的那个举动, 咎日美子的匕首早就冲着荼毘刺下去了,而荼毘的蓝火也会同时烧起来。
对两人的行为模式毫无所觉的轰炎冰把碗递到唇边, 自己先抿了一口,确认不需要再调味后,他又凝了两个冰碗出来,有些无奈地对其他两人说:“不是说饿了吗?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要吃吗?”
“我要!”两人齐声说。
随即, 荼毘看了咎日一眼:“不, 你不要。”
咎日美子:“???”
荼毘没等她反驳, 直接伸出手在她周围画了个火圈, 他指着圈子命令道:“你待在里面,不准出来。”
咎日美子会听他的才怪,她试图跨出火线,但那些幽蓝色的火炎瞬间拔高了半米,把制服的裙摆燎焦一片,高温硬生生止住了她的脚步。
轰炎冰看咎日拍打裙摆上火星的动作,不由得多说了两句:“大哥,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分,她可不是什么好人。”荼毘一脸冷漠。
他没办法和弟弟解释对方的来历,只能这样隐晦地提醒几句。不过弟弟真是太容易心软了,像咎日美子这样的家伙随便伪装一下就能让他产生同情心,以后他该怎么办?
还没等荼毘多说什么,咎日美子嘴巴一瘪,居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说你……”
这一幕搞的荼毘有些无语,毕竟他知道对方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女高中生,一个面对鲜血还能露出狂热神色的哪能是什么正常人?
荼毘:“喂,别装了。”
谁知道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咎日美子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女高中生哭起来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这个年纪本来就是任性而娇气的,而咎日美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心情说变就变,一开始只是小声啜泣,很快就演变成了哇哇地放声大哭。
轰炎冰:“……”
荼毘:“……”
这女人果然是个麻烦,好吵。
荼毘大概遗传了他亲爹钢铁般的直男意志,哪怕咎日美子哭破喉咙,他也丝毫不会动容。
而轰炎冰则更容易心软一些,不过这是在以他并不知道咎日美子底细的前提下,如果知道她是敌人,而且还是敌联盟所属,轰炎冰是绝对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的。可到目前为止,咎日美子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动,在荼毘模棱两可的隐瞒下,不明真相的轰炎冰只当他们都是灰色地带的雇佣兵。
轰炎冰看了一眼把女孩子惹哭的大哥,忍不住劝说道:“大哥,还是把人家放出来吧。”
荼毘并不是很乐意,不过当轰炎冰主动上前用冰把蓝炎冻结熄灭的时候,他也没出手阻止,接过弟弟手中的冰碗自己去盛汤了。
咎日美子被放出火圈之后,还忍不住抽噎着。之前哭得太狠了,现在生理反应有些停不下来。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眼睛和鼻子却微微发红,纤细的手腕缩在袖子里,拿袖口擦着眼泪,看着还挺可怜的。
——为了吃饭还真是不择手段。
荼毘端着冰碗冷眼旁观。
“……别哭了,这个给你。”轰炎冰向来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尤其是哭泣的女生,他把满满一碗鱼汤递了过去,干巴巴地说道:“喝点热的,心情会好一点。”
咎日美子指着自己,抽噎着问道:“是给我的?”
轰炎冰点了点头。
咎日美子立刻把碗捧到了手里。
冰碗并不是和它晶莹的外形一样冰寒彻骨,入手反而带着微热的温度,触感又和一般的瓷碗不同。乳白色的鱼汤在碗中荡漾,隐约可见沉着的雪白鱼肉,衬得上面几点青葱愈发翠绿。
至于鱼汤有多好喝?
还用得着说吗?
不好喝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张。
由于个性原因最擅长扮演他人的影后级演技派咎日美子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好喝就完事了,谁还管脸面问题,荼毘再不给她喝鱼汤,她都恨不得把荼毘生剥了熬汤。
咎日美子可能只能尝得出极佳的鲜美,而荼毘获得的感受更为深刻。
鱼汤入喉,明显能感受到一道暖流而下落入胃部。不同于火炎的烧灼感,它是温暖的,像是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之下,暖洋洋的令人有些睁不开眼。这时候,最适合躺在椅子上回忆往事——
他其实是不喜欢回忆过去的。
没什么好想念的东西,除了被抛弃、被否认的痛楚以外,没有别的事能让自己刻骨铭心。
但他现在又突然想起来了过去的那些事,在那个家里的往事历历在目,出乎预料的是,这次的回忆中没有火炎焚尽一切的痛苦,反倒回忆起了许多令人怀念、又足够温暖的事。
院子里的足球、母亲温暖的拥抱、弟弟看向他时流露出的孺慕……
这些,全部都想起来了。
“有点烫,小心,别喝太快了。”轰炎冰提醒道,“吃鱼的话也要注意鱼刺哦,这里是筷子。”
荼毘的视线落在了弟弟身上,轻声应了一句。
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小时候的状态,出生时就饱受期待,被赋予“超越欧尔麦特”的重任,如轰炎司所期望的那样觉醒了强大的个性,并且日复一日专注地对个性进行锻炼……
一开始,荼毘只觉得这个弟弟可以说是轰炎司所期待的最完美的造物了,明明只是个小孩子,那双异瞳中却充斥着不属于孩童的强大执念……
他和轰炎司真的很像,像到可怕。
荼毘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后来,直到轰炎冰扒着厨房的拉门大哭,还嚷嚷着要让轰炎司好看,荼毘才发现这个弟弟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更正——
轰炎冰和那个男人一点都不像。
他眼中的执念并不是因为追求实力和超越欧尔麦特所致,只是为了……成为料理师?
这样的说法,别说是轰炎司无法理解了,就连荼毘都有些不敢置信。
后来,由于轰炎冰被禁止进入厨房,有关于料理的事情就被其他人逐渐淡忘,荼毘也只把这件事当作是弟弟儿时不作数的梦想,只不过没想到他居然坚持下去了,而且还做得如此出色……
弟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不是挺好的吗?
果然都是轰炎司的错吧,弟弟想成为料理师并为之努力就足够了,为什么要逼迫他成为英雄?
擅自把儿子作为自己的所属物,强加给儿子自己的愿望,恣意变更儿子的人生轨迹,真当他们都是他制造出的、可以随意摆弄的产物吗?
轰炎司,不配称之为英雄。
荼毘的眸光沉了下去。
手机的提醒音突然响了起来。
荼毘回过神,敛了敛眸光,又恢复了往日平淡的神色。他看了一眼来电提醒,并不是很想接这个电话,在他看来目前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嗯?
你问什么要紧事比敌联盟开辟行动队的任务更重要?
当然是吃饭啊。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接个屁的电话,有什么好接的,做个屁的任务,有什么好做的,汤都还没喝完。
爆豪胜己有弟弟做的爱心鱼汤重要吗?
没有。
怎么总有人打扰他喝汤呢。
荼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他刚想挂断电话,反倒是注意到这一点的轰炎冰好心提醒道:“大哥,接电话,工作要紧。”
荼毘:“……”
他最终还是放弃思考人生,听从弟弟的话,把汤碗挪开。他接了电话,有力无气地对那头的人说:“有话快说,我很忙。”
“你这是什么语气啊!”那头的人果不其然地炸毛了,“到行动时间了,咎妹子在你那边吗?你们到哪里去了啊,真是的,给我有点时间观念啊!”
荼毘:“……”
糟糕,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你们先按计划行事,让图怀斯来我这边……”荼毘对手机那头的人吩咐道,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旁整理东西的弟弟,他微微一顿,改口说道:“不,算了,我马上带咎日过去找你们。”
他挂断了电话,又开始慢悠悠地喝汤。
轰炎冰:“工作要开始了吗?”
荼毘:“不急,吃饱了再说。”
轰炎冰:“哦……”
虽然说是“马上过去”,但这个“马上”也形容得相当笼统,没有确切的时间规定,作为队长的荼毘毫不在意地放了自己临时队友的鸽子。而咎日美子更不会对他的鸽子行为说什么,她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可能只是来森林里野炊吧。
等他们喝完鱼汤,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去了,几颗明星挂在蓝黑色的夜幕中,森林里一片寂静,只有昆虫挪动碰撞草丛发出的细微响动。
“——是时候了。”荼毘呼出一口气。
说实话,他吃饱了之后有些懒得动弹,要不是为了达成自己长久以来的目标,饭后催他干活,他还真有些不乐意。
轰炎冰把野炊的工具收拾好:“大哥你去工作吧,我自己回营地就好。”
荼毘此时已经没了把弟弟带回敌联盟的想法,既然弟弟的志向在料理一道上,就没必要把他卷入英雄和敌人的斗争中来。如果强行把弟弟带回去,像死柄木要求的那样逼迫他成为敌人,这样的做法又和自己所厌恶的轰炎司又有什么区别?
而那个爆豪胜己——
嗯,看起来倒是很有成为敌人的潜质。
无意识中进行了一次双标评判的荼毘伸手按住弟弟的肩膀:“你过一个小时再走。”
“嗯?”
“……任务会撞上。”荼毘干巴巴地回答。
他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才能圆得回来,不过弟弟已经善解人意地自动补全了真相。
轰炎冰觉得,自己大哥的任务可能是要和pussycats进行磋商,而大哥不想在职业英雄面前暴露身份,被通知家长就不好办了,所以才想跟他错开抵达营地。
“好。”他应了下来。
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容易,荼毘微微一愣,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一重:“嗯,很乖。”
“哦对了,大哥,我已经在外面住了,有时间可以找我吃饭。”轰炎冰向他要了手机,往里面输入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号码,记得联系我。”
“……会的。”
荼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咎日美子就插嘴道:“什么?我也要来蹭饭!”
荼毘:“不关你事。”
“哼,小气鬼。”咎日美子冲他比了个鬼脸。
荼毘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去,心中却暗暗提高了警惕。
这疯子看上去是放弃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给他来一针,取血用以扮演其他人这种事,咎日干的次数可多了。按照今天的表现,荼毘丝毫不怀疑,只要有机会,咎日就会趁他不注意取走他的血,打扮成他的样子跑到炎冰那边去蹭吃蹭喝——
想想都很烦,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队友啊。
在心中抱怨队友的荼毘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短短一分钟后,异变突生。
乖乖坐在原地休息的轰炎冰突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随即,他从喉咙里呕出一团铁灰色的宛如水银状的东西。
少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那团水银转眼间包裹住全身,最终消失在林间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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