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水苏收了照片, 当机立断,要去旧教堂。
燕子听出了不一般的动静, 跌跌撞撞往前跑了几步:“阿水!你去哪儿?”
她跑得太急了,险些在门口摔一跤。
邬水苏不得不转过身扶住她。
“我去旧教堂。你不用跟着我,黑灯瞎火你看不见。”
“青天白日我也看不见。”燕子道:“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她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心思十分细腻。再加上她跟邬水苏相处了十几年, 非常了解邬水苏。因此,对方一有什么动静, 她立刻就能凭感觉判断出对方的状态如何。
显然, 邬水苏现在的状态就很不对劲。
“我没看见什么。你别操心。跟着我干什么,你吃完药了吗?”
邬水苏一边说, 目光朝着屋里看。
简单的桌子上摆着一碗刚刚喝完的药碗。碗底还有黑色的渣滓。
邬水苏道:“你喝完药一会儿就困。躺床上去。省得之后你那病秧子身体又作妖。”
燕子笑了一声, “你得告诉我你去干什么。否则我不放心。”
“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燕子不说话, 她瞳孔虽然没有光点,但是面带微笑,直勾勾的看着邬水苏, 邬水苏还是败下阵来。
“我去找一个女人。”
燕子问:“谁?”
邬水苏:“照片上的女人。我说了,你看不见,我就算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邬水苏嘴上这么说,说完之后,还是把自己从照片上看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燕子。
燕子听完, 跟他一样, 也产生了巨大的疑惑:“你爷爷为什么在这里?”
邬水苏道:“我不知道。”
他又看了一眼照片。
照片上, 邬维礼跟白裙子女人的距离说亲近也不亲近,但是说远也不远,看着更加扑朔迷离。
邬水苏始终想不通,邬维礼当年来长水镇做什么?
而且还是来这个孤儿院?
难道是领养邬丞?
可是……时间也不对啊!
燕子坐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急。你现在去旧教堂,人家也是关着门的。大晚上到处都睡了,你去也是白去。再说了,这个点把人家吵起来,你觉得人家乐意给你解答疑惑吗。”
邬水苏几欲开口说话,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我不知道。”
燕子:“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你也不用把每件事情知道的清楚,阿水,你知道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吗?”
邬水苏道:“这个比喻能这么用吗?警察要是怕这个,那还当个屁警察。”
燕子:“你是警察,又不是救世主。世上那么多苦难的人,难道全要你救不成?”
邬水苏抿了一下唇:“我看见了,我就救。这是职业道德。”
燕子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叫我担心。”
房间里沉默片刻,邬水苏打消了现在去旧教堂的念头。
他站起身问道:“你们福利院的仓库在哪里,我去看看。”
燕子:“你去那地方干什么?”
邬水苏:“肯定不是去偷东西。你打开让我去看看。”
燕子在福利院工作了几年,对福利院也还算了解。
加之邬水苏有时候任性起来,什么都不管,她也奈何不了。
燕子从保安室的墙上去了钥匙,打开了仓库的门。
这几天整理仓库的时候翻得乱七八糟,门一打开,一股陈年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邬水苏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在里面晃了晃。
燕子靠在门口,静静等待邬水苏折腾完毕。
邬水苏在仓库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会儿,却是在也没找到跟邬维礼,或是那个白裙子女人相关的东西了。
不过意外的是,他发现了另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比上一张年代要晚,看照片日期是2000年后。照片上是某一届福利院的小朋友大合照,众人都乖乖巧巧的坐着,最右边的位置,有一名大概十岁最有的孩子,因长得外漂亮的缘故,一下子就吸引了邬水苏的目光。
“这不是米乐家的小朋友吗?”他诧异道。
“什么?”燕子在门口问他:“你在跟我说话吗?”
邬水苏:“没。我看到你们福利院的一张合照了。燕子,你们福利院以前有没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孩?”
燕子:“我来这里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才三年。你问一个瞎子找漂亮小孩,我看你是糊涂了。”
邬水苏:……
他是真的糊涂了,才会问出这种白痴问题。
谁知道,燕子又说:“你问得是不是秋缇?”
邬水苏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他?”
燕子:“我怎么不知道他。福利院的老师都知道,你一提漂亮我就想到他了。”
邬水苏问道:“他是孤儿?”
燕子:“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听福利院提到过,因为这个孩子……相貌外出众,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深。他好像是院长修女带来福利院的。”
邬水苏道:“院长修女?旧教堂那个老修女吗?”
燕子点头:“应该是她。”
邬水苏心中咯噔了一声。
旧教堂,福利院,邬维礼,似乎所有的人和事情,都跟三个案子完完全全的吻合起来。
只是,这中间还差点什么,他无法连接起来。
王莲死在旧教堂,杀害她的左亦枫如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通缉令还在网上挂着。他母亲张蔓笙死在玫瑰花田,原本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可是在看到邬维礼出现在福利院的时候,这条线似乎又搭上了。
邬水苏被一团乱麻关系网搞得头晕脑胀,那种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抓住的感觉真是要了他的命。
燕子拉着他的手臂,软声软语道:“要不然你先睡,我给你铺个床,有什么事情明天回家再去问问你爷爷。”
邬水苏折腾到半夜,确实有些困了。
燕子的房间只有一张床,长水镇这两天又是下雨又是冷空气,睡地上是不可能的。二人一家分了一半,燕子睡里面,邬水苏睡外面。
后半夜下起了大雨,他一夜都没睡好。
燕子听到背后翻来覆去的声音,叹了口气。
·
这边睡不着,那边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米乐找了一个晚上的话题,没插入进米博中的脑电波,愣是没找着机会介绍秋缇。
不过秋缇倒是很无所谓的样子,爱介绍不介绍,似乎一改常态,转而黏着米乐,又不求名分了。
下午的时候还好,晚上吃过晚饭,米乐匆匆忙忙就往外跑。谁知道米博中一道命令下来,直接要她晚上的时候睡在别墅里面。
米乐还想着晚上出去跟秋缇住,这么一来,真是跑不掉了。
米博中越看米乐越古怪,她奶奶说米博中疑神疑鬼。
这老头子的第六感倒是准,晚上非要把米乐留下来,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米乐的脑袋跟着一起疼。
吃完晚饭,米乐只能在小舟岛上定了一个酒店,暂时安排秋缇住在里面。
回到别墅中,米博中正坐在沙发上等着米乐。
米乐往楼上走,走到一半,被米博中给叫住了。
“米乐,你过来,爷爷跟你说点事情。”
米乐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
米博中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茶,说道:“今天下午,我跟邬维礼下棋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吧。”
米乐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米博中给她到了一杯茶:“你怎么想的,阿水那个孩子,人不错,长得也帅,像你们说的,有颜有事业。”
米乐心道:关我什么事?
米博中道:“你这么大了。说结婚太早,但是没见你谈过恋爱。过了这个年就二十三了,一个人也带不回来。”
米乐又想:带是带回来了,没找着机会开口说。
米博中不管米乐是不是放空发呆,耳提面命的教育了一顿,这才放米乐回屋里睡觉。
米乐的房间在小别墅靠后面的地方,那处出门左转有个池塘,前面就是一条小路,路两边是一大片竹林,风一吹就沙沙作响。
米乐洗完澡换上了睡衣,在房间的大床上烙烧饼,翻了半天,一点睡意都没有。
外面又下起了雨,今夜吹的是西风,正好把雨珠全都吹到了她的窗户上,砸得噼里啪啦响。米乐听得心烦意乱,用被子捂住头,等了片刻,不但没有睡着,心中反而更别扭。
她从床上猛地坐起,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开来看了好几次。
一个消息都没有。
也就是说,秋缇从回酒店开始,就没给自己发过短信。
社交账号上也没有。
米乐看了片刻,怒从心中起,把手机往床上一砸。
与此同时,自己也憋闷的把身体扔到了软绵绵的被子里。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响,砸得玻璃也越来越响。
就在米乐烦得快站起来冲到酒店去把秋缇给揪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察觉到窗户的响声不一般。
米乐又从床上起来,这回她翻身下床了。
砸窗户的那个声音,明显跟淅淅沥沥的雨声不一样,而是像有人用什么小石头在砸窗。
米乐走到窗前,推开窗,一阵狂风暴雨打在她脸上。
抹掉雨水,她看见小别墅后花园外面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
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乡土味儿十足的碎花伞,还有一半是塌下去的,正抬着头,笑吟吟的看着米乐。
他手中还抛着两颗小石头,俨然是砸窗户的作案工具。
一瞬间,米乐心中所有的憋闷都消失了。
她愣了半天,秋缇又拿出手机,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米乐床上的手机便响了。
接上电话,秋缇开口:“晚晚,我好冷啊。”
米乐抿了抿唇,说道:“你怎么又跑过来了?”
秋缇:“我是想你才过来的。我一个人睡不着觉。”
米乐自己一个人也睡不着觉,不过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秋缇这个做法,是十分高中生的做法。热血上头,不顾后果,像每一个在心爱的女生宿舍底下弹吉他的少年。
既幼稚,又热诚的不讲道理。
他喜欢你,坦荡荡的,用了他觉得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你。
米乐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心脏悸动。
她的求学生涯,始终在一片枯燥的学术论文中度过,对一切年轻人寻求的刺激漠不关心。
如今脱离了学校,长大成人,工作了一年,见识了社会的各种险恶,对情爱一事完全提不起兴趣之后,秋缇就在这么一个奇怪的时间点,莫名其妙的跟她相遇了。
她失去了几年青春,这个少年似乎在一点一点的帮她重新补全。
他站在楼下招手,收了伞跃跃欲试的打算翻墙进花园里面。
米乐活了二十多年,没有哪一刻的心情是跟现在一样,欣喜又雀跃,满满当当的塞了整个心口。
她转过身,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打开门跑到了楼下去。
别墅里的灯都熄灭了,唯有一盏她手上的光芒,正在黑暗中,不顾一切,向着秋缇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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